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之美

郑利权

“中和”是林峰在长期的书法实践中寻获的美学理念。“中和”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神核心，自魏晋以来成为中国古典书法美学形成的基础。同时，我们也从当代浙南书风中看到了“中和”，从永嘉学派中领悟到了“中和”的思想真谛，也从林峰生于斯、长于斯的瑞安文脉中感受到了“中和”地域内涵。

一、地域与环境：林峰书法的风格基因

从书法地理学的视角来看，地域的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对于书法家有着潜在而稳定的影响，这种影响是书法家在书法创作中挥之不去的基因。一般来说，不同的地域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可以朔造出不同的书法形态与风格，从书法史的纵向横观，中国书法形态的多样性与丰富性与中国地理与人文环境的差异性有关。十八世纪法国博物学家、作家布封，有“风格即人”的重要理论，与中国的“书如其人”有着一脉相呈的关系。书法做为一种艺术性的文化形态，其地域风格往往隐藏于书法内部，时刻影响着字体延续、风格传承、书写载体、笔法传播。

林峰是瑞安人，他的书法折射着温州瑞安地域自然与社会的交映的光束。瑞安是永嘉文化的发祥地，文脉源远流长。自古民间传说“瑞安出才子”。据统计，自隋朝以来，历代进士307位，其中状元三位。特别是自宋以来，学人蔚起，人才辈出。南宋陈傅良是是永嘉学派最知名的学者和代表人物。他的学生叶适，更是永嘉学派的集大成者。近现代更是涌现了孙衣言、孙锵鸣、孙诒让、黄体芳、黄绍箕、陈介石、宋恕、项骧、戴家祥等一大批近现代文化名人。孙氏藏书楼——玉海楼更是全国闻名。被誉为“浙南四支笔”的书法家：池志徵、孙诒泽、许苞、项廷珍也成长在这里。从文化地理学的意义来看，“浙南四支笔”的形成与瑞安文脉也有着密切的联系，有着浙江区域乡贤文化的深层基因。

返观古今书法名家，他们的成长，总是无法割断地域文化母体之间的精神联系，这即是鲁迅所谓的区域“固有之血脉”。林峰生长其间，长期受到瑞安文化的浸润。林峰自幼追慕先贤，得乡贤潘知山指授，后又随张如元、林剑丹、张索、陈忠康诸先生问学。可以说瑞安文脉是林峰书法的基因，从他的书法作品中领略到雅俗并赏的书卷之气与中和之风也正是在这块历史文化沃土中生长起来的。

二、中和与务实：林峰书法的二维呈现

中国书法艺术的核心精神中有一种贵和尚中的思想。这种审美的理想体现在书法美学中便形成了“中和之美”。“中”即不偏不倚，“和”即和谐统一。表现在书法外在形态上则是体式均和，表现在书法内在理路上则是书卷气息。综观中国书法的历史，中和美使二王书风成为书法正统，是中国古典文化融合的精髓。林峰对于“中和”的理解，基于其长期浸迷于二王经典书法体系，一方面是大量的书法实践，一方面是深入的思想升华。其学术专论《米芾行草书的章法形式探微》便呈现出他对于传统古典书风形式方面的深度解构。

永嘉学派的核心思想是“穷经以致其用，反躬以践其实”，主张“学无中西，惟求有用”。这种务实的思想作用于书法艺术之间，是对“中和”的审美理念的寻获。二王书法人称“尽善尽美”，正是因为其表现了“中和”、“正锋”等中庸之美。“中和”与“务实”体现出林峰的书法态度与风格取向。项穆《书法雅言》说：“圆而且方，方而复圆，正能含奇，奇不失正，含于中和，斯为美善。中也者，无过不及是也；和也者，无乖无戾是也。然中固不可废和，和亦不可离中，如礼节乐和，本然之体也。”人们在评品书法时，一般认为能得法传法者为“能品”，能创体变法者为“妙品”，而能表现中和之美者即为“神品”。

林峰长期衷情于二王、宋四家等经典法帖，追求清逸中和的美学理念，用笔和美，格调古雅。从外在形态而言，林峰书法作品在“体和势均，平正安稳”的审美原则下，呈现出平和的、含蓄的艺术境界。结字讲究欹正、疏密、黑白、虚实、主次、向背等书法形态关系的辨证统一，在体势上讲究“雄”与“秀”、“力”与“美”、“强”与“弱”、“速”与“涩”、“曲”与“直”的互相渗透，互相统一和而不同。

从书法风格的传播接受与传播效果而言，林峰的“中和”书风受众广范，雅俗共赏，赢得了圈内与圈外的普遍好评，这或许是永嘉学派“务实”观的传播学论证，也是林峰屡获大奖的风格基因。在当下书法浮躁之气盛行之下，林峰的“中和”与“务实”正是其可贵之处。

三、结语：林峰的中和

孙过庭《书谱》中说：“思虑通审，志气平和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书法作品的中和之美源于书家心境的平和，而心境的平和源于“书外之功”。苏东坡曾说“退笔积冢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只专注于书法的技法训练，很难成为书法大家。近现代浙南书法家群体涌现一个深层次原因在于其深厚的文化传统背景之下的文脉传承与提炼。不论是近代的马公愚、方介堪、马孟容、王荣年、夏承焘，还是当代的萧耘春、林剑丹、张如元、马亦钊均是如此。林峰字里行间透出作者的精神状态，显现出平和的书卷气息，与温州书法家群以二王为宗、书风纯正、清正古雅的集体艺术主张有着紧密的关系。林峰平时还勤于习文作画，虽偶尔为之的国画小品，以书入画、气息高古，亦颇见功力和情趣，有着许多文人与生俱来的性情与雅趣。文人心态是其平和书风形成的关键要素。

可以说，林峰的“中和”是文雅君子心态的“中和”，所以他的书法具有很浓的书卷气息；林峰的“中和”是瑞安文脉的“中和”，所以他的书法呈现出区域文化的风格基因；林峰的“中和”也是温州书法家群体的“中和”，所以他的书法注重对传统的深入感悟。

中国文化传统的“中和”，使之形成了超稳定系统，千百年来延续连绵不绝，并融入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林峰的“中和”也必然使他对中国书法艺术的理解更为深入，书法的道路必将超走越宽，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