王海峰 陈长缨
入世后,我国进口呈现加速增长态势,2009年成为第二大进口国。2010年我国进口额达到1.4万亿美元,占全球进口的9.1%,第二大进口国地位进一步巩固。2001—2010年,尽管经历了金融危机冲击,我国进口年均增速仍然高达21.0%,比1991—2000年快4.9个百分点,比世界平均水平快10个百分点。目前,我国进口产品主要是以与生产密切相关的高技术产品、中间产品和能源资源产品为主,消费品进口比重很低,这是由我国长期以来“重出口、轻进口”、“重生产、轻消费”和“重引进、轻创新”的发展观念决定的。
第一, “重出口、轻进口”,导致进口增速低于出口,贸易顺差增长过快。改革开放特别是入世以来,我国逐渐形成了一套比较完善的出口鼓励政策体系,带动了沿海地区外向型经济的快速发展。出口虽然也带动了进口的快速增长,但进口政策相对薄弱。1990—2010年,我国进口额年均增长17.1%,而出口额年均增长18.3%。其中,2001—2010年,我国进口额年均增长21.0%,仍比出口低0.3个百分点。进出口增长存在的落差,导致我国贸易顺差增长过快,2008年达到创纪录的2981亿美元;2010年仍然高达1831亿美元,是2001年的8.1倍。
第二, “重生产、轻消费”,导致中间品进口比重上升,消费品进口比重下降。过去30多年,我国经济发展过多地依靠投资和出口拉动,鼓励中间产品和原材料进口来支持生产和出口,对消费重视不够,甚至限制消费品进口。1995年以来,我国中间产品进口所占比重不断上升,中间产品占全部进口的比重由1995年的67.6%上升到2010年的75.3%。同时,我国消费品进口占全部进口比重2010年仅有3.6%,比1995年还低1.3个百分点,更明显低于其他主要发展中国家。俄罗斯、南非、巴西和印度消费品进口比重2010年分别为29.9%、14.4%、9.8% 和 4%,而全球消费品进口比重为18.1%。2001—2010年,全球消费品进口比重大致在16%~19%之间。
第三, “重引进、轻创新”,导致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对进口依赖程度没有明显下降。为比较我国贸易品的技术含量,我们用贸易品的单位价值来近似地表示贸易品的技术含量。以金属加工机床为例,1995—2010年我国金属加工机床单位进口均价上涨了56.6倍,而出口均价仅上涨3.2倍。1995年,金属加工机床进口均价是出口的3.2倍,2000年急剧放大到63倍,2010年进一步扩大到80倍。过分关注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引进,导致我国入世承诺中对工业用机器人、芯片生产设备以及大多数信息技术产品实行零关税。
以上特征反映了我国发展战略中,长期存在静态的“进口替代”思路,目前已经普遍接受的“出口导向”战略,也是这种“进口替代”思路的延伸。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直在实行“进口替代”战略,其内涵是以“鼓励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进口”为主线,通过市场竞争和保护类政策调整,在“产业链、价值链和技术链中低端环节”实施进口替代。作为发展中国家,积极鼓励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进口,以带动国内研发和科技创新,促进幼稚和高新技术产业发展,推动产业升级,一直是我国进口战略的主线,大部分进口政策围绕这一主线而设计。这一战略的外延包括三个方面:
从产业方面看,通过不断升级的进口替代来提高现代产业部门在经济中的比重,继而增强现代产业体系的国际竞争力。在这方面,我国通过引进外资和开放市场,改善竞争环境,比较充分地发挥劳动力成本低的优势,成功地实现了中低端产业和加工组装环节的进口替代,制造业所占比重迅速提高,建立起了具有规模比较优势的现代产业体系。2010年,45大类行业中,从反映外贸竞争力的指标看,我国32个行业超过世界平均水平。
从产品方面看,通过提高国内产品的竞争力,用国内生产的产品逐渐替代进口产品,继而提升出口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在这方面,我国通过鼓励外资,鼓励市场竞争,鼓励中间产品进口,限制最终产品进口的政策体系,不仅成功地实现了大多数产品的进口替代,而且形成了以制造产品为基础的出口导向模式,纺织服装、轻工、家电、电子、机械等很多主要产品国际市场占有率遥遥领先。
从技术方面看,通过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引进、消化、吸收和再创新”,来逐步替代技术产品进口,继而增强产业和产品的核心竞争力。在这方面,我国在鼓励引进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方面不遗余力,对消化、吸收和再创新重视不够,忽视了知识产权保护在促使市场由价格竞争转向技术、质量和品牌竞争过程中的支撑作用,导致技术进步和产业技术升级缓慢,碰到了“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的瓶颈。
