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半月刊与被遗忘出版家邵洵美的出版梦

2013-02-19 07:38姿
关键词:邵洵美半月刊郁达夫

李 英 姿

(江苏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镇江 212003)

《论语》半月刊是“我国同时期文学刊物中历时最长、发行量最大的一份著名刊物”[1]。该刊以提倡幽默文化著称,而将西方幽默引入中国的则是林语堂,所以一提到《论语》半月刊自然就会想到林语堂,而身处幕后的邵洵美却往往被人遗忘。其实,邵洵美不仅在《论语》半月刊的创刊、资金投入、复刊、出版和发行中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还利用自己广泛的人脉关系为《论语》半月刊保驾护航。他甚至还亲自编辑《论语》半月刊,其编辑理念对《论语》半月刊的风格产生了重大影响。近年来学术界已经开始重视研究邵洵美,出现了有关邵洵美的回忆录、传记和学术专著。如邵洵美的妻子盛佩玉[2]、女儿邵绡红[3]和好友章克标[4]等的回忆录,林淇的《海上才子:邵洵美传》,主要学术专著有王京芳的《邵洵美:出版界的堂吉诃德》和笔者的《传统与现代的变奏:〈论语〉半月刊及其眼中的民国》等,但具体到《论语》半月刊与邵洵美的出版梦,虽有所涉及却语焉不详。本文试图以《论语》半月刊为研究文本,探讨邵洵美是如何秉持自己的出版理念而投身于出版事业的。

一、邵洵美与《论语》半月刊的结缘

邵洵美(1906—1968),原名云龙,改名洵美,浙江余姚人,原籍河南,世居上海。幼年入私塾读书,中学就读于圣约翰中学,1923年夏毕业于公立上海南洋路矿学校。1925年2月至4月间乘船赴欧留学,1926年5月回国。1927年5月到8月,出任南京特别市市长刘纪文的秘书。1928年3月,在上海创办金屋书店。1929年1月,在上海与章克标编辑《金屋月刊》,鼓吹唯美主义。1930年底,金屋书店关门,邵洵美成立了上海时代图书公司。1931年7月,邵洵美从德国购买了全套影写版设备。1932年6月,邵洵美创办的时代印刷公司开始营业,9月,时代印刷有限公司成立,它是我国第一家采用影写版印刷技术的印刷公司[5]。

邵洵美的发行和编辑兴趣源于他12岁时在家里办的一份名叫《家报》的报纸[6],从而展现出对出版的钟情和痴迷。在22岁时,邵洵美真正投入到出版事业中。《论语》半月刊作为他曾拥有的11份杂志之一,见证了他实现自己出版梦的跌宕起伏经历。

《论语》半月刊是在邵洵美家的客厅里产生的。其办刊的想法是几个私交甚好的朋友在茶余饭后闲聊时产生的,林语堂、全增嘏、李青崖、林徽因、沈有乾及画家张光宇三兄弟、叶公超、潘光旦[7]等人经常聚集于邵洵美家中客厅讨论办刊的具体问题。“《论语》创刊前,大家在邵洵美家客厅里商谈过不少于三次”, 关于刊物内容,谈的不多;刊物的名字叫什么,谈得最久。最后章克标“忽然想到了林语堂的大名‘林语’两字声音相似的《论语》”[8],于是提议用全国人都知道的《论语》二字作为该刊的名字,用来发议论吐闷气。这种想法一经提出,随即得到大家的认可,《论语》半月刊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1932年9月16日,邵洵美与林语堂在上海创办《论语》半月刊。该刊出版之后销路甚好,“大家归功于我这个刊名取得好,其实当然是内容吸引人”[8]。虽然林语堂是《论语》半月刊创刊初期的灵魂人物,但邵洵美却是《论语》半月刊背后真正的老板。据章克标回忆,《论语》半月刊酝酿创刊时,大家想到“好在邵洵美开着时代书店可以发行出去,推销没有困难”[8]。自《论语》半月刊第10期以后,时代书店开始为《论语》半月刊支付编辑费及稿酬。对此,章克标曾说:“抱歉的是十期以前的,一律‘既往不咎’一风吹。”[8]所谓“时代书店”就是指邵洵美与曹涵美三兄弟共同投资合办的时代图书出版印刷公司。可见,《论语》半月刊创办之初的资金投入、印刷、出版和销售发行都靠邵洵美。

