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声,雷 娜,孙桂芝△
(1.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肿瘤科,北京 100053;2.北京振东光明药物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120)
孙桂芝教授是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著名的中西医结合肿瘤专家,教授、博士生及博士后导师,全国第四批名老中医学术经验继承人指导老师。从事中西医结合肿瘤临床和学术研究40余年,先后承担多项国家中医肿瘤攻关课题及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她熟读经典,学验俱丰,中西兼通,在恶性肿瘤的复发与转移防治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笔者随师侍诊,聆听其教诲,对其有关恶性肿瘤的“治未病”学术思想有了一些的体会和思考,现不揣浅陋提几点不成熟的看法,供同道借鉴。
癌症的演化是复杂的,往往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肿瘤一旦形成将很难控制和治愈。因此,将中医“治未病”的思想理念运用于肿瘤的防治中,是预防肿瘤发生、防止肿瘤病情发展的重要途径,并对促进患者的康复、提高患者的生存率有着重要意义。“治未病”是中医预防医学思想的高度概括,见于《内经》的多篇章节,意指采取预防或治疗手段,防止疾病发生、发展的方法,是中医治则学说的基本法则,也是中医药学的核心理念之一和中医预防保健的重要理论基础及准则,在疾病的预防、诊治方面都有重要意义。
孙桂芝认为,“治未病”是古代医家对疾病提出的预防学术思想,包括预防疾病的发生和当疾病发生后如何控制,不使其进一步加重。概而言之,中医治未病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未病先防,即强调摄生,预防疾病的发生;二是已病防变,即既病之后防其传变,强调早期诊断和治疗,及时控制疾病的发展演变;三是病后防复,即病情缓解后采取巩固性治疗或预防性措施,防止疾病的复发。
肿瘤是由多种重要因素所致,在正气虚弱、脏腑阴阳气血失调的基础上,外邪入侵,痰、湿、气、瘀、毒等搏结日久积渐而成。因此,在肿瘤尚未发生之前,针对可能导致肿瘤的各种原因,如遗传因素、免疫因素、慢性疾病等内因,亦包括有毒致癌物侵袭等外因加以防范。主要体现在摄生方面,如调情志、适起居、节饮食、慎劳作,长养正气,防止病邪的侵袭,即“法于阴阳,和以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中医对癌瘤转移的认识,可以追溯到《内经》。《灵枢·百病始生》云:“虚邪之中人也,留而不去,则传舍于络脉,传舍于肠胃之外,募原之间。留著于脉,稽留而不去,息而成积。或著孙脉,或著络脉,或著经脉,或著输脉,或著于伏冲之脉,或著于膂筋,或著于肠胃之募原,上连于缓筋”。孙桂芝认为,转移是恶性肿瘤的组织细胞最显著的生物学特性,是恶性肿瘤的最本质的表现,亦是当今恶性肿瘤的基础和临床研究中仍未攻破的难题[1,2]。《内经》谓之“传舍”,其因有二:一是邪气盛,二是被转移的部位正气虚,“最虚之处,便是客邪之地”。必须从整体观念出发,联系脏腑之间存在的生克乘侮关系,先治或先安未病脏腑,以阻断疾病的传变途径,防止疾病的蔓延,使其朝着痊愈的方向发展。此即“先安未受邪之地”,从而消除肿瘤的转移基础,起到防止其转移的作用。
孙桂芝认为,肿瘤的治未病还应包括病后防复,即肿瘤根治术后适宜调摄,并采取各种措施,防止其复发。她认为,恶性肿瘤在早、中期,经过根治手术或经过规范的放化疗后,达到了完全缓解,但是仍有一定的复发率,如胃癌患者术后有70%~80%死于局部或远处转移,即使是早期胃癌,术后10年仍有30%~40%的复发率,其他肿瘤也是如此[3]。因此,对于大多数肿瘤病人,术后防止复发转移是肿瘤治疗的非常重要的方面。
孙桂芝认为恶性肿瘤复发转移的病因病机关键在于正气不足,瘀血内结。而正气不足之关键又在于气虚,因为气是构成人体和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最基本物质,气属阳,气能生血,血属阴,血虚则阴亏,因此气亏虚日久则必导致血、阴、阳俱亏;同时气能行血,气虚血脉失运则瘀血内结。正如《医宗必读》中云:“积之成者,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4]”因而运用扶正化瘀思想是防治肿瘤复发转移的要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孙桂芝认为患癌必正虚,即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扶持正气,提高机体抗癌能力,对防止肿瘤复发转移及长期生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由于癌毒易伤正气,尤其是中晚期常造成病人气血阴阳的耗损或五脏功能衰竭,如果再以单纯攻伐的方法治疗,使得正气更虚,抗癌力更弱,为残存癌毒的复发和转移提供更有利的条件。因此强调治疗全过程中始终要保护人的正气,坚持长期扶正治疗以防复发转移。其中保护和增强患者的免疫功能是防止肿瘤复发与转移的关键。
