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时期云南的刑名案件

2013-03-19 18:04马亚辉
文山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奏折命案乾隆

马亚辉

(公安边防部队士官学校 边防业务系边境管理教研室,云南 昆明 650214)

战国时期以申不害为代表的学派,主张循名责实,慎赏明罚,后人称为“刑名之学”,亦省作“刑名”。以后的韩非子等法家代表,便崇尚刑名,古时指刑律。直至清代乾隆时期,刑名一词亦常为使用,频繁见于乾隆朝之奏折。刑名案件之多寡反映出社会安定指数的高低,刑名案件多发之地,社会稳定必然受到严重影响。古代社会的刑名案件远不如现代社会复杂,以云南而论,最常见的刑名案件多为命、盗两种。云南巡抚张允随云:“查刑名案件,惟命、盗为最重,而命案之内,又惟斗殴杀为最多,大抵由愚民罔知法律,逞一时之忿所致。”[1]乾隆时期,云南为各民族聚居之地,文教虽然取得较大发展,但相比于内地还是十分落后,百姓多因一时之忿发生斗殴命案。之所以盗案亦多有发生,主要是外省流民大量入滇,为生计起见所致。史学界对于乾隆时期云南刑名案件的研究少之又少。笔者在遍阅乾隆朝奏折的基础上,试撰此文,以向方家求教。

一、乾隆朝对云南命案的处理

因云南各地方广隘不同,气候炎凉各异,对办理命案有着很大影响,不得不斟酌办理,以期有益无弊,因此其办理命案颇有不同于内地之处。云南一省各府州县所辖境内,大者几及千里,小亦不下五六百里,其本地与邻邑壤地相距五六十里的府县甚少。且云南地处炎热之域,尸身易于腐烂,影响检验结果。每遇人命,必先赴本州县具报,如正遇上印官因公事外出,转请相邻府县代验,及至尸体现场,已逾多日,不但尸身发变,往往尸身腐烂,以致无法勘验。此为云南命案不同于内地之一也。再者云南边夷最易轻生,偶因口角微嫌,动辄萌生短见,自杀之事,在云南亦所常有;又有打厂煎矿之人,或因受炉烟病发,或深入夷方贸易、身染瘴疠而毙命者,一经报官,均当勘验。此为滇省命案不同于内地之二也。且滇省两州县接壤之处,多如犬牙相错,往往界限不清,加之州县交通极其不便,以致互相推诿,必俟查明停尸之地系在何州县境内,始行往验,多致查验迟误。[2]此为滇省命案不同于内地之三也。因此“就边地情形而论,相验之例实有不得不稍为变通者”。[3]即应当根据云南的地理气候情况,对云南命案的处置条款进行改革,以使命案得到及时办理,不致延误。张允随云:“刑法虽有一定,而因时制宜,亦有当酌为轻重者。”[4]就云南与内地情形不同起见,为提高滇省办理命案效率,张允随奏请清高宗:“该管境内凡遇人命,俱令就近相验通报”,“嗣后遇有此等人命,一经具报到官,无分此疆彼界,即往相验”。一切以办理命案为重,相邻两县官吏不得互相推诿。如果验尸之后,查出非该县管理地方,即将原验图结、文案交给上司转发本地方官收审。“倘据报不即往验,移文推诿者,即照推诿相验例参处。”如遇州县印官公出,“必令将公出日期移知邻邑,如遇人命,免其往请,或另请别邑正印,或径请佐贰,以免往返稽迟。”[2]张允随的主张,一者可以在尸身腐烂之前及时进行勘验;二者解决了滇省边疆命案频发,而州县印官恰好外出以致延误勘验的困难;三者避免了滇省各州县因界限不清,交通不便而对命案互相推诿的现象。如此一来,使人命案件“得以速结,无辜不致拖累,其于重民命而慎刑狱之道不无裨益”。[3]