邵洵美一直承担《论语》半月刊的排版、校订、装订等相关事宜,致使《论语》半月刊在编辑、印刷和发行方面高度协调和统一。首先,《论语》半月刊是由邵洵美私人投资,经济来源独立,不接受任何人的经济援助,所以在言论上可以保持一定程度的自由和独立。其次,《论语》半月刊的发行是由邵洵美、曹涵美三兄弟合资的时代图书公司负责,所以《论语》半月刊创刊之初就拥有了成熟的发行和销售网络。再次,《论语》半月刊的印制工作也由拥有影写版印刷机的时代印刷厂负责,能够保证刊物物美价廉。这些都为《论语》半月刊保持极强的个性和拥有较高的销售业绩奠定了基础。

二、邵洵美与《论语》半月刊几位重要主编的关系

《论语》半月刊先后有七人出任主编。第1~26期由林语堂任主编,第27~82期由陶亢德任主编,第83~105期由郁达夫、邵洵美共同担任主编,第106~109期由邵洵美任文字编读(相当于主编),第110~117期由邵洵美、林达祖共同担任文字编读,第118~121期由李青崖担任主编,第122~176期由邵洵美担任主编,第177期由明耀五担任主编。其间,邵洵美与林语堂、郁达夫和林达祖担负的责任重要且性格迥然不同,但无论是谁,邵洵美都能与之通力合作共同办刊。

邵洵美和林语堂是志同道合的合作关系。他们起初都想“出一本刊物来消消闲,发发牢骚,解解闷气”[8],因而共同谋求《论语》半月刊的成功,林语堂有编辑之功,而邵洵美有出资之力。《论语》半月刊大获成功后,林语堂却离开了《论语》半月刊,成为《人间世》的主编。关于林语堂离开《论语》半月刊的原因一直存在争论[9],使得我们无从判断其离开的真正原因是否与经济有关,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良友图书公司支付的编辑薪金要比邵洵美给的多。林语堂主编《论语》半月刊,其编辑费每月350元,而主编《人间世》,编辑费用每月500元[10]。虽然林语堂有点重利轻义,但邵洵美则有容人之量,所以林语堂离开后还是经常在《论语》半月刊上发表文章,并且在“群言堂”栏目中继续回答读者的来信[11]。由此可见,邵洵美能够最大限度延揽人才,为我所用。

在林语堂离开《论语》半月刊后,由林语堂交给其物色并培养的陶亢德接编。林语堂和邵洵美友谊依旧,不伤和气,仍旧为《论语》半月刊写稿,对陶亢德也时有指点;陶亢德则按林语堂的既定方针办刊,杂志风格不变,《论语》半月刊在杂志市场上仍然红火。在此期间,邵洵美为稳定大局,团结林语堂和陶亢德,稳住全体作者,使刊物在主编易人后风格不变。

后来陶亢德跟随林语堂而去,邵洵美在郁达夫等人支持下主持杂志编务。邵洵美和郁达夫是挚友,邵洵美想利用郁达夫的名人效应为《论语》半月刊添光增彩,而曾参与《论语》半月刊创办时“叨陪末座”[12]的郁达夫盛情难却,答应出任该刊主编。为此,1936年2月的一天晚上,郁达夫接到邵洵美邀请其担任《论语》半月刊主编的电话。郁达夫的日记印证了这一细节:“昨晚接洵美来电,坚嘱担任《论语》编辑,并约于二十日前写一篇《编者言》寄去,当作航空覆信——答应了他。”[13]4481936年2月19日,郁达夫为《论语》半月刊写了《编辑者言》,于次日寄出[13]451。1936年3月1日,郁达夫的《继编论语的话》一文发表在《论语》半月刊第83期上,该文表达了郁达夫难担重任的心情,并烦请邵洵美能者多劳[12]。郁达夫继任《论语》半月刊的主编是不忍驳邵洵美的面子而勉强答应,而且他当时已应福建省政府主席陈仪之邀,于1936年2月7日离开杭州出任福建省政府参议[13]525,所以也无暇顾及《论语》半月刊的编务工作。此时编辑《论语》半月刊的依然是邵洵美,郁达夫只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论语》半月刊筹集稿件、参与编辑、发表意见而已。邵洵美利用广泛的人脉关系,为办好《论语》半月刊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邵洵美和林达祖的关系则是以文会友,惺惺相惜。据林达祖回忆,“和洵美是通过《论语》半月刊相识的”[14]。邵绡红也记载,“林达祖是苏州的一名读者,后来常向《论语》投稿”[3]159。林达祖是通过向《论语》半月刊投稿而与邵洵美和该刊结下不解之缘的。当时,林达祖看到自己的《谈谈子路》一文刊登在《论语》半月刊第85期上,就高兴地静待《论语》半月刊的稿费,但等了两个月之后稿费仍旧没有收到,林达祖非常生气,就给邵洵美写了一封索要稿费的信件,而邵洵美却很和气地给他回信,解释稿费问题并提出见面请求,这反而使林达祖感觉不好意思了[15]。林达祖和邵洵美的首次接触并不是相当愉快的,但是此事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和认识,为后来两人的合作埋下了伏笔。邵洵美虽出身名门,但仍能虚怀若谷,谦虚地对待年轻人的质疑,面对责难非但不生气还委以重任,这足见邵洵美的宽宏大度。

