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enne Westwood的设计风格探析

高秀明

（扬州大学 艺术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9）

英国时尚设计师Vivienne Westwood依靠疯狂的原创性和顽固的扰乱性，将自己提升为一个特立独行的设计师，人们称她为“极端女王”。她的意大利合作伙伴Carlo Damario说：“这是一个英国古怪的女人”。1992年获得由女王颁发的大英帝国金质勋章（OBE，Or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当她去见女王时，上穿透明的衬衫，下穿长裙。领奖后，当踏出白金汉宫时，她旋动了她的长裙，裙子飘起，摄影师拍下她只穿丝袜裤没穿内裤的照片，成为一时佳话。传闻她回应：“这相片比我预期中更有魅力，听说它还娱乐到英女皇。” 2006年，在接受查尔斯王子为她颁发DBE勋章时，她再次掀起裙子，宣布未穿内裤。

Vivienne Westwood是英国领土上现代时尚的领军人物，她没有像她的先辈、高级时尚之父Charles Worth那样跨越海峡在法国成名，但是，她的时尚却穿越国界，用神圣化的英国特征征服了高级时尚之都巴黎，传遍世界各地，因而称得上现代高级时尚的贞德（Joan of Arc）。

《泰坦尼克号》，假如大船没有沉没，那对璧人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假如Westwood从来没有遇见她第二任丈夫Malcolm McLaren，她是如何？又假如他们从来没有分开，又会怎样呢？没有假如，只有事实。纵览她居于时尚领地40多年不败的辉煌历程，本文试从以下六个方面，探析她的设计风格。

一、Vivienne Westwood与Punk风潮

说到Punk，不得不提及Richard Hell。Richard Hell原名Richard Lester Meyers，1949年10月2日出生于美国肯塔基州莱克辛顿，是一位歌手，词曲作家，贝斯吉他手和作家，朋克音乐和朋克文化的革新者，最早在身上打洞穿孔、撕坏的T恤用安全别针别合，体现朋克极端精神的人之一。他最早的音乐作品是发行于1977年的专辑《Blank Generation》。Hell以他的虚无主义歌词和穿着一件写着语录“请杀了我”（Please Kill Me）以及撕坏的T恤而众所周知。Malcolm McLaren，Westwood的男朋友当时正居住在纽约，暂时管理乐队“纽约玩偶”（New York Dolls）。在纽约的日子，使他大开眼界，收获颇丰。McLaren将激进的纽约美学带到了伦敦；知道了性变态理念在国外的状况，它有足够的力量震撼年轻人和年轻人以外的群体；组建了乐队“性火枪手”（Sex Pistols）。“性火枪手”的外貌、着装和态度均从Hell那里吸取灵感；最为重要的是将国王路430号商店更名为“性”（SEX）。

在商店更名为“SEX”前，商店停业了好几月，1974年9月重新开张，彻底改变了商店的面貌。门外四英尺高、粉色橡胶大写字母“SEX”，底下衬着Valerie Solana著名的SCUM名言以及瘾君子Trocchi的标语和口号。这些装饰传递的信息就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穿戴该商店的服饰，不必为“性”甚至“色情”而害羞。

“SEX”商店销售皮革和橡胶的拜物教商品，特别是绑带的裤子，甚至包括办公室里穿着的橡胶服装。在1970年代以前，施虐和被虐样式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在英国被认为见不得人的东西。Westwood却将它带进了朋克的设计中，使它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街头，这种展示不是挑逗、不是设法让消费者看上去更有吸引力，而是一种十足的令人惊骇的反时尚，更是运用性元素作为挑衅的武器，达到人们不能容忍的时尚，即使今天它仍然影响着年轻的亚文化群体。

“SEX”商店、乐队“性火枪手”和朋克三者的成功可谓相辅相成。可以说，没有“SEX”商店，就没有“性火枪手”乐队。就“性火枪手”乐队本身而言，他们缺乏音乐能力，但是他们穿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来自“SEX”商店的服装和表演姿势，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逐渐赢得了广大的粉丝。同时，没有“性火枪手”乐队，“SEX”商店没有如此出名，乐队成员如同巡演的模特，以鲜活的形象充分展示了“SEX”的服装，借助媒体狂怒，使商店名声大振。