因人命关天,命案必须疏报皇帝,但云南离京甚远,往来颇费时日,清高宗特作规定,对于“蔑伦重犯”,可以一面奏闻,一面办理。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邓川州有一民人饶宗正殴打其父致死,清高宗闻之,云:“蔑伦重犯,原属决不待时,该督抚等自应遵照原奉谕旨,一面奏闻,一面即行速办完结”,不必等到朱批至日方可办理。[5]然而,对于误伤之案,乾隆朝仍按“蔑伦重犯”之定例裁决,不免显失公平。同年,文山县夷民王老寒同其父王布柳与民人农卜幸斗殴,王老寒殴打农卜幸,误伤其父王布柳身死。“查子孙过失杀父母,例应拟绞立决”。云南巡抚汤聘认为,王老寒见父被扭,一时情急,以致误伤其父,虽非有心杀父,但“似与定例相符,王老寒应拟绞立决”,最终王老寒被处以死刑。[6]

发配到云南的案犯亦会对云南社会稳定造成影响,其危害程度不可低估。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有安插至云南弥渡的军犯张振奇开设歇店,每遇单身旅客投店,便将其杀害,埋尸于客店院中。云南督抚闻之,“不胜骇异,当查军犯在配行凶,已属法无可贷,乃该犯张振奇藉开歇店,谋害多人,惨毒凶残,至此已极!”清高宗亦朱批:“既伤多人命,则为从者,不可以从论矣。可恶之极!”将张振奇凌迟处死,枭首示众,以儆凶顽。[7]弥渡对此案失察之历任官吏,亦被严加惩处。[8]内地案犯本来属犯罪之身被发配到边疆省份,当一省发配案犯过多时,肯定会对此省社会产生不利影响,危害社会稳定。

为了减少命案发生,张允随提倡推行雍正朝的做法,即“将律载殴杀人命等条摘出疏解,详明通行各省,令地方有司刊刻,散布于乡村张挂,风雨损坏,仍复再颁,俾知警戒”。并云:“慎刑止杀之要道,无有逾此,地方官能实力遵行,命案自然渐少。”[1]要求地方官恪尽职守,把有关命案的法律条文摘录出来,张挂于各乡村,进行普法宣传,如果因风雨等原因致条文损坏,要“仍复再颁”,认为这是防止命案发生的最好办法。

乾隆朝对云南命案的处置规定可以说是比较合理的,能够因地制宜,制定适合云南具体情况的命案条款,既保证了命案的及时勘验与结案,维护了受害人的权益,又维护了云南社会的稳定,尤其是将命案条款进行摘录并于云南各乡村张挂的举措,对减少云南社会命案的发生无疑会产生影响。但乾隆朝对命案条款的规定并非全部是公正合理的,不是根据命案的原因,而是根据命案的结果来作出判决,难免出现误杀无辜之例。从文山县夷民王老寒的命案便可看出,乾隆朝对云南命案规条的制定带有封建制度的特性,不但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更是为了维护封建伦理,具有时代局限性。

二、乾隆朝对云南盗案的处理

云南民众原本淳朴,自外省流民入境,使得云南骗钱盗窃之徒增多,盗案日益严重。更有甚者,用迷药丢包之恶劣者,以图谋钱财。其中丢包者,或二三人为一起,或四五人为一起,于道路上见到孤身行客,“即将石块裹作银包,佯为坠失,以诱行人拾取”,如行客堕其陷井,即肆意进行搜抢;如行客对包裹不顾,此丢包者即假作行人,将包捡拾,装作想与路过的行客共同分财,而其他丢包者立即追上来说是自己之包裹,对行客进行搜查,假行人先将自己行李任其检视,后将行客包裹共同打开验看,见有银两,仍佯言并非所失之物,即帮助行客把银两包裹好送其离开,而行客不知所有银两已在恶贼搜查并帮忙包裹银两时被偷走。又或者行客并未拾取丢于路上之包裹,多个恶贼便伙同拦截,硬指行客为拾包之人,强行搜查行李,抢夺财物。此等罪犯“立心之奸狡,设计之险毒,较诸白昼抢夺尤为奸恶”。[9]据乾隆三十年(1765年)云南督抚之奏折中记载,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新报盗抢共四案,全获一案,获破一案,共已获盗犯十一名;其未获两案。又查乾隆二十九年时,云南各地共报失窃七十案,内全获二十五案,获破九案,共已获贼犯八十六名,未获三十六案。[10]