这一“进口替代”战略,不仅体现在国家发展战略中,而且通过各种形式的关税和非关税政策来推进。
改革开放以来的国家发展战略,均存在较为明显的进口替代思路,尤其是将积极引进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作为这一思路的主线,并对初步形成生产能力的产品实行保护。
第一,各个五年规划 (计划)均将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进口作为核心内容。比如,“六五”计划提出“根据需要和可能,积极引进一些先进技术和关键设备”。 “十一五”规划则提出“扩大先进技术、关键设备及零部件和国内短缺的能源、原材料进口”。“十二五”规划用扩大关键零部件进口取代了原来鼓励关键设备的提法。
第二,对国内初步具有生产能力的幼稚产品进行保护,在不同阶段采取不同的进口限制。 “六五”计划提出“对我国自己能够制造和供应的设备,特别是日用消费品,不要盲目进口”。 “八五”计划则强调“国内能够生产供应的原材料和机电设备,要积极组织生产,并保证质量,争取少进口或不进口”。入世后,进口限制主要体现在结构性的关税政策中。
第三,通过积极利用外资来实现进口替代。利用外商直接投资来促进国内产业发展,改善竞争环境是我国经济发展的一条重要途径。外资企业在国内大规模建厂生产,使我国制造能力和规模在短期内迅速提升,不仅有效地形成了对最终产品的进口替代,也带动了中间品和原材料的进口。这种替代从产业链、价值链和技术链来看,主要集中在竞争比较充分的中低端加工组装环节。
我国进口关税政策设计,总体上采取鼓励生产环节 (供给端)进口,限制消费环节 (需求端)进口。这种“双有偏”的关税结构,是在对“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进口关税减免的基础上,对其他中间产品和原材料实行较低的关税,而对最终产品特别是消费品征收较高关税,从而起到鼓励技术产品、中间产品和原材料进口,限制最终产品进口来保护国内产业发展的作用。
这种“双有偏”关税结构,在产业链角度看表现为,绝大部分上游产品进口关税比下游产品低,零部件进口关税比整机低。从产品类别看,生产性产品进口关税比消费类产品低。事实上,我国关税高的进口产品除农产品及其制品外,主要是最终消费品。这种关税结构在入世前尤为突出,在我国入世议定书关税减让承诺中也有明显的表现。
第一,制定产业指导目录,对鼓励类产业进口设备免征关税。2005年开始,我国公布《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2011年进行了调整。对列入该目录中的鼓励类产业投资项目,在投资总额内进口的自用设备,免征关税,并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免收增值税。
第二,制定技术和产品目录,对鼓励类技术和产品进口实行财政贴息。2007年我国公布《鼓励进口技术和产品目录》,2009年、2011年进行了两次调整。对列入该目录的技术和产品进口,实行财政贴息。
第三,对加工贸易进口采取保税政策,支持加工贸易出口。我国通过各种类型的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对加工贸易的原材料、中间产品和部分机器设备实行进口保税,也就是对用于出口加工的进口品免征进口关税和增值税。
第四,对外资鼓励政策加快了“进口替代”。外资企业进口产品主要是中间品、原材料和设备,最终产品特别是消费品进口比重极低。2010年外资企业进口额占我国进口的比重高达52.9%。加工贸易进口中,外资企业进口占比更高达83.9%。
第一,单纯鼓励对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引进,忽略了国内创新环境的培育。长期以来的低价竞争、恶性竞争和地方保护,导致商标、专利、知识产权保护等难以落实,创新环境得不到改善,企业缺乏创新动力。同时,国内产业创新政策对民营企业支持不够,使得高新技术产品市场竞争缺乏活力,国产高新技术产品竞争不过进口产品。2010年,我国全球竞争力和国家创新指数分别排名第27位和第21位,反映了我国作为贸易和制造大国,技术和创新能力不强的尴尬。
第二,从“引进”到“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缺乏系统性,相关政策没有适时适度进行战略调整。日本当年在处理引进先进技术设备与保护国内幼稚产业关系时,不仅通过适度市场保护和适时政策调整,为国内幼稚产业发展留出了空间,而且尤为重视“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的后续投入。我国长期以来过分重视引进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并没有系统考虑国产化后,如何对相应的进口政策进行适时适度调整,导致“引进”与“消化、吸收和再创新”脱节。
