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族嘹歌英译的认知语用框架探析——以《平果壮族嘹歌》为例

2013-02-17 01:31
大连民族大学学报 2013年4期
关键词:壮语壮族英译

张 羽

(百色学院 外语系,广西 百色533000)

壮族典籍的英译研究,作为民族典籍英译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始于《布洛陀史诗》英译(2008)和《平果壮族嘹歌》英译(2009)。在翻译实践基础上,学者们主要从思维差异、语言差异、文体差异等角度应用归化和异化等策略研究壮族典籍翻译的原则和方法。但是关于壮族民歌英译的总体框架的研究还没有得到学者们的足够重视,本文将从认知诗学和语用学视角,运用维索尔伦(Jef Versehueren)的顺应理论(Adaptation Theory)和伊塔马·埃文-佐哈尔(Itamar Even - Zohar)的多元系统理论(Polysystem Theory)探讨《平果壮族嘹歌》英译的基本框架与机制。

一、多元系统与语境

嘹歌英译的目的主要是向英语国家读者、专家学者推介壮族的古老民歌文学艺术和优秀文化。根据奈达的翻译理论,对于翻译框架与翻译机制的研究应该优先从确定语境开始[1]。嘹歌作为民间文学属于一种社会-文化活动,笔者认为主要应从源语语境(壮语)和目的语语境(英语)两个维度考虑两大方面的语境:文化系统语境和文学系统语境。语用学家埃文-佐哈尔认为,诸如文化、文学、语言等都是社会-符号现象,即由符号支配的人类交际模式;如果把它们看成是由一系列特定的可观察量(“事件”/“现象”)组成的相互关联的多个系统,那么就有可能推测出各种社会-符号集合体的运行机制[2]。这个多元系统具有动态性和异质性,其中的多种可观察量必须置于历时(diachronic)和共时(synchronic)维度中进行考量。在共时层面上,各种社会事件和现象构成了一系列选项(options),选项之间存在着中心-边缘等级关系,并呈现互相依赖和转换的动态变化状态。

1.文化多元系统与语境

维索尔伦把语言使用的语境分为交际语境(communicative context)和语言语境(linguistic context)[3]。那么具体到文学创作方面,作为创作背景的物理语境和作为社会背景的社交语境处于核心地位。温格尔(F. Ungerer)和施密德(H. -J. Schmid)认为认知模型在特定领域内最终依赖于文化模型,而文化模型可以被看做是同一社会群体共享的认知模型[4]。因此,多元系统中的文化总体成分可以用认知模型来表示。由于壮族和英语民族的文化存在相似的认知模型,因此源语言和目的语言的文化语境如图1 所示。两种文化语境中存在相互对应的处于中心地位的认知模型CM(CM1…CMn)↔CM’(CM’1…CM’n)以及与其互相依存的处于边缘地位的认知模型CM(CMa…CMx)↔CM’(CM’a…CM’x)。

图1 文化系统语境

2.文学多元系统与语境

埃文-佐哈尔将文学系统定义为“由一系列活动或是部分构成的综合体,其各个成分所具有的文学属性使得各个系统之间能够建立联系”[5]。马赫卢普(Fritz Machlup)认为在确定文学多元系统变量时无论是“外部的”或“内在的”变量都是由功能系统决定的,即都要遵循“相关和便利(relevance and convenience)”的原则[6]。进而,埃文- 佐哈尔区分了处于中心地位的文学系统要素——文本特征和处于边缘地位的“非文学”系统要素——文本以外的因素。后者主要有文化语境、由文本的互文性决定的外部文本世界和读者的认知体验,这些因素共同决定了文本的解读。各种系统的相互作用使译者在从事翻译的过程中要不断地在各种选项中进行选择,因而遇到各种矛盾冲突;选择的结果最终体现在译文的语言结构上,并对读者的认知过程产生影响。源语言与目的语言的文学系统语境的各个成分及其关系如图2 所示。译者首先要对源语言文本(Tz)进行解读,产生译者的认知体验,形成一系列认知模型(CMt)来反映源语言文本的语法和词项信息,为之后的翻译过程中解决各种矛盾冲突(C)作准备。然而,在译者解读过程中,由互文性引发的外部文本(Ttz)会影响到CMt 的建构。相应地,读者在阅读目的语文本(Te)时,伴随着与Te相关的外部文本(Tte),头脑中会产生一个潜在的认识模型系列(CMr)。它最终能否为读者接受取决于译者对翻译过程中遇到的各种矛盾冲突的解决情况。