为减少云南盗案的发生,云南督抚主张对盗窃案犯严惩,尤其是对二次以上盗窃之犯加重刑法。乾隆五年(1740年),由于各省走厂之民络绎来滇,因而奸良混杂,有不法之徒勾结伙党,或用药迷人,或丢包攫财,张允随严饬地方文武员弁实力查拿,设法捕辑,无令漏网。元江等府县先后详报:拿获以药迷人贼犯三起,丢包贼犯三起,俱人赃并获,供认确凿。当时律条规定明白:以药迷人与强盗同罪,但对于丢包之贼,因律条无相关规定,只能按照窃贼律条来断,其惩处很轻。但这些丢包贼“立心之奸狡,设计之险毒,较诸白昼抢夺尤为奸恶”,因此建议全部按照抢夺罪律条,不管抢骗钱财多少,皆给予杖刑,“重者加窃盗罪二等,刺面;三犯满贯,亦照例拟绞;杀伤人者拟斩,均分别立决监候;店家知情容留者照为从减等治罪”。只有如此,才能让“狡黠匪类各知畏法矣”。但对于其他暗地偷窃之案,仍旧“照掏摸办理”,并不加重刑罚。[9]乾隆五年(1740年),张允随再次上奏清高宗,请求严惩再次盗窃之案犯,对于盗窃三次以上者,应处以绞刑。乾隆朝对盗窃案犯一直实行的是雍正十一年(1733年)制定的定例,即:三犯计赃五十两以上,罪应满徒者,依律问绞;计赃五十两以下,罪止满杖者,照例拟遣。是怙恶不悛而赃数又多,加以重刑,赃物无多者全其生命。但雍正十一年所制定例对“再犯首从罪名与初犯同科,尚无区别”。初次盗窃,有人是因一念之差,有人则是被一时引诱,误蹈犯罪道路,情由可原。若再次盗窃,对盗犯刺字追赃之后盗犯还是没有改邪归正之心,被捉获后,依旧按照初犯律条处罚,会使盗犯无所畏惧,因为“诚以再犯之有心,与初犯之过误实有不同,不可不加区别也”。有鉴于此,张允随请求加重对再次盗窃案犯的处罚,“嗣后窃盗再犯笞罪以致杖罪,递加二等;徒罪以致流罪,本罪已重,递加一等,至于充军而止”,让这些偷盗之徒知道再次盗窃是要加重刑罚的,希望其改过自新,不致连犯三次盗案而被处绞刑。[4]

为维护云南社会治安,减少盗窃案件的发生,乾隆朝还主张在滇省继续推行雍正年间的保甲制度。乾隆四年(1739年),刑部侍朗钟保于办理刑名事务中发现,各省惟命、盗二案最多。命案除故意谋杀之外,其余多“因田产、钱债微嫌起衅”。向州县控告时,州县“不行准理,或拘审迟延不结,抑或词断未尽平允”,以致百姓心怀不平,一时冲动,酿成人命。因此,张允随言“弭盗之法莫善于保甲,现在实力奉行,无敢懈弛”。强调保甲制度的重要性。张允随还认为“审题盗案,必依律问拟”。早在雍正年间,就有定例来处罚盗案犯罪,“凡牌头知有为盗之人,瞻徇隐匿者,杖八十;若牌头已于甲长、保正处首告,而不转首者,甲长减一等,保正减二等发落”。从中可以看出,雍正朝对保甲制度中各级人员在盗案中的惩罚都进行了详细规定。但在乾隆初期,对于盗案的惩罚力度远胜于雍正时期。乾隆二年(1737年)十一月,经户部会议,复经御史李贤经奏,又对保甲制度中各级人员在盗案中的惩罚进行了重新规定,“牌头虽不知情,坐以不应轻律,笞四十;其甲长、保正,仍照不应轻律递减科罪。”也就是说,除盗案主犯外,无论“地方保甲知情不知情者,俱有分别治罪之条,立法极为明备”。[1]虽然处罚有失合理之处,但可以看出乾隆朝加重了对盗案的惩处。