朋克，一种无政府主义和挑衅性的运动，是年轻一代反对老一辈，反对压制和老套，是在当时英国经济萧条和社会政治条件下的年轻文化的产物。Punk样式包括：施虐与被虐样式，绑带服装，安全别针，剃须刀片，服装上装饰自行车或者抽水马桶的链条，道钉的狗项链作为首饰，以及怪诞的化妆和发型。这些设计被定义为反叛或色情。Westwood和Malcolm Mclaren通过塑造朋克的视觉形象，定义了朋克概念；通过乐队“性火枪手”营销了朋克，使“性火枪手”成为朋克的偶像。朋克和乐队一齐在很适合时宜的一刻，暴风般地席卷伦敦街头，越过英国国界，传遍全球，给世界带来了新鲜而强烈的震撼。

朋克由垃圾文化变成前卫文化或由前卫变成垃圾文化，就像达达主义者（Dada）要摧毁艺术的制度那样，朋克似乎要摧毁时尚的每一个机构。朋克样式就是将服装样式摧毁后，再放回去，似里面翻到外面；似完成，又似瓦解。

朋克像早先泰迪（Teddy）和嬉皮士（Hippie）等年轻亚文化那样，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消失和消化，它结出的果实进入大众市场。事实上，朋克从未消失。1978年“性火枪手”解散以后，在伦敦、美国和世界各地都能看到朋克。人们仍然能够在街上看到艳丽的年轻人穿着绑带的裤子和铆钉的皮革摩托夹克，例如纽约城市（New York City）的St. Marks Place，在那里这些服装仍然大量地销售。此外，朋克悄然或堂而皇之地进入高级时尚，成为至下而上（bottom up）流行理论的例证。

朋克的成功远远超出了原创者Westwood和Malcolm Mclaren的预想。他们将亚文化风格的美的事物带到了时尚的前沿，创造性奠定了音乐与时尚互惠互荣、共同繁荣的关系，有效地为后人设定了通俗文化的基调。从此，Westwood的名字与朋克运动紧紧地连在一起。

二、Vivienne Westwood对苏格兰设计风格的影响

1993 年秋冬“亲英系列”（Anglomania (A/W 1993)），Westwood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此次发布会灵感源来自苏格兰的Kilt裙子和格子（Tartan）面料。Kilt是长度到膝盖、臀部打褶裥的裙子，起源于16世纪苏格兰男人和孩子的传统服装。自从19世纪以来，它寓意了苏格兰高地的丰富文化，最常见的是羊毛面料格子（tartan）图案。Tartan一词来源于“tuar”(color) 和“tan”(district)，是正统苏格兰花呢格纹的称呼，由不同色彩的直、横线条交错构成的格子花样。1782年，tartan被打上苏格兰“国服”的印记。每个苏格兰人都是用 Tartan来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家世，因为苏格兰人最初以家族为单位生活，于是，各个家族内部都慢慢地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方格纹图案。这一观念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流逝，到现在已经保留了上千年，每一种格子纹的背后，都代表了一个家族的存在。

在Anglomania系列中kilt的格子呢组合装反复出现，从深层次上探索了苏格兰格子的不同色彩、不同图案和不同厚薄。通过混合、搭配，使人们耳目一新，反映了Westwood对英国和苏格兰传统的想象，如同爵士亨利·雷本（Raeburn）的绘画那样，渴望苏格兰特征的神话。发布会中用装扮浮华男性和英雄形象的方法来装饰女性，使女性具有理想化和戏剧化的民族特征形象。

从英伦三岛走出来的设计师，很少有人会忽视tartan的魅力。其中，Westwood是将格纹操纵得出神入化的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她能将正统的格子纹和叛逆潮流融合在一起。在Westwood的影响和启发下，更多的设计师加入到这个队伍里，有激情洋溢的D ＆ G，稳重老练的Ralph Lauren，甚至还有从来不循规蹈矩的川久保玲（Comme de Garcons）和山本耀司（Yohji Yamamoto）。也正是这些设计师的前卫举动，让Tartan变得时尚而传统，彻底打破了苏格兰文化以高地的风笛表演者身着格子图案短裙（kilt）为特征的局限，让Tartan流传开来，蔓延到时装搭配的各个角落。今天，格子呢已经成为时尚界永不落伍的经典图形，被誉为“预科生样式（Preppy Look）”。

此外，Westwood还与劳克卡隆（Locharron）的面料制造商（Locharron Textile Mill）合作，专门生产了的一种名叫“麦克安德里亚斯”（McAndreas）的格子呢，以她现任丈夫和合作伙伴安德里亚斯·科隆撒尔（Andreas Kronthaler）命名。通常一种tartan需要有200年历史才能获准进入苏格兰劳克卡隆博物馆，她的作品破例进入该博物馆档案。

