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企纸上兵败

白益民

日本消费电子并没有消亡，甚至没有衰败，其业绩背后是一个深层次产业升级的故事。

亏损，亏损，还是亏损。

不知不觉，日本家电企业为自己精心炮制的的亏损形象已经在中国深入人心，唱衰日本的各种论调颇有市场。然而，不为人知的是，这些日本家电企业的亏损究竟为何，它们真的在亏损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甚至，这些所谓的家电企业早已不是家电企业。

被误读的亏损数据

2012年10月31日，东芝、松下同时宣布下调2012年财年业绩预期，东芝预计全年营业利润将下降13%，松下则预计净亏损7650亿日元（约合95.5亿美元）。事实真的如此吗？这些数据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日本于每年3月底结束财务年度，通过松下的财报不难发现，松下2012财年上半年累计销售额为36382亿日元，比2011财年同比下滑9%，但是令人震惊的是，其营业利润达到874亿日元，比2011财年营业利润增长同比83.6%。松下预计2012财年营业利润是1400亿日元，比2011财年增长220%。任何一家中国家电企业都无法做到营业利润增长超过50%，大部分是下滑，而松下是增长220%。

虽然松下收入下滑，但其利润却增加了，也就是说松下产品的竞争力提高了。净亏损为什么那么高？因为松下在谋求重组成本。2012年，松下进行了新的战略调整，松下计划将电器事业部由原来的16个精简为9个，9个事业部围绕3大支柱产业，分别是家庭生活电器、元器件和系统解决方案产业。同年，松下于3月份在亚洲成立了其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第三家系统通信营销公司。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松下等于松下电视，松下的亏损等于日本家电巨头的亏损，事实上，松下电视在整个松下集团的业务中只是九牛一毛。2012财年上半年松下电视销售额2654亿日元，仅占松下总收入的7.3%。即便松下电视在中国一台也不卖，对松下的收入或利润影响程度也是相当微小的。

除了松下之外，东芝、索尼、夏普等另外几家日本电子巨头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东芝在2012财年上半年的净利润为252亿日元，同比增长了24%。索尼2012财年2季度收入16047亿日元，同比微幅增加1.9%。被公认为衰到家的企业夏普，2012财年1季度营业利润亏损202亿日元，2季度就缩减到9亿日元，很快将会转为盈利。

产业链上游是关键

也许有人还会说，日本家电已经被中国打败了，这其实是忽略了日本电子企业早已放弃了终端产品这一事实。长期以来，终端产品一直是全球电子企业竞争的主要载体，而随着全球各产业板块生产要素成本差的不断增大，终端产品已蜕变为企业间竞争的次级主体，以关键技术与专利为基础的核心器件已成为当今国际竞争的“主战场”，这也正是日本企业的战略重心所在。

在中国销售异常火暴的iPhone手机中，有34%的零部件来自日本，这其中包括传感器、电子罗盘、蓝牙模块及各种芯片等一系列重要零部件。

就拿东芝来讲，近年来，随着中国、韩国在数码家电领域的崛起，东芝已无心恋战，而是转向技术门槛更高的高端消费电子领域进行竞争。2009年，东芝与索尼、IBM合作推出了配备有多核微处理器的CellRegza液晶电视。2010年9月，东芝推出全球读写速度最快的SDHC存储卡。

东芝公司中国总代表、东芝（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桐山辉夫曾在2011年明确表示，“10年之前，民用家电只要在全世界卖出去1000万台，一般就能赚钱。但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卖得更多，也依然没有利润。”

海尔集团董事长张瑞敏曾在2007年表示，白色家电的利润已经薄得如刀刃，利润率仅在2%3%之间，如果加上我们的维修服务成本，可以说，海尔是在零利润的情况下继续白色家电的生产事业。张瑞敏直言不讳地指出问题的要害：最关键的零部件——芯片是外国人的。我们付出了昂贵的技术转让费，等于是替人家在打工。

东芝的营业数据也足以证明这一观点。2011财年度，作为东芝终端产品的家电和数码产品的利润微薄，仅为1%，反而是电子零部件和技术设施部门的利润率高达5.6%。

美的制冷家电集团总裁助理王金亮认为，日本家电业并非没落了，而是瞧不上低利润业务，转型高端制造业了。

可以看出，日本电子业根本不是衰退，而是将逐渐剥离终端品牌，强化其关键部件的掌控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未来日本电子业对全球电子板块的分工是这样的：日本控制着全球电子业的关键部件，并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优终端产品装配基地，通过关键器件模块化，将其他产业板块“组装车间”化，从而掌控全球电子业。

日系新战场

提到东芝、索尼等日本企业，人们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他们是电视机、手提电脑、数码相机等产品的制造厂家。但近年来，不知不觉中，日本企业的触角已经从制造业扩展到了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和服务业。

就拿东芝来说，东芝的事业横跨电子元器件、数码产品、家电、社会基础设施等4个领域，它的主要业务部门均在中国设有生产网点。此外，东芝还在中国全面推进了研发、设计、采购、制造、销售、售后服务、物流等各个方面的业务。

在东芝2011财年度销售额中，社会基础设施部门为东芝带来24128亿日元的销售额，营业利润1342亿日元，占东芝总利润的七成。来自家电、数码产品和电子零部件的销售额则分别为5768亿日元、16640亿日元和16163亿日元。

索尼则转向瞄准更高层次的“绿色竞争”并且成就斐然。2010年4月，索尼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到2050年实现“环境零负荷”，目标是将能源消耗、废弃物使用降到最小。随后，索尼还分别于2010年收购了美国生命科学公司iCytMissionTechnology，2011年又收购了华盛顿州雷蒙德市的医疗诊断设备公司Micronics，进军医疗设备领域。2012年9月，索尼又成功入主全球最大的医疗内窥镜生产商日本奥林巴斯，成为其最大股东。

索尼社长平井一夫直言，索尼的目标是到2020年医疗设备的收入增长至2000亿日元（约26亿美元），“医疗设备总有一天会成为索尼利润的重要支柱”。

松下则从2007年开始加大了以新能源为基础的产业规划，明确将生活电器产业、元器件产业和系统解决方案产业树立为三大支柱产业。松下的愿景是，到2018年公司创业100周年时，成为电子产业第一的环境革新企业，这一目标被视为松下正从一家电子企业转型为新能源企业。

事实上，东芝、索尼、松下进行的战略转型代表的是整个日本企业的战略转型。其内容主要是从传统产业向产业链上游移动，同时大力开拓以新能源和社会基础事业为代表的新产业。并且由于日本国内市场的萎缩，其目光更多地投向了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市场。

目前，日本这种表面的衰退有可能是暂时的，未来在绿色战略的引导下，日本电子业有望再次引领全球电子业的发展趋势。

（作者为社科院日本经济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