乾隆朝对云南盗案的惩处是十分重的,盗窃三次者则被处死,实行保甲制度地区的牌头、甲长无论知情与否,皆受到牵连,具有浓厚的“连坐”性。考虑到当时大量流民进入云南,并给云南社会带来了诸多不稳定因素,乾隆朝因此而加重对盗案的处罚可以说是很有必要的,否则难以控制当时云南社会案件高发的态势。署理云南巡抚刘秉恬云:“为政莫要于安民,安民莫先于弭盗,而弭盗之法在乎缉捕认真。今年滇省盗案虽未能尽绝,而查缉加严,旋报旋获,或可望盗风渐息。”清高宗朱批:“实力为之,莫久而懈。”[1]

三、乾隆朝对刑名制度的改革

乾隆朝为加大对各省命、盗案犯的惩罚力度,于乾隆中期开始,把对命、盗案件的严打纳入各省地方官吏的考绩,并命各省督抚于每年年终将各县盗案情形上报。乾隆三十年(1765年),云南督抚奏折中记载:“嗣后各省督抚,于年终将某县新旧盗案几件,能获几案,逐县开列清单,恭呈御览。有能实心缉捕,拿获新旧多盗要犯及拿获邻境盗犯者,责成该督抚确查核实,加具切实考语,将文武员弁声明请旨,可否送部引见,恭候钦定。其有强劫频闻,又不严缉捕获,亦即据实列入指参,请旨议处,以昭炯戒。再地方官承缉窃案,其记功过之最多者,亦于年底开具清单,恭候御览。”又记载:“统于每年正月为始,至年终,将某州县一年内报缉若干,案获贼若干名,承缉文武官某,协缉文武官某,无论曾否记功记过,逐一声叙,无庸填注犯案事由,以归简易。致报缉无多之州县,既经以被窃报案,即应一体列入,以示劝惩。”[10]乾隆朝还规定:“州县等官统计一年内报窃之案,能拿获及半者,免其记过,亦无庸记功;其获不及半者,按未获案数,每五案记过一次;有能于拿获及半之外复有多获者,每五案记功一次,以次递加;如有能缉获前官任内窃案及邻境贼匪者,每一案记功一次,以示鼓励。至窃贼满贯之案,例应扣限六个月,专案咨参议处,亦仍于记注册内合算,有能拿获者,每一案即予记功一次,俱准其将记过之数抵消;其未及一年离任者,即按其在任月日,报窃几案缉获几案,分别办理。”[12]同年,乾隆朝进一步规定:“每届年终,督抚具折陈奏,将该省审理命盗各案,上年旧案及本年新事,已完未完各案数,并将未完之案因何未经审结缘由声明,开列清单恭呈御览。”据按察使夔舒查明,“乾隆三十年分旧案内,二十九年命盗案件,于春夏二季详报者,当年俱已审结;秋冬二季详报,当年不及完结者,统计十五案,均于乾隆三十年春夏二季陆续审结在案。又自乾隆三十年正月起,至年底止,新报命盗案计九十一案,内已结六十九案,未结二十二案。”[13]乾隆朝把对命、盗窃案件的破获情况与官吏的政绩紧密联系,加强对命、盗窃案件的打击力度。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时,云南省各属新报承审命盗案共八十三件,连旧案二十件,共一百零三件,内已结新旧案八十八件,未结新案十五件。[14]

