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丁《汤姆·琼斯》典故网中的文化“肴馔”

2013-02-18 08:56:41张杨莉
关键词:琼斯典故汤姆

张杨莉

(湖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菲尔丁《汤姆·琼斯》典故网中的文化“肴馔”

张杨莉

(湖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研究亨利·菲尔丁《汤姆·琼斯》典故网中的文化主题,分析菲尔丁如何网状般地构造其笑、打、美、醉、怒典故网及其在文化主题中所起到的多种作用。典故网的叙述方式间接地表达了小说家的思想与观点,表现了其叙述的艺术特征,唤起了读者的想象力,为读者带来了愉悦的文化“肴馔”享受。

《汤姆·琼斯》;典故;笑;打;美;醉;怒

英国小说之父菲尔丁从1742年开始创作《约瑟夫·安德鲁传》的时候就着手散文的新体表现形式“散文的喜剧史诗”[1](P130)的探索。20世纪,国外最引人注目的菲尔丁研究有前苏联的思想家和文论家米哈依尔·米哈依洛维奇·巴赫金对菲尔丁小说话语的研究,有克劳德·罗森的菲尔丁研究,特别是吉尔·坎贝尔的菲尔丁与18世纪中期的小说研究;国内最重要的菲尔丁研究有北大刘意青在其《英国18世纪文学史》中所撰“菲尔丁的喜剧散文史诗”一节,北大韩加明的《菲尔丁研究》和《菲尔丁小说的叙事形式、历史观和意识观》等专著,浙江大学高奋在其《英国小说批评史》中对“亨利·菲尔丁的小说理论”的研究。国内的菲尔丁研究日趋活跃,并受到重视,2009年华中师范大学杜鹃的课题“亨利·菲尔丁小说研究”获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资助。但是,国内从典故网的角度,揭示菲尔丁小说中的“笑、打、美、醉和怒”等文化主题尚少。巴特斯廷指出:“《汤姆·琼斯》的某些特点,诸如它的戏谑的文学典故,它对时事的影射等比同类作品需要更多的注释。”[2](P881)因此,研究菲尔丁在《汤姆·琼斯》中的典故文化具有重大的意义。

菲尔丁在《汤姆·琼斯》第一卷第一章的卷首引言里说到:“一个作家,不应自视是以私人身份设宴待客或设食济人的绅士,毋宁自视为开设饭馆的老板,对于所有花钱惠顾的人一律招揽。”[3](P3)菲尔丁幽默地把作家比作饭铺的老板,把读者比作吃饭的顾客。他还说明道:“为了避免肴馔不合而开罪顾客起见,通常都备有菜单。”[3](P3)他更为风趣地把故事比作肴馔,把主题比作菜单。他还把作家的创作艺术比作“烹调艺术”。[4](P4)塞·特·科勒律治说:“菲尔丁真是一位创作大师!”[5](P672)亨利·菲尔丁作为小说创作的大师其成就归功于创新性小说叙述理论,如轻松幽默的叙述、第三人称叙述、作者叙述、现实主义叙述和典故网叙述等叙述方法。在菲尔丁之前的笛福和斯威夫特的小说视角主要是第一人称叙述,菲尔丁开创性地运用了第三人称叙述或作者叙述方法,这样作家与读者之间交流的空间变得广阔,方法变得灵活多样。菲尔丁的典故网叙述,即网状般地运用典故文化间接地叙述其观点,阐述其思想,达到借古讽今之目的,提升了表达的力度。吉尔·坎贝尔指出:“菲尔丁交流其文学史的观点时,时常会运用更微妙、更富有想象力的方法,如典故网。”[6](P102)本文研究菲尔丁《汤姆·琼斯》中典故网的文化内涵,将之比作一桌美味可口的文化肴馔,其菜单涉及到:笑、打、美、醉、怒等文化主题,研究体现了小说的艺术特征,为读者带来了美的文化享受。