第三,关税结构受WTO约束关税制约,基本失去了对中高端技术密集产品和产业的保护。我国入世谈判时承诺的关税减让沿袭了“对中间产品和原材料进口实行相对鼓励,对最终产品进口实行相对限制”的思维,将大多数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比如工业用机器人、芯片生产设备以及大多数信息技术产品的约束关税直接降为零。因此,我国未来已不大可能通过关税保护来扶持大多数技术和知识密集型幼稚产业的发展。
第四,片面的进口替代,使得已经形成竞争优势的产品仍然受到保护,人为抑制了进口需求,忽视了进口商品在改善市场竞争环境,促进产品质量、安全、服务和信誉方面的积极作用。不仅影响了市场的发育,也形成了“重生产、轻消费”的思维惯性,带来了社会福利的巨大损失。即使不考虑健康方面的福利损失,1994—2010年,我国累积的贸易顺差大约带来了1.8万~2.1万亿美元的社会福利净损失。
第五,进口替代未能沿产业链和技术链向高端延伸,导致产业技术升级缓慢,发展更多地依靠数量型扩张,能源资源利用效率不高,对能源资源进口产品的依赖不断加重,激化了能源资源的安全供应矛盾,不利于国内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掣肘“节能减排降耗”。作为最大的铁矿石和第二大石油进口国,我国的能源资源消费弹性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
第一,国内外竞争环境变化需要新的进口战略。随着我国的竞争对手由发展中国家转向发达国家,主要发达国家更加担心我国崛起对其构成威胁,继续通过高技术产品出口限制、知识产权保护等措施进行遏制。同时,国内市场竞争由价格竞争转向技术、质量和品牌竞争,产业发展由劳动密集转向技术和知识密集。竞争环境的变化需要新的进口战略,必须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为先进技术和核心零部件进口创造良好的环境,通过对话和合作争取部分发达国家放松出口管制,促进技术密集和知识密集产品进口。更重要的是,通过开放竞争促进国内高新技术领域的市场竞争,鼓励我国创新型企业的发展,全面提升产业的技术水平,用技术进步带动产业升级。
第二,发展方式的根本转变需要新的进口战略。“十二五”规划明确提出要把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作为加快发展方式转变的主攻方向,促进我国经济增长向消费、投资、出口协调拉动转变。扩大消费是未来10年转变发展方式的重点,也是拉动今后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扩大消费要求安全、优质和价格合理的多样化消费品供给,需要新的进口战略支撑。
第三,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需要新的进口战略。随着我国进入工业化中后期,要素禀赋正在发生变化,我国产业发展必须转向技术密集、知识密集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必须在产业链上技术和知识密集的中高端环节取得突破。入世后,我国通过关税调整来保护技术和知识密集的幼稚产业发展的空间已非常有限,其他保护和限制性的措施,也会导致市场扭曲。同时,在WTO框架下通过财税政策来差别化支持内资企业创新也将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难。因此,通过“进口替代”来寻求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高端突破的发展思路已不太现实,只能通过开放竞争来“倒逼”国内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
第四,能源资源供应安全需要新的进口战略。我国已是全球第二大初级产品进口国,对石油、铁矿石、铜等产品进口依存度超过50%,今后10年将成为全球最大的初级产品进口国。在国内能源资源供给不足的情况下,持续上升的初级产品进口需求不仅威胁我国能源资源供应安全,而且也会加剧国内生态环境的压力。新的进口战略需要从不同的视角来考虑能源资源安全问题,不仅需要考虑能源资源供需的变化,而且要考虑市场的多元化,还要考虑进口结构的变化,更要考虑技术进步对能源资源供应安全的影响。