对云南刑名案件发生较多的地区,乾隆朝适当调整行政设置,以使案件能够迅速解决。滇省汤丹、大禄两铜厂坐落东川府属会泽县境内,僻处万山之中,距城自一百七八十里至二百里不等,其炭山以及各子厂,更有在三百里以外者,若遇命、盗等案,先由该厂头人、客长上报厂员,再由厂员上报该县知县,等到知县前往勘验,“为日已久,人命则尸伤发变,窃盗则赃证游移,甚或凶盗乘机潜遁,缉拿审究殊费时日”。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时,东川汤丹、大禄铜厂产铜日旺,厂众益增,来自各地的人员共同居处,两厂皆不下二三万人,“争端易起,案件渐多”,若仍照旧移交知县查办,多有延误,且与案件相关人员,多系铜厂人员,一旦审讯,必致铜厂停工而耽误生产。为使东川铜厂之刑名案件能够及时勘验,云贵总督兼摄云南巡抚刘藻奏请将地居腹里之澄江府通判裁汰,“改设东川府分防汤丹通判一员,办理两厂刑名”。嗣后遇有汤丹通判缺出,皆从云南拣选调补,凡汤丹、大禄两厂命盗重案,即令汤丹通判就近勘验。“其余酗酒斗殴赌博等事,但系厂中者,俱令该通判经理”。刘藻认为,如此一来,“于审案、办铜两有裨益”。[15]

乾隆朝对免死案犯多发配至边疆地区,为减少云南刑名案件的发生,防止遣犯聚集一地过多而危害边省稳定,实行酌情均匀发配。乾隆元年(1736年)刑部定议,免死案犯多“分发云、贵、川、广极边烟瘴地方”。乾隆二年(1737年)七月间,又规定:九项遣犯,有妻室子女者佥发宁古塔、黑龙江等处,给与披甲人为奴;如无妻、子之遣犯并其余各项遣犯人等,遵照乾隆元年定例,改发云、贵、川、广,分别极边烟瘴与烟瘴稍轻地方安插。因滇、黔两省地处极边,苗倮杂处,“秉性凶顽,素非安分,若复与刺面凶徒共居并处,保无暗行勾结,妄生事端。向来苗猓不法,半由汉奸主使”,“隐患非浅”。为维护边疆社会稳定,张允随建议对“免死、减等九项遣犯,嗣后不论有无妻室子女,俱发八姓兵丁为奴使用,俟足数之后,或另议地方安插,或仍发黑龙江、宁古塔、吉林、乌喇等处,一转移间,在遣犯有兵弹压,咸生慑服之心,有主约束,可无纵肆之患”;对“不在九项内之遣犯,请照律载充军地方之例,酌定远处,四散分发,以免聚集苗猓之地”。[16]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便曾解发十名免死盗犯至新疆巴里坤,给兵为奴;又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解发窃盗案犯杨天禄等至乌鲁木齐,给兵为奴。[17]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云南按察使张逄尧亦奏云:“此等遣犯,皆非善类,在停发者,每遇事故,有减无增,其现发者日益众多,有增无减。以有限之城市收无限之匪徒,丑类成群,戾气相聚,久而弥甚,为害堪虞。”因此,在将遣犯发配到云南之时,应“查照在配人犯多寡,酌量均拨安置”,“庶不致丛集贻患,而边省永臻宁谧矣”。[18]