一、笑

小说主人公汤姆·琼斯是位私生子,其亲生母亲是收养他的乡绅奥尔华绥的妹妹白丽洁·奥尔华绥小姐。白丽洁小姐为了维护其贞洁的名声,用钱买通了珍妮·琼斯姑娘为她顶了汤姆母亲之名分。奥尔华绥是该区的保安官,珍妮姑娘在接受审讯时,白丽洁小姐就从哥哥的书房门上的锁孔眼里偷听哥哥的教诲和珍妮的应对。谈话结束时,珍妮也没有出卖她,“白丽洁小姐不由得破颜而笑了”。[4](P28)在此作家与读者交流了白丽洁小姐“破颜而笑”的真正意义,作家没有与读者直接的交流,而是运用了三个典故间接地说明了自己的观点,他描写道:“读者莫以为她曾嫣然一笑,像荷马称维纳斯为爱笑的女神时叫您摹想的那种浪笑;也不是赛拉芬夫人从剧院包厢里发出来的那种粲然一笑。不,白丽洁小姐的这一笑倒不如说宛似威风凛凛的蒂色芬(或是她姐妹中间的一位)带有酒窝的面庞上泛起的那种笑容”。[4](P28)前两个典故是希腊文化。维纳斯,在希腊神话中称为阿佛罗狄忒。“爱笑的维纳斯”涉及到古希腊《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故事,她是阿勒珊德罗斯(帕里斯)和海伦的爱情保护神。荷马提到阿佛罗狄忒是个“爱笑的女神”,曾“到达阿勒珊德罗斯的富丽的宫殿”;[7](P75)在《荷马史诗·奥德赛》的故事中荷马再次提到“爱欢笑的阿佛罗狄忒前往塞浦路斯”。[8](P143)这时的阿佛罗狄忒因为和阿瑞斯偷情,被她的丈夫赫菲斯托斯的罗网牢固地缚在了床上,在众神的劝说下,巧匠赫菲斯托斯打开了罗网。荷马让读者想到的阿佛罗狄忒的欢笑是一种放荡的笑。通过这个希腊神话典故,菲尔丁暗示了白丽洁小姐未婚生子的行为,在当时世人的眼里是不道德的,是放荡的行为。第二个典故中的赛拉芬指的是“炽天使”,即基督教九级天使中的最高位天使,其本性为“爱”,象征着“光明”、“热情”和“纯洁”,赛拉芬的微笑是纯洁美丽的。菲尔丁通过这个《圣经》典故进一步说明了白丽洁小姐的错误是出于爱情的冲动,其秉性是好的。第三个典故中,蒂色芬(或是她姐妹中间的一位)的笑容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蒂色芬和她姐妹称为复仇三女神,传说她们身材高大,眼睛血红,长着狗的脑袋和蝙蝠的翅膀,一手执火炬,一手执着用蝮蛇扭成的鞭子。她们是黑夜的女儿,任务是追捕并惩罚那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无论罪人在哪里,她们总会跟着他,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因此只要世上有罪恶,她们就必然会存在。菲尔丁运用了基督教《圣经》典故,蒂色芬(或是她姐妹中间的一位)的笑容,暗示了白丽洁小姐心中的自责与不安。

菲尔丁不直接与读者交流其观点,而是通过一系列网状般的典故,不仅准确把握了白丽洁小姐复杂的内心世界,而且体现了其艺术性地阐释“笑”文化典故的高超本领,也给读者带来了参与分析其内涵意义的快乐美感。

