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胶东半岛海洋事业述论*

2013-01-21 16:12侯德彤蔡勤禹
关键词:胶州高丽海运

侯德彤 蔡勤禹

(1.青岛大学 《东方论坛》编辑部,山东 青岛 266071;2.中国海洋大学 社科部,山东 青岛 266100)

元代胶东半岛海洋事业述论*

侯德彤1蔡勤禹2

(1.青岛大学 《东方论坛》编辑部,山东 青岛 266071;2.中国海洋大学 社科部,山东 青岛 266100)

公元1279年,元灭南宋,重新统一中国,结束了中国自五代以后长期的分裂局面,建立起空前规模的统一帝国,元朝重新打通了西域丝绸之路,同时继承了南宋大力发展海上贸易的政策,积极发展海外贸易,中外交往空前繁荣。胶东半岛地处北方,在元代虽不是官方贸易基地,但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成为元统治者规划东北亚海上战略的重要一环,海上活动持续活跃。元、明两代都定都北京,而粮食仰给于东南,因此都面临着南粮北运问题,为了缩短航程,减少海运风险,两代曾先后开凿胶莱运河,胶莱运河的部分开通带动了胶东半岛区域海上贸易的发展。

元代;胶东半岛;海上重镇;海外贸易;海漕;胶莱运河

公元1271年,忽必烈改蒙古国号为元,次年定都燕京(称大都),公元1279年,元灭南宋,重新统一中国。元朝结束了中国自五代以后长期的分裂局面,建立起空前规模的统一帝国,疆域之广“虽汉唐极盛之际有不及焉”。[1](卷五十八,地理志序)元朝重新打通了西域丝绸之路,同时继承了南宋大力发展海上贸易的政策,大力发展海外贸易,中外交往进入空前繁荣的时期。胶东半岛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悠久的海洋传统在元代海洋事业中继续扮演着重要角色,这其中主要包括:东北亚海上军事活动、发达的海上贸易和大规模的海上漕运几个方面。

一、胶东半岛为元代海上重镇

元朝虽是由草原游牧民族蒙古族所建立,但自始即重视对海洋事业的经营。早在至元十四年(1277年)蒙古铁骑南下灭亡南宋的过程中,元世祖忽必烈便招降并重用原南宋泉州、明州等市舶司的官员,沿袭南宋朝设市舶司的做法,在泉州、庆元(今宁波)、上海、澉浦设立了4个市舶司,后又在温州、杭州和广州设立市舶司。元还制定和颁布了一系列政策、法规推动海外贸易的发展,如至元十五年(1278年)八月,命令沿海相关行省向外国商船宣布:“其往来互市,各从所欲。”[1](卷十,世祖纪七),推行“罢和买,禁重税”的改革,严禁官吏强买和勒索,并颁布《市舶则法》,奖励优待中国海商,认为“舶商、梢水人等,皆是赶办课程之人,落后家小,合示优恤。所在州县,并与除免杂役”[2](卷二十二,《户部·市舶则法》)。这些措施大大推动了元代洋事业的发展,其中海外贸易的规模和品种都超过了南宋时期。到元世祖后期,兼营海外贸易的行泉府司所统海船即达1.5万艘之多。由于唐宋以来经济重心逐渐南移,北方长期陷于动荡和战乱,社会经济遭受严重破坏,因此元代海外贸易的重心主要在东南沿海一带区域。

地处北方的山东半岛虽然不是官方贸易基地,但由于地近京师,控扼渤海,又与高丽、日本隔海相望,因此自立国之初,元统治者便把山东半岛作为其东北亚海上战略的重要一环。元朝的行政区划同以往比较变化较大,实行行省制,在大都设中书省,又在全国设立了11个行中书省,山东和山西、河北地区称为“腹里”,直属中书省。另胶东地区在行政区划上较大变化:一是宁海州从至元九年(1272年)开始直属中书省管辖。宁海州辖牟平、文登两县,治牟平县(今烟台牟平区)。二是新置胶州,领胶西、即墨和高密三县。据《元史·地理志》记载,胶州是元世祖忽必烈所置,但有学者认为,元代新设置胶州的时间要早得多。“查考其他有关史料,元代胶州实建置于蒙古太祖二十二年,即南宋理宗宝庆三年,1227年,……这时的胶州治所在胶州老市区。此后明、清两朝均称胶州,均属山东布政使司莱州府,治所也仍在现在的胶州市。”[3]三是元末进一步加强了山东半岛地区的海上地位。元顺帝至正十一年三月(1351年),“置山东分元帅府于登州,提调登、莱、宁海三州三十六处海口事”,[1](卷九十二,百官志八)以加强胶东地区海上协调和控御。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三月,又“立胶东行中书省及行枢密院,总治东方事。以袁宏为参知政事”,[1](卷四十六,顺帝纪九)治所在莱阳。这是元政府鉴于当时内外交困的局面,欲借助山东半岛来控御整个东亚海上事务的一个宏大战略构想,这类似于唐时的淄青镇的设立。虽然胶东行省设省时间很短,不到五年元政府就在农民起义的洪流中灭亡,但却足以说明元政府对胶东半岛海上地位的重视。