三、Vivienne Westwood将色情元素引入时尚

1989年，Westwood将连续五次的发布会统称为“英国的变异教徒”（Britain Must Go Pagan），大量采用折衷主义的混搭手法，综合传统英式主题、古代异教徒元素、19世纪塞夫勒瓷瓶（Sèvres porcelain）和古典希腊色情图案，完全显示了性特征的信息。她认为，“人们是否想有性行为，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事情，在时尚中展示“性”成分没有什么不正确的”。各种奇怪的混搭，反映出Westwood作品中一贯呈现的矛盾对立，在崇敬传统和文化的同时，又钟情于模仿嘲弄和性解放。Pagan IV发布会中，一套名为“不穿裤的男士”（The Man Without Trousers）的女性套装，包括萨维尔街(Savile Row)的裁剪合体夹克、男式衬衫、领带和肉色的紧身裤。领带上印着Westwood的logo，松开悬挂在脖颈上。衬衫纽扣上同样雕刻着 logo，最后一粒扣子未扣，彰显肉色紧身裤裆部上一片绿色镜面无花果叶子。这一大胆的设计甚至让她自己也很震惊：“当我1989年第一次开始使用无花果叶子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差点尖叫起来，这简直太情色，且如此喧闹疯狂。然后我就习惯了，我认为它看上去既优雅又有嘲讽意味。”她认为，“时装就是夹携着穿与不穿，游刃于男性化和女性化的两极，终极目标是‘赤裸’！”

这套服装仿效了19世纪男性着装。19世纪早期男性服装仿效古典比例和古代裸体雕塑，斜襟夹克、紧身衣和浅黄色马裤，使 Westwood产生男人不穿裤子的概念，尤其当男人穿发白的羚羊皮马裤和短夹克时，越发像男人没有穿裤子。

Westwood的无花果树叶连裤袜，清晰地表明覆盖与遮羞的概念。无花果树叶似乎遮羞并保证了着装者的体面，但是，正因为无花果树叶，将人的视线吸引到女性的阴户，其结果不是遮羞而是展示。然而，问题是无花果树叶是在男式衬衫的下方，着装者是男性还是女性？红色缎面平底高跟鞋延长了穿着者的腿。身体的上身是传统的男性服装，身体末端是传统的女性鞋子，介于两者之间则是无性的紧身裤。也许女性希望整体着装像女性，但像男性那样穿着，即不穿裤子。

四、Vivienne Westwood将英国历史融进现代

Vivienne Westwood曾花费大量时间在博物馆、美术馆和档案中，研究历史服装和绘画，成为自学成才的服装设计大师。她的作品如同一幅相拼的马赛克艺术，历史、街头、文化、政治和绘画，诸多灵感的无缝拼凑。Vivienne Westwood狂迷于悠久的英国历史，沉溺于对英国的想象。每一个发布会从更深处能看到她总是吸取大英帝国风格和历史服装，汲取灵感最多的是17和18世纪的服装。古代的优雅服装风格、英国精致的裁剪技术、面料的二次设计等等。尽管她参照历史，但是从来不是历史的副本。她从历史中探索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元素，将那些原始的东西覆盖上自己的理念，使其富有新鲜活力。她对服装廓型的专注，对面料娴熟的把握和操控，对现代生活方式的理解，使她的设计充满着动态的变化性。

18世纪法国绘画中一种背后宽松型样式，即从后背肩部打褶裥，在她的很多发布会中，不管是晚装还是日装，都能看到这种服装的影子。1981年海盗系列（Pirate collection），根据一幅海盗版画，并从英国国家艺术图书馆（National Art Library）寻找到18世纪男式马裤的样式，成为此系列的裤子样式。在英国那个萧条的年代，突然展现出一种新浪漫主义风格（New Romantics）。发布会中显现出全面的技能：平面、立体裁剪、结构，面料图案设计、色彩和质地。1984年到1986年，当Westwood在意大利工作时，她发展了膨大的crinoline裙撑理念，进行空间的压缩处理，设计了Mini-Crini，缩小为生动的新型样式，宽宽的肩、窄窄的臀，芭蕾舞裙式的裙子，勾勒现代生活方式下活泼可爱的女性体型和身体的动作。1990年秋冬肖像系列（Portrait collection）从安德烈·查尔斯镶嵌细工（Andre Charles Boulle）的家具上寻找灵感，设计了黑色天鹅绒面料印金色图案的优雅连衣裙。1991年，“Cut，Slash and Pull”发布会，灵感来源于都督时期的肖像中的服装，剪切面料，产生装饰图案的技术。历史上服装的切口露出里面亮色的丝绸面料，在Westwood的设计中露出的是光滑的肌肤。为了使服装充满男性化的激情和活力，她使用了丹宁面料，手工剪切很宽的切口，并将边缘弄毛。薄面料上设计窄切口，采用马德拉刺绣程序（a broderie anglaise programme），省略了刺绣，保留了精致和规则的切口。在Anglophilia系列中，一款褶皱平纹丝绸晚礼服，仿效艺术家弗朗索瓦·布歇（François Boucher）为路易十五情人蓬巴杜夫人（Madame de Pompadour）所画的肖像画中的服装。