乾隆朝根据云南的独特情况,对全国的命、盗等案件规定了合理的完结期限,而且对云南边疆地区的命、盗案件因地制宜,适当延长案件的完结期限。乾隆十四年(1739年)时,由于各省案件完结期限多有不同,自四个月至半年、一年不等,不但办案定有正限,且又有余限,清高宗考虑正限余限各虽不同,在余限内完结案件者,与未出正限完结案件者并无不同,而各部院办理案件,又很少有肯在正限内赶办完结,因此清高宗降旨,规定在部事件,在本部题结者,吏、礼、兵、工等部及各衙门俱定限二十日,户、刑二部定限三十日,行查会稿,系吏、礼、兵、工及各衙门主稿者定限四十日,户、刑二部定限五十日,内所会各衙门各定限五日,户、刑二部各定限十日,如办案时间超过所定期限,即行参处。如此一来,“限期既归画一,不致怠玩逾时,亦不致草率了事”。但滇省边疆,与中原内地情形迥别,“书役既多蠢拙,办事难免迟误”。此前定例为滇省鹤庆、永北、景东、丽江、顺宁、昭通、镇沅、永昌、普洱、元江、广南等十一府并所属厅州县,系边远地方,凡命盗及钦部事件,俱于定限之外各展限两个月完结。清高宗此次更改案件办理期限,虽使全国统一,但忽略了边疆与内地之不同,“恐承办各员只顾迟延处分,不求事情妥协,以速了事,转多舛错,驳查往返,必致更为迟延,纵加参处,无裨于公”。云南巡抚图尔炳阿奏请在云南内地应仍照原例,自二十日、一个月、四个月、六个月及一年之限,分别完结,如有迟延,照例参处。但在云南边远之地,如鹤庆等十一府,应于正限之外各展限两个月,此外不准再延期限,这样才会“庶限期不致急迫,公事亦免丛脞矣”。[19]

乾隆朝甚至对祭祀斋戒之日是否办理案件作了详细规定。最初律所载:“有致斋三日不理刑名不办事,如有紧要事仍办者,有斋二日不理刑名,照常办事者,皆一一注明。”张允随尤觉不明,特奏请“于每年通行祭祀日期文内,某月日祭先农坛、关帝庙条下,将致斋日期并是否不理刑名照常办事之处,照依各坛庙一例开注明白”,以肃祀典之事。[20]然而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时,清高宗对祭祀斋戒之日对刑名案件的办理重新作了规定:“向来刑名案件,如遇庆贺斋戒等日,例得暂行停止,原指寻常案犯而言。若叛逆重犯,情罪重大、决不待时者,自应于定拟奉旨之日,即行明正典刑,以昭炯戒。”并云:“如庆贺斋戒,按例遵行,一切政务俱可照常办理,处决重囚有何关碍,而必拘泥停止耶?”嗣后云南“遇有立决重犯,益当恪遵办理”。[21]从祭祀斋戒之日不办理案件到可以办理重大案件的转变,表明乾隆朝对社会治理的重视。

案犯越狱与在押途中脱逃事件在乾隆时期的云南时有发生,对此类逃犯,捉住后即被正法,失职官吏则被严惩。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有军犯贺文龙,因盗窃而被缉拿,后又行贿,越狱脱逃,并多次行窃,在对其捉拿之时不但拒捕,还砍伤官役,为示儆戒,将贺文龙绑赴市曹处决。[22]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盗犯内有张禧、单学义、杨德、陈宗义、王有义五名,于深夜三更时候越狱脱逃。此五名案犯,均系行劫财物,殴伤人命之盗犯。越狱后,必将对社会再次造成危害。对此五名案犯,有拿获者,有格杀者,亦有未获在追缴者,务求四路严拿。[23]同年正月初六日,威远厅解押之人犯那木帕便“投宿歇店,乘间潜逃”。[24]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时,罗平州被监禁之待绞犯人严义,于半夜之时“由监所空地拧脱脚镣手扭,撬开监墙脱逃”。该署官吏顾锡圭负责监狱事务,因其疏忽大意而被请旨革职。[25]

四、结语

云南地形复杂,气候多样,族群众多,对命案影响极大。外省大量流民入滇走厂,固然对云南的经济开发做出贡献,但亦把内地的不良风气带到云南,使得盗案数量飚升。再加上其他案件时有发生,云南社会虽处于乾隆盛世,依然存在诸多不稳定因素。乾隆朝为加强对云南社会的治理,对命、盗案件的处置规章进行改革,加重对刑名案件的惩罚力度,甚至实行一定程度的“连坐”制度,在云南乡村宣传有关命案条款,通过崇尚刑名来加强对云南社会的管理和控制,以达到减少刑名案件之目的。这些措施的实行,确实减少了云南案件的发生,保障了夷汉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但是由于其措施存在着一些严重的不合理性,也必然会危害到无辜百姓,使得其刑名制度显失公平。