图2 文学系统语境

二、翻译框架

基于以上分析可知,文化差异程度越高,系统中的危机和不稳定因素就越多,翻译过程中遇到的矛盾冲突就越难以解决,具体体现在译者如何在词汇、意象、修辞等方面找到既保持嘹歌原意和文化信息又能迎合受众阅读习惯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维索尔伦认为语言使用是不断地进行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语言选择的过程,语言选择在本质上是动态顺应的过程。因为语言具有变异性(variability)、协商性(negotiability)和顺应性(adaptability)。语言的顺应主要包括语境关系顺应和语言结构顺应。据此,笔者结合以上两种语境系统和嘹歌翻译实践,对嘹歌英译的总体框架作出以下设想。CCz代表壮语语言文化系统语境,LCz代表嘹歌的文学系统语境,CCe代表英语语言文化系统语境,LCe代表英语文学系统语境。整个翻译过程是实现从壮语嘹歌文本Tz向英语嘹歌文本Te的转换。其中关键的一环是通过有效的语言选择与动态顺应过程来解决语际翻译中的矛盾冲突。

三、选择与顺应

语言选择与动态顺应过程主要体现在时间顺应、语境制约和语言结构三个方面。顺应的基本原则是:(1)在多元系统中“保持稳定与不稳定事件之前的平衡”;(2)遵循凸显观(prominence view)、“相关和便利”的原则,在系统内部和系统间进行选项的交叉、移植和重组。

1.语境顺应

根据维索尔伦关于语言使用过程就是语言选择过程的观点,壮语-英语翻译是社会符号转换过程中语言选择和使用的动态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译员扮演着解读者、译者和读者三重角色。首先,壮族的译者从本民族的社会、历史、文化等角度对文本进行恰当的解读。其次,他必须充分了解英语语言文化,以便在翻译过程中能够以读者的身份对某个语言选择在英语国家读者头脑中可能产生的认知体验作出恰当的预测性判断。在此基础上,他才能最大限度地解决矛盾,降低目的读者阅读译文时产生的文化冲突反应。译者正是在这三种角色之间互相转换的过程中,进行语言选择并完成翻译过程的。

壮语文化与英语国家文化之间在思维方式、社会生活方式、价值观等方面存在巨大的差异,并且语言的自然对等性较差。在这种情况下,译者可以遵循语境顺应的第二条原则,选择和保留壮族文化中有代表性的内容和形式,灵活地应用第一条原则,在英语认知语用语境范围内选择相似和可驾驭的内容和形式,将壮族民歌的风貌转换成英语国家目的读者能够接受的形式。另外,嘹歌英译过程中在语言语境方面主要表现为互文性和语言序列规则(sequencing)。根据互文性关系对译文进行语言选择推敲,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由此产生的误解。在语言序列规则方面,壮语民歌在语法上多使用定语后置,翻译时,为了使译文更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通常要舍弃壮语的这一特征。在韵律上壮语民歌多使用叠句和腰脚韵;在双声部男女对唱的五言四句诗句中,叠句分别出现在男女唱段的第一、二句,或第二句、第四句。对于前者可以借鉴罗伯特·彭斯的《友谊天长地久》中的叠句形式;后者可以尝试通过使用西德尼(Philip Sidney)田园诗中常见的叠叙法(polyptoton)和对仗(antithesis)来保持壮族民歌的固有形式。

例如:

Ok rog bae yiuq fwj 出外去看云

A viewing of clouds

Fwj mbouj dwg fwj fwn 云不是雨云

And of you

Ok rog daeuj yiuq vunz 出外来看人

We went out to view

Mbouj raen mwngz ok rog 不见你出门[7]

But none viewed we.

(罗汉田《日歌·邂逅》)

2.语言结构顺应

在认知语用框架下,语言结构顺应是对应不同的语境,如意识形态、道德标准等,选择适当的语言、语码和语体,话语建构成分,话语和语段,话语构建原则。具体到嘹歌的英译则是适应嘹歌所反映的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生活内容和形式,在相应的英语文化和文学语境中选择适当的词项、意象、句子、主题结构等。

四、应用举例

下面,笔者分别从人称、意象两个方面进行举例说明认知语用翻译框架的应用。

在例1 中“Dou”的翻译值得商榷,在壮语中它兼指“咱,我,我们”,翻译成“I”或“we”会产生不同的认知效果。在《三月歌》中对山歌主要是青年情侣之间恋爱交往的一种方式,因此爱情脚本是译者主要考虑的因素之一。但是两种文化中的爱情脚本存在较大差异,这就需要译者根据翻译变量在认知语用框架下进行灵活的语言选择。例1

