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行政化表现及其解决途径

洪 刚 汪明峰

(大连海洋大学文法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3;大连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44)

2009年9月10日，经过长达一年的全球校长海选，已退休的原中国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从深圳市长王荣手中接过聘书，开始履任深圳新组建的南方科技大学校长。上任伊始，这位素以特立敢言闻名的教育界风云人物，便以“大学要去官化，去行政化”的言论，又一次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而有关大学去行政化的话语也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一

在现代大学制度的建立过程中，去行政化问题日益引起教育界有识之士的深入思考，显示了解决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和急迫性。

现代大学制度起源于1809年创办的柏林大学。柏林大学是由普鲁士王国拨经费资助的，即开办者是国家，但学校保持高度的自治，几乎所有事情都由学校内部成立的教授会决定。洪堡有一句名言:“国家不能直接希望从大学获取它所需要的东西，只能希望等到大学实现自己的目的以后，大学才能真正为国家提供它所需要的东西。”现代大学制度基本定型，可以简单地将它概括为大学自治、学术自由、教授治校、通才教育、学生自治等内容。其核心对外是学校自治，对内则是学术自由、教授治校、学生自治。

著名的教育哲学家布鲁贝克认为:“在二十世纪，大学确定它的地位的主要途径有两种，即存在着两种主要的高等教育哲学，一种哲学主要是以认识论为基础，另一种哲学则以政治论为基础。”大学制度与理念的形成与这两种认识关系密切。

持认识论哲学的人强调大学以探索高深的学问和忠实客观地追求知识为目的。这种认识论哲学主要考虑大学的纯学术价值，认为大学是一个学术系统，学术发展是其最根本的目的，因此，大学必须按自身规律发展，而条件则是远离现实，即不受外界的干扰，尤其不能为政治和商业性质的目的去生产文凭和知识。与认识论直接冲突的是政治论哲学，其主要观点是，人们探索深奥的知识并不只是出于对知识的好奇和知识本身，而是它还对国家有着深远的影响。其强调这样一种认识:如果知识和思想并不能使人们产生行动，那么，它们就是无效的，因此，在大学人们追求知识应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事实上，大学作为社会最重要的学术机构，它既必须按照知识发展和传授的内在逻辑保持相对独立性，又必须接受政治和社会对它提出的要求，承受经济的压力和大众俗文化的冲击。但在实际中，突显以上两种认识的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之间却一直有着复杂的矛盾，我国高校普遍存在学术权力行政化倾向。

二

近来年我国高校的行政化现象日益蔓延，学术权和行政权的冲突愈演愈烈，高校的内部矛盾也日渐激化，行政化已经成为了制约高校发展的最大障碍。所谓高校行政化是指行政权力过多地渗入到高校，行政结构、行政运行机制、行政行为方式等在高校延伸和泛滥，进而使高校成为一个等级森严的行政机关。我国高等学校行政化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高等学校等级设置、机构设置行政化突出，管理和运行及决策权力独大，而由此带来的一系列消极后果甚为严重

在高等学校的党政机关中，除了几个自己独有的部门，如教务处、学生处等以外，其机构设置基本上是按照地方政府的模式设置的，行政化色彩浓重;高等学校也是教育行政机关、行政科层体系的一个环节，从招生到毕业，整个流程都听命于教育行政机关的安排，高等学校也习惯于听从命令和指挥。教育行政机关不仅管高等学校的人、财、物，而且还管高等学校的具体业务工作，如重点学科的评审、博士点和硕士点的设置、教学评估，等等;在脱胎于行政机关首长负责制的“校长负责制”下，校长权限非常广泛，对于行政问题，校长主持的校长办公会议或者校务会议是最高的决策机构;而对于学术问题，学校的学术委员会是最高一级的决策机构，但是，实际上校长的权力很大，有些校长甚至将自己的权力凌驾于学术委员会之上。

(二)高等学校学术权力式微，常常用行政管理代替学术管理

首先，我国高校忽视学术权力存在的合理性及其重要作用。具有参与决策及管理功能的学术权力过于“虚弱”，学术权力在很大程度上为行政权力所取代。校、院系、教研室间形成了严格的等级，权力中心明显向上偏移，本应由学术权力发挥作用的领域让位于行政权力。其次，学术权力主体在管理中的地位不突出。我国高校没有像国外大学普遍设立的教授会等机构，教授一般很少有机会介入各个层次的决策过程，尽管有时教授也能通过一些组织和形式参与民主管理，在学科建设、教学、科研、职务聘任、人才引进等方面发挥作用，提供意见建议，但对学术事务的最后决策和决定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不能构成对行政权力的有效制约。再次，行政管理的运行方式常常代替学术管理。在我国高校，普遍存在着用行政权力系统的自上而下的管理方式贯彻落实对学术事务的管理决策，涉及学术事务的管理或改革，按照规定的程序、规则或办法自下而上的运行方式不多或流于形式，难以保证学术权力对学术事务决策的参与和决定权。最后，中下层权力过小。在大学三层级结构的管理体制中，学校层次几乎集中了对学校所有事务的决策权。院系所拥有的权力特别是学术权力非常有限，它实际上只是履行了一种咨询、参谋和执行的职能。