元初,元朝通过军事和王室联姻等手段彻底控制了高丽,把朝鲜半岛作为对日用兵的基地。至元十八年(1281年)正月,元世祖忽必烈发10万大军东征日本。同年八月,征伐日本的元朝船队在海上遭遇了台风,大部分战船被摧毁,损失惨重,史载:“船为风涛所激,大失利,余军回至高丽境,十存一二。”[1](卷十一,世祖纪八)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元朝正式将高丽立为“征东行省”,“敕枢密院计胶、莱诸处漕船,高丽、江南诸处所造海舶,括佣江淮民船,备征日本。仍敕习泛海者,募水工至千人者为千户,百人为百户。”同年冬,忽必烈又下令,“敕漕江淮米百万石,泛海贮于高丽之合浦。”[1](卷十三,世祖纪十)当时胶莱运河已开凿成功,运粮漕船可从江淮沿海岸线北上直入胶州湾,换成船体较小的漕船通过胶莱运河直达莱州湾,可大大增加运量,并节省行程。

其时,元朝统治者还利用胶东沿海地域民众丰富的航海经验,展开海洋探险活动,探索通往高丽和日本的便捷航路,以资军国之用。如《元史》所载王国昌就是一例实证。“王国昌,胶州高密人。初为胶州千户,中统元年(1260年)入觐,世祖察其能,迁左武卫亲军千户,……至元五年,人有上书言高丽境内黑山海道至宋境为近,帝命国昌往视之。泛海千余里,风涛汹涌,从者恐,劝还,国昌神色自若,徐曰:‘奉天子威命,未毕事而遽返,可乎?’遂至黑山乃还,帝延见慰劳”。他凭借自己的航海经验与胆识,顺利完成海路探险使命。后来,元世祖为通使日本,又命王国昌率水军护航,日本自唐末停派遣唐使后,终宋一世与中国没有官方使节往来,元世祖统一海内后,当然不会放过让日本臣服朝贡的想法。史载:“而东夷皆内属,惟日本不受正朔,帝知隋时曾与中国通,遣使谕以威德,令国昌率兵护送,道经高丽……八年,复遣使入日本,乃命国昌屯于高丽之义安郡以为援”。[1](卷一百六十七,《王国昌》)后死于军中。从王国昌的事例可以看出,山东半岛一带民众的航海经验在中原王朝对朝鲜半岛和日本的交往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二、胶东半岛海上贸易活动

元代称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为舶商,称在海上航行的商船为舶船。据史料记载:“华船之构造、设备、载量皆冠绝千古”,“船之大者,乘客可千人以上云”,“海船一载千石”。又称:“船幅殆为四角形,下侧渐狭尖如刃,以便破浪”,“普通四桅,时或五桅六桅、多至十二桅云”,“一艘之船室每至五六十之多”。[4]舶商在户籍中专成一类,称之为舶户或者舶商户。元代舶商户中有不少资金雄厚并且拥有自己舶船的大舶商,但是多数是没有能力置备舶船的中、小舶商,他们往往要以“人伴”的身份依靠有舶船的大舶商,结为壹甲,互相作保,出海贸易;或者在大舶商的船上担任相关的职务并捎带自己的一些货物出海买卖。元代舶船上的人员组织严密,有纲首、直库、部领、杂事、火长、舵工、碇工、梢工等,都有各自的职责和严格的分工,到了元代,指南针已经得到普遍应用,成书于14世纪的《元海运记》称,当时航海“惟凭针位定向航船”,元朝还发明了牵星板,利用牵星术来定位大海中船舶的方位。航海技术的进步也推动了胶东口岸的海上商贸活动。