壮语拼音 Dou caen maij guh caemz

直译 咱 真 喜欢 唱 相当

壮语拼音 Dou caen gyaez fwen doiq

直译 咱 真 爱好 山歌 对[7]6

嘹歌文本中的爱情脚本如图3 所示,英语诗歌中的爱情脚本如图4 所示。不难看出两者间存在以下区别,见表1。

图3 嘹歌中的爱情脚本

图4 英语文化中的爱情脚本[8]

表1 嘹歌与英语诗歌爱情脚本对比

如果把“Dou”翻译成“we”,可能使英语国家读者误解对歌这一民俗。一方面,英语国家读者会把“we”理解成一对男女双方的互称;然而事实上,嘹歌双声部对歌是两男两女分别以高低声部进行对歌,因此“Dou”指的是两男一方或是两女一方。另一方面,即使读者通过阅读前言或注释了解到这一对歌形式,在文化层面上也会产生疑惑:恋爱发生在一对男女之间,为什么会出现两对男女呢?如果把“Dou”翻译成“I”,则不会造成理解上的困惑,但是却丢掉了对歌的文化特性。为了平衡这种由于爱情脚本不同而产生的矛盾,译者可以将“Dou”译成“we”,同时在前言位置用适当篇幅介绍对歌的文化背景和内涵,而不是仅仅描述对歌的情境。

例2 描写的是一对情人战乱后重聚的情景,饱经风霜的爱情坚守就像蒙不灭的火一样,遇风重燃。例2

壮语拼音 Feiz gyoq moek mbouj mon

直译 火 炭 盖 不 将灭

壮语拼音 Rumz gon de gak rongh

直译 风 然后 快要 放 亮[7]329

诗句中的“Feiz gyoq”在壮语中指燃烧中的火炭,这个象征爱情顽强生命力的意象,在英语文化中没有对应的意象作参考,它的英译也同样值得斟酌。首先,在语境方面,在壮语和英语的不同爱情脚本中,包含了对爱情道德观的不同解读。嘹歌对于敢于冲破封建包办婚姻的婚恋自由是持褒扬态度的,然而,在相应历史时期的英语国家文化中,由于宗教、婚恋道德的制约,诸如嘹歌中婚外恋情往往被视作一种罪恶的欲望,而加以谴责。其次,在语言选择上,火的翻译有多种选择,如“fire (flame,glow,smolder)”“desire”“passion”等,不同的选择会引发读者不同的认知体验。再次,不同的语言选择会产生不同的互文性。例如,如果翻译成“desire”英语国家的读者可能会联想起柯勒律治的《欲望》(“Desire”),其中真爱被等同于内心的渴望;如果译为“flame”可能会使人联想到丁尼生的《夏洛特女郎》(The Lady of Shalott),其中“flame”不仅用来形容骑士的英武,更是对夏洛特内心被禁锢的情感的隐喻。

五、结 语

嘹歌英译受到翻译目的、对象,文化差异程度和语言对等性等变量的制约,并且中国壮族和英语国家民族在文化、历史、社会生活等方面虽然有相似,但更多的是差异。那么,最大限度地向英语国家受众推介壮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并使其易于被读者所接受就成为了翻译的首要任务和难点。认知语用翻译框架将认知模型和语言选择与动态顺应引入到多元系统理论中,使得多元系统中的各个成分得到进一步限定,并通过译员在解读者、译者和读者三重角色的转换来实现语言使用中的灵活顺应,这一翻译设想有利于更好地传递壮族民歌的文化信息和体现其文学特质。

[1] NIDA,EUGENE A,TABER,etal. The Theory andPractice of Translation[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19.

[2]EVEN - ZOHAR,ITAMAR. Polysystem Theory (Revised)[M]∥Papers in Culture Research. Tel Aviv:Porter Chair of Semiotics,2005:1.

[3]VERSEHUEREN JEF. 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76 -77.

[4]UNGERER F,SCHMID H-J.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 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8:51.

[5]EVEN - ZOHAR,ITAMAR. Polysystem Studies[M].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1990:28.

[6]MACHLUP,FRITZ. Knowledge and Knowledge Production[M].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1:4.

[7]罗汉田. 平果壮族嘹歌[M]. 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

[8]GAVINS J,STEEN G. Cognitive Poetics in Practice[C]. London:Routledge,200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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