五、Vivienne Westwood的设计风格演变

从Vivienne Westwood的作品可以看出设计风格的演变过程。她的设计受很多方面的影响，从朋克到历史学，对法国高级时尚的吸收和拒绝，对英国和苏格兰传统的着迷和歪曲地模仿。她的作品就是一种矛盾的表现，一种文化的指示器，总是在传统性和颠覆性之间。用历史资料构建时尚，这种概念相当荒谬，过去了的成为历史，时尚如夸父追日求新，但是她能从过去寻找灵感，设计充满前卫和革命性的。

70年代，她的灵感来源于街头，作品动摇于朋克、丹迪（dandyism），这两者都是对地位和阶级范式的挑战，传达出英国文化太保守的信息，煽动人们侵犯那种萎靡不振的传统，深信服装能够改变人们的思考方式，创造出新型的英国朋克文化。80年代，她的作品称为后朋克风格。相当折衷，似乎丧失了她表现形式的独特特征。英国是一个多元化文化的国家，她探索了第三世界的文化，而这种文化当时在英国正在崛起。90年代，她的主题集中于历史主义。从对伦敦Victoria ＆ Albert博物馆的国家艺术图书馆（National Art Library）中藏书的研究，她又回到了英国的根源。她复兴了历史服装，例如将束缚象征的紧身胸衣重新解释。

六、以海盗系列和肖像系列为例

在海盗系列中，服装的型和结构基于海盗时期的服装，其意蕴是反对当时普遍流行的英国裁剪体制，引申含义反对当时的着装方式，Westwood捡起过去的理念对抗当代的英国。

在海盗系列中，找不到任何富有女性魅力的服装，宽松的裁剪，使用肩带和绳子调节服装大小和长短。创造理想女性体型，必须有精确的贴体裁剪，即在胸、腰和臀部有不同的度量尺寸。海盗系列中，三者尺寸毫无差异，宽大服装男女皆可穿，因此，从服装的轮廓上讲，削弱了男女体型的差异，即用服装淡化性别的差异，实现对抗社会的目的。

9年之后，在相同的英国文化下，但是在不同的时期和社会背景下，Westwood探索了不同的文化元素。肖像系列灵感来源于古代著名法国绘画和艺术品，它隐含了在时尚设计中可以跨越国界寻找灵感，不必局限于本民族独特的历史元素设计具有民族特征的作品。然而，根深蒂固的文化特征又不可避免地显现。在肖像系列中，采纳了英国传统的裁剪技术，佐证了利用上流社会文化作为灵感元素，其作品可以直接进入高级时尚市场。同时也证明了所属文化和仅仅是使用文化形式作为主题进行设计之间的差异。

海盗系列中，使用色彩丰富的纯棉帆布面料，显示了海盗的不顺从和叛逆态度；肖像系列中，采用给人美感的光滑黑色缎子面料，表现了高贵典雅。海盗系列适合非正式场合；肖像系列适合正式场合。观者看到两种服装的着装者，可以清晰辨明：海盗者叛逆也，肖像者富有和权贵阶层。然而，两者的服装裁剪和结构、灵感的来源又都来自于对历史的研究。无论是夸张的裁剪或者是传统的合体裁剪，轮廓、色彩、面料、搭配和装饰都是完美的体现和高超的技巧。

总之，Westwood以其独特的技术和风格，鹤立鸡群，她似乎永无止境，设计总是走在世界时尚前列。即使用“颓废”、“变态”、“离经叛道”等字眼来形容她的设计，也绝不过分。她那种长短不一，稀奇古怪，没有章法的服装，人们可以不恭维她的杰作，但不能不被她独特的设计思想而震慑。不管对Westwood的设计或褒或贬，但人们不得不承认她那罕见的、乖僻古怪的设计思想对当今服装界的贡献。她的设计思想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服装观念，她的设计观不但极大地冲击了传统时装界，而且代表了激进的年轻一代。某种意义说，她像六十年代的玛丽·奎恩特一样，给予这个时尚世界剧烈的撞击。

[1]Claire Wilcox. Vivienne Westwood [M]. London: V ＆ A Publications,2004．

[2]高秀明．论槌球与维多利亚时期中产阶级的时尚价值观[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09，13(3)：103-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