二、打

汤姆·琼斯14岁时变成了一位“万人嫌”的家伙。乡绅奥尔华绥聘请了牧师屠瓦孔先生负责其教育问题。这位牧师学者的教育理论与中国俗语“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幼儿教育方法颇为相似。况且,十八世纪的英国,有野蛮时代之称,对学童以鞭笞为惩罚之家常便饭。汤姆“已经犯过三次盗窃案:偷过人家果园的果子;从庄稼人院子里偷过一只鸭子;并且还从布利菲少爷的口袋里扒过一只皮球。”[4](P100)汤姆有一个为乡绅奥尔华绥看猎场的穷人忘年交朋友黑乔治,汤姆所犯的前两项盗窃案都与黑乔治家揭不开锅有关,汤姆挨打也多数是为了保护黑乔治,以免他丢掉看猎场的唯一饭碗,因为奥尔华绥先生吩咐过看猎场的,邻人的地界一概都绝对不许他侵入,如敢故违,立即开除。汤姆犯错的动机是善良的,因此奥尔华绥先生对汤姆宽大处理。可是导师屠瓦孔先生竭力反对,并认为这种宽大是不道德的,“还是对打屁股一举大为推崇”。[4](P126)汤姆每次挨打之后,屠瓦孔先生总是引经据典地辩解自己的教育理念是正确的。菲尔丁引用了一系列典故来阐释其观点,如:引用《圣经·旧约·箴言》第13章第24节中的所罗门教义典故。古以色列国王所罗门说过:“不忍用棍子打儿子,是恨恶他,疼爱儿子的,随时管教”。[9](P624)引用英国希腊研究的领军人物威廉·利利的《利利语法》中的古老谚语典故:“打你不是出于恨,而是出于爱”。[10](P573)引用十六世纪时英国格言,即古谚:“有心打人,不难找到棍子。”[4](P124)。前两个典故从字面上阐释了对于孩子的严格教育方法,虽然是用棍子教育,但都源于爱,阐释了爱之深,恨之切的道理,其影射的含义是批评屠瓦孔牧师心中毫无爱心与同情心,认为他的鞭打教育法是实现个人私心的手段,他的行为违背了教育者的初衷,背离了神学家的道德标准。菲尔丁运用的第三个典故言下之意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揭露了屠瓦孔先生的“良心问题”[4](P119),他把善良的天性忘得一干二净。根据故事的情节发展,读者可以看出,汤姆屁股受难都是屠瓦孔先生为了讨好白丽洁小姐,他以为小姐也厌恶汤姆卑贱的地位。小说揭露了屠瓦孔牧师的伪清教徒的形象。其实屠瓦孔牧师是一位深刻懂得新教的教育家,对于汤姆的棍棒教育法却成了他的一种单纯的癖好。

菲尔丁运用了一系列关于用“打”来教育幼儿的圣经教义、拉丁谚语和英国格言等典故文化,表达了他对以屠瓦孔牧师为代表的伪神学家和伪学者的批评,间接地阐释了作者痛恨虚伪的宗教观的观点。菲尔丁是启蒙主义思想家,其作品反映了启蒙主义的主要特征,即用唯物主义思想反对唯心主义,否定世界是上帝创造的。其作品的讽刺与批评对象直指封建堡垒的精神支柱——教会,以信仰自由反对宗教压迫和宗教偶像。菲尔丁对于典故网中所阐释的“打”文化教育理念还给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三、美

汤姆·琼斯长大之后,变得勇敢又善良。邻居乡绅魏斯顿先生的17岁的女儿苏菲亚小姐爱上了他。对苏菲亚小姐美的描写倾注了菲尔丁的激情,他运用了一个庞大的典故网来表现她的美。

首先,菲尔丁运用了神话人物典故,如希腊神话中北风之神波莉亚斯、东风之神优若士和西风之神采佛勒,以及德国作曲家威德尔“动人的曲调”等典故,来渲染“可爱的弗罗拉”[4](P139)的登场。菲尔丁把苏菲亚小姐比作罗马神话人物花神弗罗拉,借以渲染其姿容的美。

其次,菲尔丁又网状般地运用了名画人物典故,唤起读者的想象。第一个名画典故运用了“米迪奇的爱神像”,[4](P140)这是17世纪在意大利掘出的古希腊塑像,藏于米迪奇博物馆。第二个名画典故运用了“汉普顿宫苑的百美画廊”,[4](P140)指18世纪之前英国国王寝宫画廊里的名画。第三个名画典故运用了“可与丘吉尔媲美的神采飞扬群艳”,[4](P140)指英国军事家约翰·丘吉尔之妹,以美貌著称。第四个名画典故运用了“吉特·凯特俱乐部里大家为之干杯祝贺的美女”,[4](P140)指当时辉格党人的俱乐部的画像。菲尔丁运用一系列名画人物典故文化起到了唤起读者想象的目的,也进一步渲染了苏菲亚芳容的美。