(三)大学理念偏失，办学活动表现出庸俗化和趋同化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化和社会对大学依赖性的日益强化，大学的目标和功能愈来愈多样化已成事实，但主要依据认识论发展起来的大学学术性的本质则亘古不变。正是这不变也不能变的学术性，使大学逐渐形成了与其它社会组织有所不同的发展规律，也正是大学遵循了自己特有的规律性，才保持了顽强的生命力并在社会发展史上扮演日益重要的角色。放弃学术性，大学则不再是本质意义上的大学。而当前大学办学庸俗化的一个突出倾向就是许多大学钟情于围墙经济的发展，好多大学的下属机构都争先恐后办自己的经济实体，以至于教学单位无暇以顾正常教学而致力于营利色彩极浓的计划外教学活动，有的大学无视自身的办学条件，完全以市场为导向速办各种新专业，昔日的“学府”，今日似乎已有了“学店”的意味。

事实上，不同的大学应有不同的“性格特征”，即在发展方向、发展目标、发展模式的选择上有表现独自风格的个性，不必追求统一的模式。大学办学趋同化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强求学科专业的大齐全，学历层次的大完整，科学研究的大成果，招生数量的大规模等等。在办学趋同化的理念中，最严重的是一般性院校，包括一些学科基础较薄弱的地方综合性大学，都一味追求高层次的博士研究生教育，走研究型大学的纯学术发展道路，而忽视了自己为地方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培养大量人才的职责。多数这类学校把有限的教育资源投入到学科条件和师资水平难以达到的非现实目标的努力中，结果无功而返、劳民伤财。

三

对于我国高等学校管理中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失衡的现状，有学者提出，高等学校管理中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协调的总原则是明确界定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的职责，形成校长治校，教授治学的总体格局，建立健全各种决策参与机构，充分听取教授对学校行政管理的意见，形成沟通机制，强调学术发展与学校发展之间的相互协调。

(一)协调制衡行政权力，减少行政权力的过度干预

减少行政权力的过度干预的改革要从三个方面下手。首先，要破除外部行政机关对高校的控制，增强高等学校管理的自主权。政府的必要控制或管理应主要体现在教育的规划和立法、教育经费的管理与控制、教育的评估与监督等方面。建立独立的人事制度，建立由专家教授、知名校友和学生代表等共同组成的遴选委员会，制定领导的任职标准，再面向社会公开征选。其次，要打破高校内部行政化的管理体制，实现行政机关的扁平化。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削减管理层级，建立起扁平化的行政机关，组织结构的扁平化是发展的趋势所在，它能有效提高高校的行政效率，降低高校的行政运行成本。最后，逐步取消高校行政管理体制和运行模式与政府行政机关的对接，必须取消高校领导的行政级别。将大学校长岗位与国家行政级别挂钩，对高等学校的发展有害而无利，它给高等学校校长以“官员”的意识，从而形成一种官本位的高等学校行政体制。所以，只有不断改革才能淡化行政等级意识。要把对校长的岗位要求和岗位职责、学校的长短期目标等在有影响的、全国性的教育报刊和网站上公布，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选拔校长。通过公开的选拔可以促进校长的流动，逐步建立起一支优秀的“专业”校长队伍。从参与范围上来体现民主，从制度改革中加强法治，从而最终使民主、法治贯穿于高等学校管理的各个方面。

另外，还要建立完善的民主监督机制，切实发挥高等学校职工代表会议、学术委员会议和学生代表会议的作用，同时实行校务公开，加强对高等学校的司法监督等。

(二)提升充实学术权力，强化学术权力的实际作用

确立高校内部管理的新思路，提升高校学术权力应从以下方面着手:

第一，从基层出发，真正体现以学术权力为中心的管理。在院系一级要努力营造一种良好的学术氛围，采用一种各部分松散结合的平坦结构，而避免金字塔式的科层结构，充分发挥基层学术权力 (特别是教师集体权力)自我控制、自我管理、自我发展的作用，尽最大可能减少行政权力的影响力。

第二，从服务出发，摆正行政部门在高校中的位置，彻底打破“官本位”思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就必须在体制上彻底改观。可以考虑只保留校级党政领导的行政级别，校级以下的行政级别一律取消;不再套用国家公务员的行政级别，使其还原于行政的执行功能、服务功能，弱化职位的权威性。

第三，从管理即决策的理念出发，加大教师、专家参与决策的力度。因此，要成立诸如各学科专业权威咨询委员会等机构参与决策，参与学校的管理。这样做，一方面有利于学校管理的科学化;另一方面增强了教学、科研人员参与管理的意识，同时也提高了学校的学术地位，提升了学校的文化品位。

此外，还要从集权与分权相结合的角度出发，运用目标管理法协调两种权力的矛盾。从高校自身的组织特点出发，将行政权力真正建立在学术权力的基础之上。从权力的保障要素出发，大力加强对学术权力的物质保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