第五,贸易平衡和居民福利需要新的进口战略。长期贸易不平衡,不仅造成了物质财富净输出和社会福利流失,引起贸易和经济摩擦,而且影响到国内宏观经济政策稳定,也使得国内消费、储蓄和投资结构失衡,导致消费需求不足,投资比重过高。作为中等收入国家,特别要重视进口对民生和社会福利的贡献,要高度重视进口对消费、民生和贸易平衡的积极作用。从国际经验看,收入水平越高,进口限制越少,进口对福利贡献越大。美国虽然以贸易逆差为借口,不断挑起贸易摩擦,但实际上却在不断放松进口限制,实际进口关税总体上呈下降趋势。
开放竞争的进口新战略是在新的开放条件下,将“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升级”作为进口战略的主线,通过开放的市场竞争和鼓励类政策的动态调整,形成“引进、消化、吸收和再创新”机制,推动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进口和出口并重,保障经济安全,提升国民福利,实现贸易平衡,促进发展方式的根本转变。
首先,开放竞争是进口新战略的基本特征。近年来,我国迅速成为全球最大出口国,持续的贸易顺差和不断提升的国际化水平,使得我国不可能也没有条件回过头来再通过传统的进口保护来实现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中高端的进口替代。实际上,过去进口替代在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中低端的成功,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进口保护,但更多的得益于外资大量进入而引入的市场竞争。未来,要想在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的中高端取得整体突破,更需要高端技术市场的竞争,这种竞争必然是一种开放竞争。
其次,必须将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升级作为进口战略的主线。过去的进口替代战略将引进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作为主线,目标是希望通过进口替代,推动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升级。这一战略在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中低端,由于技术门槛低,竞争比较充分,溢出效应明显,政策效果显著。但是,随着竞争进入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的中高端,竞争内容和方式发生了根本变化,单纯鼓励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进口,不仅难以推动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升级,甚至形成技术产品的进口依赖。因此,需要提高战略视角,将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进步作为进口战略的主线。
再次,必须将“引进、消化、吸收和再创新”作为进口战略的重点。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升级的重点是在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的中高端,也就是要在技术密集和知识密集的环节实现“引进、消化、吸收和再创新”。过去的进口战略政策重心主要集中于前面的“引进”部分,今后的政策重心则应集中于后面的“消化、吸收和再创新”部分。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设备过程中,特别重视“引进、消化、吸收和再创新”制度设计的整体性和连续性,把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环节放在尤为突出的位置,对消化、吸收和再创新阶段的投入大约是引进阶段投入的7倍。
最后,以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升级作为主线的进口新战略,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困扰我国进出口贸易和发展方式转变中的很多难题。如果能成功实现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的不断升级,我国经济的核心竞争力就会不断提升,我国的出口产品就会在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高端具有竞争力,对能源资源和生态环境的压力就会逐步减轻,经济安全、产业安全和资源安全也就更有保障。最终,随着国内产业技术不断升级,部分能源资源密集的重化工业可以转移到其他国家,我国就可以像美日欧等发达经济体一样,将更多的进口能源资源密集产品比如钢材而不是铁矿石,我们经济发展的能源资源消耗强度和污染物排放都将大幅下降。