再次,菲尔丁又运用文学典故来描写苏菲亚的形体之美。第一个典故描写其嘴唇之美,运用了英国抒情诗人约翰·塞克林《婚礼民谣》中的诗句:“双唇竞嫣红,上唇似微薄;下唇非独厚,实为蜂所蜇。”[4](P141)第二个典故描写她的面部之红润,运用了英国玄学派诗人约翰·多恩《灵魂的历程:第二周年纪念》中的诗句:“她那纯洁而雄辩的血,在脸颊上发言,那样清晰,你几乎可以说她的肢体也会思想”。[4](P141)第三个典故描写她的胸脯之白净,运用了古罗马诗人贺拉斯《颂歌》中的诗句:“放射出比培乐岛的大理石更加皎洁的光辉”。[4](P142)菲尔丁网状地运用文学典故,让读者感悟到了他厚实的文化功力,也让读者分享了美的快感。

最后,菲尔丁在其典故网里运用了历史文化典故来描写寓在姿容之中的心灵之美。第一个引言:“女人胆至小,乃上帝所创造万物中最怯懦者也”[4](P190),源于英国政论家奥斯本《家书》之文学典故。苏菲亚骑马时差点出事故,汤姆·琼斯救了她,苏菲亚把此举动看成勇敢的行为,越发倾心于他。这个典故意指其芳心的柔美。第二个引言:“夫拘谨与坚强之标准,男女有别:若男子仅具女子之坚强,则为怯懦;而女子仅具男子之拘谨,亦可为鲁莽,”[4](P190)源于亚里斯多德的《政治学》第三卷中的话,阐释了苏菲亚的温柔,也进一步说明了美人爱英雄的道理。最后,把苏菲亚比作荷马史诗“《奥德修纪》中的女主人”,[4](P191)阐释了其对爱人坚贞不屈的贤德。

菲尔丁运用典故网文化阐释了苏菲亚相貌的美与灵魂的美相得益彰,为读者准备了最美味可口的典故文化“肴馔”,真是秀色可餐。

四、醉

汤姆·琼斯生来就是血气旺盛的人,在酒力的作用下更容易激动,变得急躁。收养他的善人义士乡绅奥尔华绥先生病危,医生帮助病人脱险,琼斯心中大喜,为了祝贺养父的康复,喝了酒,酩酊大醉了。易冲动的天性再加上酒力,理性的护身符消失了,琼斯犯下了三件越轨之事。他看不惯屠瓦孔牧师的贪婪,与之大打出手。他的同母异父兄弟布利非少爷侮辱了他的出身,又与之大打出手。他还酒后乱性与一位女人毛丽鬼混在一起。对于醉酒犯事,菲尔丁评论道:“酒并不颠倒人性,或者在人们心里制造本来并不存在的情感。它只是撤去理性的岗哨,从而迫使我们显出种种丑态——而在清醒时刻,我们总有办法掩饰过去。酒不过是加强和更激动了我们的感情(通常总是涌在心头的那股)。所以三杯老酒一下肚,人的各种性格——爱生气,多情的,慷慨的,柔和的,贪婪的,就会格外清楚地表现出来。”[4](P247)菲尔丁引经据典进一步证实其观点。第一个引言“酒后示人心,犹如镜里显人身”[3](P300)是古希腊政治家兼演说家伊斯钦尼兹在《反对提马克斯》中对醉酒的评说。这个文学典故的意思就是俗语说的“尊酒照人心”或“酒后吐真言”之意。菲尔丁运用名言说明了琼斯醉酒后暴露出易冲动的性格。第二个典故是借用“奥维德及其更庄重的作家所说的许多名言”来证实“酒往往是色之先驱”。[3](P306)奥维德的名言指的是奥维德在《爱之医治术》第805行说的话“酒使人心作爱之准备”[3](P306)以及在《爱之艺术》第1卷第227行说的话“酒令人勇,能使人易生情欲。”[3](P306)菲尔丁运用奥维德之言表达了酒是淫乱之媒的观点。琼斯在精神上与苏菲亚相爱,在肉体上酒醉后又与毛丽有染,这种行为是否可以原谅呢?答案见于菲尔丁运用的三个历史人物对醉酒的评说。首先来看克柳特拉斯的观点。一个蠢人问克柳特拉斯:“喝醉了酒,你不觉得害臊吗?”[4](P252)克柳特拉斯回答说:“公然来训斥一个醉酒的人你难道不觉得害臊吗?”[4](P252)克柳特拉斯其人,按照张谷若的研究,可能指老蒲林尼的《自然史》中的古希腊天文学家,也可能指尊诺芬《希腊史》中所说的阿捷弗大使。[3](P308)克柳特拉斯的回答认为正常的人不应该计较一个喝醉的人所犯的事。其次来看古希腊政治家兼诗人毕塔克斯的观点。他认为:“一个人喝醉时犯法,要比不醉的人,科以更重的罚锾。”[3](P309)最后来看亚里斯多德的观点。他在《政治学》第2卷第9章中表达了对毕塔克斯观点的推崇。毕塔克斯与亚里斯多德的观点倾向于醉酒的人所犯的罪是不能原谅的。以上两种不同的观点阐释了菲尔丁的两面观:“在国家的法庭上,不能拿醉酒作为犯罪的借口;可是在良心的法庭上,这事却大大可以谅解。”[4](P252)