元代的海上贸易是在元政府的严密控制之下进行的,而胶东诸海口皆不属于元代官方设立的通商口岸,所以不再经常性地承接远洋巨舶,但来自高丽等地的一些采购商船还是不时过往。如《高丽史》卷三十一记载:忠烈王二十一年(1295年)夏四月闰月庚午,“遣中郎将赵琛入元进济州方物:苧布一百匹、木衣四十叶、脯六笼、獾皮七十六领、野猫皮八十三领、黄猫皮二百领、狍皮四百领、鞍鞘五副”,[5](P426)同年四月,忠烈王“又遣中郎将宋瑛等航海往益都府,以麻布一万四千匹市楮币”,[5](P686)这里益都府应该是指益都路治所所在地益都县(今山东青州市)。一年之内高丽国王就两次派人越海来山东采购方物,可以想见胶东口岸和高丽海上交往的密切。此外,高丽李朝时期的汉语教科书《老乞大》也载有元朝高丽商人越海来山东做生意的事情,如《老乞大谚解》卷上记载,高丽商人“从年时正月里,将马和布子,到京都卖了。五月里到高唐,收起绵绢,到直沽里上船过海。十月里到王京,投到年终,货物都卖了”。[6]高唐在今山东境内,以产棉丝织品闻名,王京是指当时高丽的都城开城。高丽商人把本国产的马和布贩运到元朝大都出售后,转到山东高唐收购绵绢从直沽(今天津附近)登船,运回高丽王城开城去销售,因走海路,一般从登州海域直航回国最为便捷。

近年胶东沿海一些地区的考古发现也证实了胶东半岛在元代与高丽密切的贸易往来。如1984年,烟台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与蓬莱市文化局,对蓬莱明代水城遗址进行清淤处理与发掘,出土了一大批文物,计有:古船一艘、铜铁木石等质地船具、兵器多件,及古瓷器489件,及少量日本“宽永”铜币。据专家考证,“水城中出土最多的是元代瓷器,其窑口有浙江的龙泉窑,河北的磁州窑及山东的地方窑等”,“同时还有较多的浙或闽一带的民窑及少量景德镇、磁州、金华窑等瓷器”。而上述窑口产品中数量最引人注目的,是元代末期的龙泉窑具,它占全部出土磁具的一半以上,“所出土陶瓷器除个别质地较好者外,大多数的质量不高,但却涉及了当时南北名窑的产品”。[7](P96-97)而1976年在朝鲜新安海底打捞的沉船中也发现不少南北名窑的瓷器,其中元代陶瓷器与蓬莱水城出土的元代瓷器基本一样,这表明元代登州口岸是不仅南北商船云集,而且也和高丽有着密切的商贸往来。

另外,近年来在胶州出土的古瓷片中,除了大量的宋代古瓷片外,还有数量较多的元代青花瓷器残片,“最多的还数元、明、清代青花瓷,不仅数量多,品相好,而且还有官窑的上等好瓷片。”[8]这其中的元代古瓷片,可以从物证的角度反映元代胶州海口南北方民间海上贸易的实际情况。元代的胶州海口,虽然一度曾经是元世祖忽必烈征伐日本的基地,但是纵观元代胶州海口的历史,应该说主要还是一处民间海上贸易的港口。《元史·食货志·海运》记载:“海运之道自平江刘家港入海,……历西海州海宁府东海县、密州、胶州界,放灵山洋,投东北……。”海船从刘家港出海起航,到了“胶州界”(胶州海口)以后,一般要入港休整或中转,然后扬帆起航“放灵山洋,投东北”向东北海域驶去。这其中多有到高丽贸易的舶船。这一条自南而北,经胶州海口中转放洋驶向东北的海路,是前代早已经形成并沿用的传统海上商路。元代胶州海口曾经一度因为胶莱运河而成为江浙粮食物资以及贡献品等,通过海运——漕运——海运进京的必经之处。后来即便元朝廷因故罢停胶莱运河之后,南北海舶还多在胶州海口中转贸易,其中不乏经海路与高丽以及日本通商贸易的民间舶船。与日本的民间海上贸易较少,而且主要是在元代后期,这是由于受元初对日战争的影响。