第一,要将开放竞争作为进口政策调整的战略导向。开放竞争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过去的“进口替代”是一种有保护的市场竞争,主要体现为价格竞争,目的是在国内培育有规模竞争力的企业。今后的进口战略是一种保护越来越少的开放竞争,主要体现为技术、质量和品牌的竞争,需要建立与国际市场高度接轨的市场环境、法律环境和制度环境,形成公平、有序和规范的竞争环境,目的是培育一批有核心技术竞争力的国际化企业。因而,今后的进口战略不再是技术产品的进口替代,而是要通过开放竞争,形成有利于企业创新的市场环境。
第二,将知识产权保护作为培育国内创新环境的着力点。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进步需要开放竞争的市场环境,知识产权保护是开放条件下现代市场竞争,特别是技术和品牌竞争的基础。应该看到,我国近年来在引进国外某些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时遇到的障碍,既有政治方面的原因,也有知识产权方面的原因。同时,国内“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碰到的瓶颈,既有投入不足的因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国内知识产权保护不力,企业创新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因而缺乏投资意愿。
第三,要发挥消费品进口在改善市场环境和转变企业竞争方式方面的积极作用。最近几年,国内奶粉、瘦肉精、毒胶囊等消费品安全、卫生和质量事件频发,一方面与国内有关法规和标准滞后,监管不力有关。另一方面,也与我们限制消费品进口,导致进口产品数量不足,价格过高,继而限制了进口品和国产品之间的市场竞争有关。因此,减少消费品进口限制,降低消费品进口关税,不仅仅是为了扩大进口,实现贸易平衡,更主要的是为了通过消费品进口,改善市场竞争环境,提升消费品安全、卫生和质量水平,全面保障和提升居民福利水平。
第四,必须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高度来推进汇率改革。汇率市场化是下一步金融改革重点和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提,汇率的市场化也有助于减少价格扭曲,改善市场竞争环境,实现贸易的基本平衡。同时,由市场供需推动的人民币升值,不仅可以“倒逼”出口产品由价格竞争转向技术、质量和品牌竞争,而且也可以有效降低进口成本,增加进口数量。
根据国内产品和产业技术比较优势变化,适时调整产品和产业目录,以促进鼓励类进口政策的动态调整。重点是对暂时不具备竞争力但具有潜在动态比较优势、需要培育的处于中高端技术水平的产品和幼稚产业,通过鼓励类政策的动态调整进行扶持。具体而言,有以下几方面:
第一,对基本没有竞争力,非常典型的高端和幼稚产品,主要是技术密集和知识密集高端产品,比如高精度加工中心、数据处理中心、飞机发动机,应创造条件,利用各种进口鼓励政策,积极引进。同时,加大跟踪、消化和吸收的投入,逐步培育国际竞争力。
第二,对初步形成竞争力,处于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的中高端产品,比如汽车、工程机械、数控机床、计算机芯片等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的产品,应该根据市场份额取消进口鼓励政策,重点转向支持国内企业创新,逐步建立一定的国际竞争力。
第三,对具备一定竞争力的产品,比如服装面料、化学纤维等资本和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产品,应该分阶段逐步放松进口限制,让市场发挥主导作用,鼓励企业通过技术竞争来实现产品技术升级,全面形成国际竞争力。
第四,对已形成较强国际竞争力的产品,比如纺织服装、轻工产品、家用电器、摩托车、船舶等技术含量不高的产品,取消各种进口限制政策,实行相对自由的进口政策,让市场充分发挥作用,来推动企业创新,不断巩固国际竞争力。
经济安全是开放经济条件下,能源资源有效供给、经济体系独立稳定运行、国民福利不受恶意侵害的状态。与进口相关的我国经济安全主要涉及能源资源安全、就业安全和粮食安全。