从以上邵洵美与林语堂、陶亢德、郁达夫和林达祖的交往中我们可以看出,邵洵美自始至终都是《论语》半月刊的主导人物,他以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延揽人才,为《论语》半月刊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三、邵洵美与《论语》半月刊的“第二次生机”

抗日战争胜利后,邵洵美为了生计,也为了实现自己的出版梦,决计将其情有独钟的《论语》半月刊复刊,试图依靠这块老牌子东山再起,为振兴出版事业作开路先锋。在时局不稳、物价飞涨情况下,邵洵美决定借债也要把《论语》半月刊继续办下去。1946年7月下旬,经国民党中央广播事业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陈果夫的授意,邵洵美正远在美国陪同颜鹤鸣[注]颜鹤鸣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著名电影摄影师和电影技术专家。购买电影摄影机[5],为此他将《论语》半月刊复刊的重任委托给他的妻子盛佩玉。具体办理复刊工作的则是《论语》半月刊的一些老朋友,其中李青崖在编辑刊物上出力最大,为复刊之事四处奔走的则是时代印刷厂经理盛毓贤,在发行方面则是依靠孙汝梅等几位好友的努力[16]。

7月29日,论语社向上海市社会局呈递复刊申请[注]“呈为请求遗失登记证准许先行复刊事,窃敝公司所发行之时代画报、论语前由,内政部、中宣部发给时代画报九○一号登记证及《论语》艺字○○二号登记证,于民国二十六年八一三沪战发生时,敝公司编辑部沦入战区,当即停止出版。后来沪地环境恶劣,敝公司又将福州路三○○号及霞飞路二四○号发行所收歇停业,迄今已历九载。当时所有编辑资料一切重要物件及登记证业已全部遗失。兹者抗战胜利河山重光,敝公司现在筹备复业,拟将停刊已久之论语及时代画报陆续出版,除已呈请中宣部驻沪特派员备案外,理合沥陈经过,具文呈请。钧局鉴核,准予先行复刊,并请转呈。”具体参见《上海市时代图书公司〈时代画报〉、〈论语〉半月刊登记申请表》,上海市档案馆,1946年,Q6—12—88—56。并附上“新闻纸杂志登记声明书”。随后,在得到上海市社会局“拟准汇送会核并批示后先行复刊”[注]《上海市时代图书公司〈时代画报〉、〈论语〉半月刊登记申请表》,上海市档案馆,1946年,Q6-12-88-56。的批示之后,《论语》半月刊的复刊请求仍未得到明确答复。时代图书公司不得不于8月30日又向上海市社会局局长吴开先提出复刊请求,在得到吴开先“该刊仍应静候中央须恭许可证后,再行复刊”的答复后,论语社同仁只能耐心地等待上面的批文。1个多月后,吴开先才收到国民党中宣部副部长许孝炎的亲笔信,准予《论语》半月刊登记注册。上海市社会局得到中宣部副部长许孝炎授意之后,即刻下达“交四处准予发行”的命令[注]《上海市社会局关于办理时代图书公司复刊,合法登记证事与上海市社会局、中宣部、时代图书公司的来往文书》,上海市档案馆,1946年,Q6-12-88-68。,并于11月6日向上海市警察局颁发了准许《论语》半月刊复刊的公函[注]《上海市社会局关于办理时代图书公司复刊,合法登记证事与上海市社会局、中宣部、时代图书公司的来往文书》,上海市档案馆,1946年,Q6-12-88-77。。《论语》半月刊的复刊终于获得司法部门的批准。另外,《论语》半月刊复刊还需得到邮政局的准许,11月3日,时代图书公司又向上海市社会局请求为该刊颁发邮局证明书。上海市社会局批准了该请求[注]《上海市社会局关于办理时代图书公司复刊,合法登记证事与上海市社会局、中宣部、时代图书公司的来往文书》,上海市档案馆,1946年,Q6-12-88-79。,并给上海市邮政局发出了“重新登记,业予照准,应许可发行”的公函[注]《上海市社会局关于办理时代图书公司复刊,合法登记证事与上海市社会局、中宣部、时代图书公司的来往文书》,上海市档案馆,1946年,Q6-12-88-82。。随后,时代图书公司携带该批文到上海市邮政局领取了该刊的邮局证明书。至此,《论语》半月刊的复刊得到官方许可,最终扫除了复刊的最后障碍。