菲尔丁借用伊斯钦尼兹与奥维德等作家的名言表达了人们醉酒之后,在撤出理性的岗哨之后,容易暴露性格的丑态,如易怒与好色;阐释了琼斯所犯之罪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发生的。

五、怒

汤姆·琼斯所固守的爱情碉堡最后终于被苏菲亚攻陷了。苏菲亚的父亲乡绅魏斯顿先生从来没有担心过他的女儿会跟一个穷人发生恋爱,就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她会跟一个非我畜类的动物发生恋爱一样。因此,当他知道女儿的恋情后,像遭到雷击一般,目瞪口呆,等他的灵魂归窍之后就怒不可遏了。在西方文化里,“怒”被认为是人性的七大罪恶之一。魏斯顿的怒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呢?

首先,菲尔丁连续运用了两个典故渲染了魏斯顿排炮般地咒骂这对情人的毛骨悚然的声音。菲尔丁描述道:“当斯特莱封和斐丽丝隐身在幽静的丛林里喁喁情话……;在这万籁俱寂的当儿,云层间蓦地响起雷声,满天隆隆疾走。姑娘马上从覆满苔藓的河岸或是绿草如茵的高坡上惊起,原先为着爱情而绯红了的双颊,这时顿然变成死一般苍白。恐怖使得她通身颤抖,那位情郎几乎扶不住她那摇摇欲坠、战栗着的身子了。”[4](P303)斯特莱封和斐丽丝指代“传奇中传统恋人的名字,斯特莱封源于西德尼的《阿卡狄亚》,斐丽丝源于维吉尔的《牧歌》。”[3](P196)典故中恋人的约会暗指苏菲亚与琼斯的相怜相爱地会晤,云层间的雷声喻指魏斯顿的咒骂声,典故中姑娘的系列反应,如“惊起”、“苍白”、“颤抖”、“摇摇欲坠”和“战栗”暗示了魏斯顿的暴躁脾气给女儿造成的后果,其声就吓得苏菲亚“脸上惨白地晕倒在她情人怀里。”[4](P304)接着,菲尔丁又描述道:“或者说在索尔兹伯里的某家客栈或酒馆里,当两个丝毫不晓得城里有位奇士的先生正在畅饮的时候,忽然伟大的道迪哗啷啷地抖动着铁链,沿着走廊发出凄惨恐怖的号叫声,把两个陌生的过路人吓得目瞪口呆。”这是菲尔丁引用的一则民间故事,“1762年1月18日的索尔兹伯里期刊报道说:丹尼尔·皮尔斯在索尔兹伯里城的”三狮客栈“的走廊里走出怪声,装神弄鬼,惊吓陌生人。”[5](P196)丹尼尔·皮尔斯据说是索尔兹伯里城市政所的一个小职员,专喜恶作剧。菲尔丁把这个闹剧写进他的小说里,道迪是丹尼尔·皮尔斯的化名。两个陌生的过路人的惊吓反应暗示苏菲亚吓得晕死,琼斯想找个“安全的角落”[4](P304)避开魏斯顿的愤怒。菲尔丁平行运用了两个典故,构成了排比结构,生动地描写了魏斯顿的暴躁脾气,有力地渲染了魏斯顿的怒所产生的后果。