第一,保障能源资源安全需要动态的分阶段进口政策体系。中短期,通过鼓励性的进口政策,结合“走出去”战略,优先利用进口能源资源,通过综合能源资源税费改革,适当限制国内能源资源开发,将国内部分尚未开采的能源资源转为战略储备。在长期,应在更高的层次思考能源资源安全战略,将政策着力点放在依靠技术进步,提升产业结构,减轻经济发展对能源资源的依赖。同时,通过加工制造企业“走出去”投资,将部分钢铁、有色金属、石化等产能转移到国外,由大量进口能源资源初级产品转向进口能源资源密集产品。
第二,就业安全将成为影响今后进口政策调整的一个日益重要的因素。目前,由于进口相对不足,进口对就业的影响尚未引起重视。一方面,实施开放竞争的进口新战略,对国内就业的影响将会不断加大。同时,随着我国要素禀赋变化,特别是劳动力成本上升,劳动密集产业和产品将面临越来越大的外部竞争。另一方面,作为人口和劳动力大国,城市化进程对就业的要求也越来越迫切,进口政策调整必须未雨绸缪,充分考虑对就业的潜在影响 。对就业影响大的产业进口政策调整要谨慎推进。
第三,进口政策必须毫不动摇地把粮食安全作为硬约束。对农产品实行特殊保护,保障粮食供应安全是主要经济体通行的做法。作为人均耕地资源不足的人口大国,我国粮食供给必然长期处于紧平衡,消费升级还会不断增加粮食供给压力,必须继续维持现有关税配额制度。同时,考虑到我国要素成本变化,需要不断增加和强化对粮食生产的公共投入。在此基础上,利用配额管理在一定范围内适当扩大豆油、菜籽油、食糖、棉花、羊毛等非粮食产品的进口,降低热带蔬菜、水果等产品进口限制,增加居民的消费选择。
全面转变“重出口、轻进口”、“重生产、轻消费”及“重引进、轻创新”的发展观念。既要重视先进技术、核心设备和关键零部件的引进,更要重视培养自主创新能力,着力营造有利于企业创新的制度环境。既要重视中间品和原材料进口对生产的支撑作用,也要重视消费品进口对消费的引导和促进作用。既要重视出口对经济的拉动作用,也要重视进口对促进市场良性竞争和改善国民福利方面的积极作用。
借鉴日本引进先进技术和关键零部件的经验,强化知识产权保护机制,通过开放市场竞争和动态政策调整,围绕《鼓励进口技术和产品目录》,建立一套有利于“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的激励机制和评价体系。推动官产学研平台建设,加大各级政府对“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的支持力度,鼓励企业增加研发投入,形成企业为主体,市场驱动的“产品技术创新和产业技术升级”体系。
以暂定税率的方式,逐步下调消费品进口关税,扩大消费品进口,引入更多的市场竞争要素。通过开放竞争来提高消费品质量,促进企业由价格竞争转向质量、品牌和技术竞争,促进消费不断升级,刺激居民消费需求。实施年度暂定税率,可以在单方面下调进口关税的同时,有效维护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在国际贸易体系下的合法权益。
汇率市场化,不仅可以降低进口成本,释放进口需求,而且有利于进一步改善市场竞争环境。因此,要积极推进利率和汇率市场化改革,加快人民币国际化步伐,尽快实现人民币自由浮动。20世纪80年代,日元国际化导致日元大幅升值并未带来日本出口量的收缩,也未使日本贸易平衡状况恶化,却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日本提高了技术竞争力,释放了进口需求。
自由贸易区可以最大程度地消除各种贸易限制措施,减少市场扭曲,发挥我国的比较优势。对一些比较敏感,风险较大,影响全局的进口政策,可以选择某些自由贸易区谈判先行导入,进行局部实验。比如,是否需要通过双边贸易和投资协定,进一步强化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可通过中国—瑞士自由贸易区谈判来进行试点。
外资企业来我国大量投资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进口替代的作用,外商直接投资具有更为明显的技术外溢效应,而且技术外溢方式多种多样。在我们寻求产业链、技术链和价值链向中高端突破的政策组合中,既要重视“引进、消化、吸收和再创新”的制度建设,也要通过强化知识产权保护,鼓励和引导外资向技术密集和知识密集的中高端环节投资,通过吸引外资来从局部突破部分国家对我国高技术产品的出口限制。
贸易政策调整比较敏感,采取鼓励和扩大进口的措施时,政策的急剧调整可能对国内产业和就业带来较大冲击。而取消鼓励,尤其是鼓励政策转移时,又有可能产生误解,导致贸易摩擦。因此,政策调整要循序渐进,尽可能保持连续性,避免大起大落。取消鼓励政策或者鼓励政策转移时,一定要提前进行准备和说明,做到尽可能公开透明,避免由此引起的贸易争端。
首先要建立健全产业预警体系,动态评估和预报进口和进口政策调整波动对产业的损害程度,以防患于未然。其次,加强技术、环境、卫生、安全等标准建设,在遇到较大进口冲击时尽可能优先使用非关税措施。再次,要充分发挥企业和行业协会的作用,必要时使用“反倾销、反补贴”和“保障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