虽然邵洵美没有亲自办理《论语》半月刊复刊一事,但是向上海市社会局提出申请的署名却是邵洵美。盛佩玉和李青崖等人充分利用邵洵美的社会影响力,让《论语》半月刊在抗战胜利后重新焕发生机,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延续着邵洵美的出版梦。

邵洵美还利用与国民政府高级官员张道藩的私人关系[注]对于邵洵美和张道藩二人的关系,可以追溯到邵洵美1925年夏到法国巴黎画院学习绘画时。由于邵洵美乐善好施,所以结交了很多朋友,张道藩就是其中的一个。1925年夏,邵洵美到法国巴黎画院学习绘画时,结识了徐悲鸿、江小鹣、王济远、张道藩、常玉等人,并参加了他们组织的团体“天狗会”,“四好友结为金兰。谢寿康为老大,徐悲鸿为老二,张道藩为老三,洵美为老四”。1927年邵洵美留学回国时,张道藩和另一位同学也要回国,但因囊中羞涩买不起船票,邵洵美就把自己的头等舱船票退掉,换了三张三等舱票分给两位穷同学。因此,邵洵美与张道藩私交甚好。,为复刊创造有利条件,为时代印刷厂安装电话。“至卅五年八月间,由邵洵美以私人关系商恳张道藩借用中央运动委员会名义去信电话公司。十月装出电话,牌子亦商得同意挂用,同年九月份即正式开始营业,十二月一日又论语出版,至卅七年四月,电话公司可以过户,当时又商得张道藩借用文化运动委员会名义过出,时代印刷厂即于该时过回,即过去二十月中电话费,均由时代厂付,有账拟可查,即经济部登记、社会局登记、同业工会、电力公司、煤气公司、银行往来等均可查明事实,以上系大概情形,完全实情。”[注]盛毓贤《时代印刷厂情况:时代印刷厂》,上海市档案馆,1949年,Q431-1-208。由于时代印刷厂曾经悬挂过“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的招牌,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上海后曾将其纳入军事管制单位[注]1949年6月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上海市军事管理委员会主任陈毅、副主任粟裕曾下令将时代印刷厂纳入军事管制单位。后来经过调查后认为:“(1) 该厂曾挂过‘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沪东办事处’招牌,原因是该厂想装电话,当时电话公司规定非行政或军事机关不得装置,另一原因即恐惧驻军队。(2) 邵洵美与张道藩私交甚笃,除借用以上招牌以外,并由张设法护照代中国农业影片公司赴美洽购机器。(3) 经调阅伪社会局档案,时代确为邵洵美独资。(4) 关于邵曾为国民党宣传做国际宣传工作一点,现尚未查出实据……根据以上情况,军事管理未能进一步查出实据,拟请撤销管制并会邵洵美具结,如何请示。”参见盛毓贤《时代印刷厂情况:时代印刷厂》,上海市档案馆,1949年,Q431—1—208。,但由此可以看出邵洵美在当时想方设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脉、关系与资源来为《论语》半月刊的复刊铺平道路。