血瘀证候在肿瘤生长、侵袭和转移不同发展阶段都普遍存在。活血化瘀药还能减少血小板的凝集和黏度,使血流增速、癌细胞不易在血流中停留、聚集、种植,从而减少转移。肿瘤病人的甲皱微循环和指尖容量脉波方面,都显示出不同程度的毛细血管动脉痉挛或变细、管袢减少,甚至看不到毛细血管袢,抑或毛细血管壅滞呈现断续现象。给予活血化瘀治疗后,紫舌现象和上述微循环障碍有明显改善,全身症状、体征也有所好转并趋于稳定。孙桂芝常用的活血化瘀药物有三棱、莪术、三七、川芎、当归、丹参、丹皮、赤芍、红花、元胡、乳香、没药、穿山甲、五灵脂、降香、川楝子、蛇莓、全蝎、蜈蚣、僵蚕、土鳖虫等。
《景岳全书》[5]提出了攻法、补法的治则,治积之要在知攻补之宜,而攻补之宜当于孰缓孰急中辨之,凡积聚未久而元气未损者,治不宜缓,盖缓之则养成其势,反以难制,此其所急在积,速攻可也。若积聚渐久,元气日虚,此而攻之,则积气本远,攻不易急,胃气切近,先受其伤,愈攻愈虚。而《医学心悟·积聚》更明确提出按初、中、末三阶段治疗积聚:“治积聚者,当按初、中、末之三法焉,邪气初客,积聚未坚,宜直消之,而后和之;若积聚日久,邪盛正虚,治法从中,须以补泻相兼为用;若块消及半,便从未治,即住攻击之药,但和中养胃,导达经脉,伸荣卫流通,而块自消矣。”这些经文精辟地阐明了恶性肿瘤演变过程中根据正邪消长制定相应治则,补益攻伐相间而进,以遏制恶性肿瘤转移的恶性病理演变。
孙桂芝对弟子始终强调中医临证时应勤求古训、精于辨证,在判明病因、病位、病性、病势基础上,继而以理寻法,依法制方;潜研医理时要融通新知、学贯中西、博采众长,通过一切途径学习和了解现代肿瘤医学的相关知识和研究进展,坚持走中西医结合道路。
孙桂芝本人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对肿瘤的中西医临床分型和辨证论治相结合的独到见解,并贯穿于其诊治过程中。在肿瘤发展中往往病机虚实错杂、病情缠绵、病证多端,就更加重了临床诊断和治疗难度,因此将中医药与现代医学临床相结合,使中医辨证更加直观化、客观化就显得尤为重要。传统中医理论体系的核心是辨证论治,但通过结合望闻问切而对疾病做出的证候判断,往往带有医师的个人经验及主观认识,而西医对疾病的认识是建立在病因、病理及实验室检查基础上,所以若能将中医证型与西医病理及实验室结果建立起一定联系,则能从其中寻找到中医证型的规律性,找到客观规范化辨证的可能;另外,将中医处方用药与西医病名、病理分型相结合,则可能为客观规范化治疗寻求新的途径。孙桂芝认为中医证型与组织病理学的关系在于,肿瘤的病理学类型不同,细胞组织生物学行为就有所不同,表现于外,就宏观地呈现出不同的中医证型[6]。如贾桂娈等[7]观察 80例肺癌患者中,鳞癌以痰湿阻滞型为主,腺癌以阴虚内热型为主,未分化癌多表现为气血瘀阻型。
3.1.1 常用动物类药 孙桂芝对动物药的认识、临证遣药组方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和创新之处,应用动物类药物并配合其他药物随证加减,治疗各类恶性肿瘤常能事半功倍。在该类药物漫长的运用历史中,其疗效的确切性获得反复验证,毒副反应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避免,因此我们应当常用和善用。在运用虫类药物治疗肿瘤过程中,仍然必须遵循传统中医学的基本原则,首先要认清病机,辨证论治,灵活发挥;每制一方切要量小而类多,既获其效又不致发生毒副反应;其次,必须详辨标本虚实的主次,即邪毒与正气的孰轻孰重。基于以上理论思想,孙桂芝常用的动物药范围相当广泛,包括僵蚕、蟾皮、白花蛇、九香虫、穿山甲、水蛭、全蝎、蜈蚣、蝉蜕、土鳖虫、地龙、蜂房、鼠妇等,并常以两药相伍。
3.1.2 治癌常两药相伍 孙桂芝认为,对药的主要作用是增强疗效、减弱毒性、升清降浊、寒热互制、阴阳双调、气血双补、补泻兼施、开合并用等。并利用对药灵活多变、疗效确切且临床经验易获等特点,在长期恶性肿瘤的治疗中,于辨证论证的基础上判明病因、病位、病性、病势,运用对药临证加减,并掌握中药的四气五味、升降浮沉等特性,遣方用药、扶正祛邪,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
[1]孙燕.临床肿瘤学的现状与进展[J].中国医学论坛报,2008,7:9.
[2]Maniwa Y,Okada M,Ishii N,et al.Vascui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increased by pulmonary surgery accelerates the growth of micrometastatic lung cancer[J].J Urol,2008,160(1):210.
[3]Reeken WD Fernanrdez A Panigrahy D et al.Fffi.cacy of antiangiogenictherapy with TNP-470 in superficial and invasive bladder cancer models inmice[J].Urology,2000,56(3):521-526.
[4]李中梓.医宗必读[M].2版.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7:215.
[5]张介宾.景岳全书[M].2版.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9:407.
[6]周伟生,杨贤卫,何蓉,等.中晚期周围型肺癌临床分期病理分型与中医证型相关性研究[J].中医药学刊,2006,24(8):1436-1437.
[7]贾桂娈,褚东宁.肺癌 X线征象和病理分型与中医证型关系分析[J].浙江中西医结合杂志,2001,11(2):107-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