其次,菲尔丁借牧师之口运用了古代圣贤的典故阐释了动怒的教训。第一个典故涉及到古罗马哲学家塞涅卡、古罗马最伟大的诗人维吉尔和贺拉斯等经典之言,如:塞涅卡在《说怒》第一卷里说:“发怒之人必遭毁灭,一如一物坠于坚物之上,必遭破坏。”第二卷里说:“迁延迟缓为疗怒最妙之法。”第四卷里说:“首言‘怒为短时之疯狂’之人,不论为谁,实有见地。”维吉尔在《伊尼以得》第二卷里说:“愤怒,暴怒,使人失心迷性。”贺拉斯在《诗礼》第一卷里说:“怒是短时的疯狂。”[3](P372)第二个典故涉及到亚历山大和克莱特斯的著名轶事。克莱特斯是公元前四世纪马其顿的一位军事家,为亚历山大手下的将领及朋友,曾在战役中救过亚历山大的性命。因一次二人酒醉,克莱特斯夸亚历山大之父为更伟大的军事家,触其怒,逐杀之,醒后十分懊悔。菲尔丁运用的古罗马哲学家和诗人的名言典故与亚历山大和克莱特斯的轶事典故阐释了动怒使人失心迷性的道理。菲尔丁同时也讽刺了“乡绅认为咒骂是他作为一个自由英国人的特权。”[4](P306)

综上所述,菲尔丁运用典故丰富的文化内涵,网状般地交织了一张张典故网,形象生动地表达了笑、打、美、醉、怒等主题,不仅表达了作者的观点与思想,而且为读者提供了丰富的文化“肴馔”。伊丽莎白·韦伯认为“典故的运用增添了小说的色彩,生动了小说的语言,当我们忘记或不知晓他们的意思时,他们在我们身上将失去语言的这种色彩和活力”。[11]因此,阐述典故的文化含义,能有助于进一步理解小说内涵,发掘这部新体小说的散文喜剧特点。吉尔·坎贝尔认为菲尔丁的小说叙事模式就像他的戏剧一样具有戏剧性的讽刺意味,体现了奥古斯都文学文化传统。[6](P112)

[1]Richetti,John.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the Eighteenth Century Novel[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

[2]Fielding,Henry.Tom Jones[M].Thomas Keymer,eds.London:Penguin Classics,2005.

[3]菲尔丁,亨利.《弃儿汤姆·琼斯史》[M].张谷若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5.

[4]菲尔丁,亨利.《汤姆·琼斯》[M].萧乾,李从弼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5]Fielding,Henry.Tom Jones[M].Sheridan Baker,ed.New York:W·W·Norton&Company,1995.

[6]Richetti,John.The Columbia History of the British Novel[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5.

[7]荷马.荷马史诗·伊利亚特[M].罗念生,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8]荷马.荷马史诗·奥德赛[M].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中国基督教协会.圣经[Z].南京:中国基督教协会,1998.

[10]Drabble,Margaret.The Oxford Companion to English Literature[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

[11]Webber,Elizabeth&Feinsilber,Mike.“Preface”.Merriam-Websterˊs Dictionary of Allusions[M].Springfield,Massachusetts: Merriam-Webster,Incorporated,1999.

The“Feast”of Culture in the Networks of Allusion in Henry Fieldingˊs Tom Jones

ZHANG Yang-l i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Changde 415000,China)

This article studies the cultural theme in the networks of allusion used in Henry Fieldingˊs Tom Jones,and analyzes how Fielding constructs the networks of allusion concerning smile,whipping,beauty,drunkenness and fury,which achieve various cultural functions.The narrative method of the networks of allusion indirectly expresses the novelistˊs ideas and views,illustrates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the narration,evokes the readerˊs imagination and offers the reader the pleasure of appreciating the“feast”of culture.

Smile;Whipping;Beauty;Drunkenness;Fury

I3/7

:A

10.3969/j.issn.1674-8107.2013.04.015

1674-8107(2013)04-0089-05

(责任编辑:刘伙根,庄暨军)

2013-03-21

湖南省教育厅一般项目“菲尔丁《汤姆·琼斯》典故网叙事模式研究”(项目编号:10C1012)。

张杨莉(1963-),女,湖南常德人,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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