三、海上漕运与胶莱运河

元朝定都大都,作为政治中心,大都拥有规模庞大的军政机构和王室成员,皆仰赖于南方来供给和支撑。对此,元人危素曾针对时政明确地指出:“元都于燕,去江南极远,而百司庶府之繁,卫士编民之众,无不仰给于江南”(《元海运志》)。这其中,最突出的是南粮北运问题。

当时要把南方的大批粮食物资等千里迢迢运往元大都,主要有三种途径可供选择:第一是陆运,第二是漕运,第三是海运。陆路运输,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费时耗力,且运力有限。漕运则主要依靠贯穿中国大江南北的京杭大运河,但由于北方长期战乱,年久失修,多处河段早已经淤塞,于是元朝初年开始尝试海上运输。1276年,伯颜入临安(今杭州),曾命朱清、张瑄将南宋库藏图籍自崇明州由海道载入京师,二人曾为海盗,熟悉海上航路。*据《南村辍耕录》一书中记载宋朝末年,许多人流亡海上,聚在一起,“乘舟钞掠海上”,其中,朱清、张煊“最为雄长”,是海盗中的翘楚,因掠行抢海上客商及沿海富户,被尉司追捕,于是“乃携老幼,泛海至胶州”,投降了元朝统治者。后来他们也凭借海运功绩卓著,渐渐被赐封至千户侯、万户侯,最鼎盛时,史称“田园宅馆遍天下,库藏仓庚相望”,二人更是“累爵积货,气意自得”。这可看作是元代对海运的首次尝试。至元十九年(1282年),世祖忽必烈根据伯颜的建议,试办海运,命总管罗璧、朱清、张瑄等造平底船六十艘,运粮四万六千石,由海道运至大都。这次首航,因风信失时,次年才到达直沽。这次运粮虽数量不多,但试航成功,意义重大,可以说是拉开了有元一代大规模海运的序幕。

朱清、张瑄所辟海运路线是,“自平江刘家港入海,经扬州路通州海门县黄连沙头、万里长滩开洋,沿山屿而行,抵淮安路盐城县,历西海州、海宁府东海县、密州、胶州界,放灵山洋,投东北路,多浅沙,行月馀始抵成山。计其水程,自上海至杨邨码头,凡一万三千三百五十里。”[9](P756)这条路线是沿着海岸线走,浅滩多,行船危险,南来的海船需要绕过胶东半岛东端的成山头以后才能进入渤海湾。而成山头一带“山斗入海,旁多椒岛,海艘经此,失风多覆,海道极险处也。”[10](P24)

南来的运粮船经过这里时,经常会遇到被风浪损坏导致人亡粮沉海的巨大风险。而且到了冬季,北风盛行时节,粮船在行程中既逆风,又逆水,行程较为缓慢。南粮北调的现实问题摆在了元统治者的面前,迫切需要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在众多的提议中,莱州人姚演提出的解决方案,引起元世祖重视,这项方案具体为:在胶州湾与莱州湾之间以及在胶州湾与唐岛湾之间,开凿一长一短两条人工运河,以解决南粮北调的问题,其中开凿胶莱运河是最重要的一项工程。开凿胶莱运河,主要是在今平度分水岭一带开凿一条长约60华里的人工河道,使之南联胶河,北接胶莱北河。胶河和胶莱北河是山东半岛上两条重要的河流。胶河,发源于莱山,向南流入胶州湾;胶莱北河,发源于白马湖,向北流入莱州湾。经过慎重考虑,元世祖决定采用他的这项建议。

至元十八年(1281年),元世祖忽必烈任命莱州人姚演为开凿胶莱、马濠两运河工程的总管;任命益都等路宣慰使都元帅来阿八赤负责监督该工程。随后便调发兵丁万人,征调益都、淄莱、宁海等州民伕万人,立即开赴工地开凿这两条运河。关于开运河所需费用,则以“免益都、淄莱、宁海三州一岁赋,入折傭直,以为开河之用。”[1](卷六十五,《河渠志》)

开河工程任务繁重,且工期紧,兵丁和民伕们不分寒暑昼夜苦干,来阿八赤往来督视,寒暑不辍。为了加快运河的开凿,又命镇国上将军、炮水手元帅张君佐率新附汉军万人修“胶西闸坝,以通漕运。”[1](卷一百五十一,《张君佐传》)