四、邵洵美的编辑理念对《论语》半月刊的影响

邵洵美曾多次亲自担任《论语》半月刊的主编[注]在《论语》半月刊第83~176期中,除了中间第118~121期四期由李青崖主编外,邵洵美担任了共90期的编辑工作。第83~105期的《论语》半月刊名义上虽是由郁达夫、邵洵美共同担任主编,但是郁达夫只是一个“挂名编辑”而已,具体的编务还是由邵洵美来负责。后邵洵美又请林达祖帮他办《论语》半月刊,但基本上还是邵洵美总负责。,在其担任主编期间,编辑理念与以往相比发生了巨大变化。邵洵美主张编辑和读者“共同办刊”,“编辑决不可和他的作者竞争”[6]。编辑的主要工作是发现优秀作者,而非自己唱独角戏;办刊的宗旨是引领读者放眼社会当下,而非宣扬自己的主张;刊物的性质是沟通与辩论的平台,而不是编者按照自己的意志向读者灌输的场所。依照这些编辑理念办刊,最终让读者把《论语》半月刊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读者感到孤独的时候,《论语》半月刊成为读者“最接近最坦白最诚恳的伴侣”[17]。

从第94期开始,《论语》半月刊增设“你的话”栏目,代替之前的“我的话”栏目。虽然栏目名称从“我”变为“你”仅一字之别,但是人称的变化反映了编辑理念的改变。编辑工作应该是为读者代言,而非编者自己观点的再现,如果有不妥的地方,也不应该由编者和读者共同负责。由于人称的不同,给读者的心理感受也截然不同。“我的话”是编者自己对某事的态度和看法,作为读者只有单方面的接受;而“你的话”虽然还是编者所写,但它的理念是“爰用我的笔,来写你的话”[18],使读者感到《论语》半月刊是我们大家共同编成,而不是编者自身意志的体现。这样更有利于增强读者共同办刊的参与意识。

邵洵美强调编者应尽力与读者沟通的想法,引起了读者共鸣。署名漠驼的读者曾给该刊编辑部写过一封公开信,该信刊登在第97期上。信中虽然表达了他对邵洵美“真挚流露”、“不搭编辑先生的豆腐臭架子”、“肯和作者们‘缩短距离’”等编辑理念的认可[19],在肯定《论语》半月刊积极与读者沟通的前提下,却以《论语》半月刊两期“鬼故事专号”上多采用名人稿件为例,质疑邵洵美既提倡尊重作者个性又给作者规定文章体裁的前后矛盾的编辑理念。邵洵美也在同一期的“编辑随笔”中,逐一回答了漠驼所提出的疑问,希望得到“漠驼先生及其他爱护本刊的写作者更深一步的谅解”[19]。邵洵美这种真挚的文章风格和坦诚的沟通态度,足以感动读者。

邵洵美还继承林语堂的办刊理念,继续坚持刊物关注社会现实的原则,以“幽默”为批评手段,把幽默和批评很好地结合在一起,藉幽默使批评畅行。“我们所希望的是‘读者对于社会上的一切问题,以及对于本刊的一切意见’能简单地幽默地用信件的方式,或是讨论的方式,写出来。”[20]读者来稿经常在“群言堂”栏目中刊出,多是针砭时弊的文章,如《论语》半月刊第99期“群言堂”栏目中,刊登了读者来稿“当断不断”一文。该文借古讽今,以南宋灭亡的教训来警示当时的政府,希望政府能团结一致,形成共同想法,统一对日政策,不要让敌人钻空子。

邵洵美还独创“文字编读”[注]“文字编读”从《论语》半月刊第106期开始采用,第117期停刊时停用。复刊后,没有继续采用“文字编读”,仍用“编辑”一词。替代“编辑”一词,体现出认真而严谨的编辑理念。1937年3月12日,《辛报》第二版上有个补白,谈及《论语》半月刊的底页里为什么不用“编辑”而用“文字编读”。对此,邵洵美在“编辑随笔”中表达了自己对编辑工作的理解:编者应该像读者一样“忍耐和诚心”地去欣赏每一篇文章,只有这样才能使《论语》半月刊拥有最严密的组织与系统,给读者一种整体和统一的感觉[21],避免刊物出现风格不统一、内容相互矛盾的缺点。

20世纪30年代中期,《论语》半月刊风行全国之时,也正是邵洵美出版梦想得以实践的巅峰时期。《论语》半月刊的创办、资金运作、复刊、出版和发行都包含着邵洵美个人的心血与努力。对此,我们应该给予这位曾经被遗忘的出版家以公允的评价。邵洵美为了实现自己的出版梦想而毁家兴书,并始终秉持自己独特的编辑理念,一丝不苟地办刊;以公共事务为关怀,利用自己掌握的期刊传媒,以“幽默”为批评手段,把幽默和批评很好结合起来,更好地引领读者关注社会现实。这些都能为当今的出版界提供借鉴和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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