[1]奏为遵旨奏议刑部侍郎臣钟保条奏杜命盗之源及力行保甲等事(乾隆四年七月二十六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035-024.缩微号01-006-129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2]奏为滇省地处窎远,相验稽迟,请定相验调理,以裨吏治民生事(乾隆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022-042.缩微号01-004-207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3]奏请酌定滇省命案尸伤相验之法事(乾隆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058-035.缩微号01-009-227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4]奏请严窃盗再犯律例事(乾隆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059-030.缩微号01-010-024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5]奏为蔑伦重犯未立正典刑,奉旨申饬,遵旨速办事.乾隆三十一年正月二十二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26-0004-032.缩微号26-001-1587.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6]奏为审明文山侬夷王老寒与人打斗误伤其父身死一案按律定拟事(乾隆三十一年九月二十四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26-0004-009.缩微号26-001-140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7]大学士仍管云贵总督昭信伯李侍尧、云南巡抚裴宗锡奏:为军犯谋害多人,情罪重大,提省从严究办,先行恭折奏闻事(乾隆四十三年三月初十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8]署云贵总督、云南巡抚裴宗锡奏:为查明失察奸民之文职各官,请旨交部核议,以肃吏治事(乾隆四十三年四月十三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9]云南巡抚张允随奏:为请严定丢包恶贼之例,以警奸匪事(乾隆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0]云贵总督刘藻、云南巡抚常钧奏:为循例奏闻事(乾隆三十年二月十六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1]署理云南巡抚刘秉恬奏:为敬呈今年捕盗大概情形,仰祈圣鉴事(乾隆四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2]奏为遵例汇奏滇省三十年分已获未获盗窃各案总数事(乾隆三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267-020.缩微号01-037-054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3]奏为循例汇奏滇省乾隆三十年分已未完结命盗各案数目事(乾隆三十一年三月二十八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267-058.缩微号01-037-0787.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4]奏报乾隆五十八年分滇省拿获寻常逃犯及新旧命盗各案已未审结数目事(乾隆五十九年正月二十九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464-005.缩微号01-059-246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5]云贵总督兼摄云南巡抚刘藻谨奏:为铜厂刑名渐繁,请归厂员审解,以免拖延事(乾隆二十九年十月十三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6]署贵州总督云南巡抚张允随奏:为敬陈末议事(乾隆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7]云贵总督兼署云南巡抚事吴达善奏:为遵旨查明汇奏事(乾隆二十八年九月初六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8]云南按察使张逄尧奏,为请均安插之遣犯,以靖地方事(乾隆二十八年十月初一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19]为遵议滇省所属办理各案酌定期限事(乾隆十五年四月初六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01-0197-006.微缩号01-029-108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20]奏为请敕开明斋戒之条,以肃祀典事(乾隆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档号14-0006-002.缩微号14-001-164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21]云贵总督臣吴达善奏:为恭折奏复事(乾隆二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22]云贵总督臣吴达善奏,为钦奉上谕事(乾隆二十八年三月二十四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23]云贵总督臣富纲、云南巡抚臣谭尚忠奏:为永北厅获案盗犯越狱五名,旋经拿获二名,格杀二名,尚有未获一名,就现犯审办并参疏纵之营狱各官,以肃功令事(乾隆五十二年十一月三十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24]云贵总督臣富纲、云南巡抚臣谭尚忠奏:为请旨事(乾隆五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25]云南巡抚谭尚忠奏:为特参疏防绞候人犯一名越狱脱逃之署吏目知州,请旨革职,分别拿问留缉,以儆玩纵事(乾隆五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宫中档乾隆朝奏折[M].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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