至元十九年(1282年),从胶州湾陈村口到莱州湾海仓口,全长约300余华里的胶莱运河主体工程竣工,运河初步开通。工程竣工后,立即开始试航,始运粮食二万余石。4年以后的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从江淮沿海岸线北上经过胶州湾的运粮海船已经逾千艘,北运的粮米已逾60万石。运粮海船通过胶莱运河,是指大型运粮海船在塔埠头过驳,把粮米装进小平底河船,由这些小平底船经过胶莱运河抵达海仓口,然后把所装货物再转入大型海船之中。南来的运粮海船到胶州湾锚泊后,依次进入胶州湾北岸的陈村口,把粮米过驳到小平底河船上驶入胶莱运河,若以小平底河船每艘以装载100石粮米计算,起码要有6000艘次往返于海仓口和陈村口之间,由此可见运粮时节的胶莱运河是多么繁忙。为了进一步缩短航程,避开险路,在开凿胶莱运河的同时,还试图掘通马濠运河,若开通,海船可以从唐岛湾贯穿薛家岛,直入胶州湾。虽说河道短,全长只有14华里,但是因为开挖处皆是石岗地,开凿起来极为艰难。后终因当时技术条件的制约,半途而废。由于与胶莱运河配套的马濠运河没有开通,所以从江南沿海路北上的运粮船仍然要绕过薛家岛再进入胶州湾,然后沿着已经开通的胶莱运河出莱州湾,最后向北航行抵达直沽(今天津)。

由于胶莱运河开通后冬春两季水量不足而通航困难,“水浅舟大,恒不能达,更以有百石之舟,舟用四人,故夫数增多。”(《元史·世祖本纪》)再加上河道泥沙淤塞之害、海水容易倒灌、漕运船只损毁严重,据当时中书省丞相火鲁火孙登上奏,经新开胶莱河抵上都,启用船194只,一路上有104只损坏。“船多损坏,民亦苦之”,再加上其他人为的因素*如据《重修平度州志》卷二十六记载,在运粮过程中,山东宣慰使乐实和姚演不恤下情,专断独行。“有制禁诸人,毋得阻挠,而粮舶遇暴风多漂复,乐实不之信,督之漕卒代偿榜掠”,结果使“惨毒自杀者相继”,连按察官都不敢申报;再据《元史·世祖本纪》记载:来阿八赤、姚演被告发在负责开凿胶莱运河时侵吞官钞二千四百锭,折粮米七十三万石,元朝廷下诏命其偿还,并议其罪等等原因。,到了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这条连接胶州湾与莱州湾的运河便被元朝廷下令放弃不用了,还将原胶莱运河上的5000名水手以及千艘运粮舟船调往他处。

随着胶莱运河的弃用,元政府开始倾力探索更方便快捷而又安全的海运航线。经过不断试航、探索,到1292-1293年间两条更为方便快捷的海运线路被开发出来:其中一条于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由朱清、张瑄等试航成功。朱清、张瑄认为原来的航线“其路险恶”,于是“复开生路”。新的航路是:“自刘家港开洋,至撑脚沙转沙嘴,至三沙、扬子江,过匾担沙、大洪,又过万里长滩,放大洋至青水洋,又经黑水洋至成山,过刘家岛,至芝罘、沙门二岛,放莱州大洋,抵界河口。”[9](P756)这条航线多采用直线,航程缩短,而且关键是绕过了沿岸的沙滩航行于大洋,便于赶风选向,半个月即可到达,效率和安全性大大提高。另外一条新航线是至元三十年(1293年)由海运千户殷明略开辟的。具体线路是:“从刘家港入海,至崇明州三沙放洋,向东行,入黑水大洋,取成山转西至刘家岛,又至登州沙门岛,于莱州大洋入界河,当舟行风信有时,自浙西至京师,不过旬日而已”。[9](P756)这条航线取直线,远离沿海岸线,不仅安全,航期也大大缩短了,若顺风不到十天就可到达大都。随着新航路的开辟,海运的效率大大提高,海运粮从至元二十年(1283年)的46000余石,一路增加到天历二年(1329年)的334万石。

关于元代胶莱运河的存废,时论褒贬不一,但有些观点明显过于简单化了。如于钦在其所著的《齐乘·益都水》中认为,元代胶莱运河“数年而罢。余尝乘(船)过之。询土人云:此河为海沙所壅,又水潦积淤终不能通,徒残人耳。”直斥郑演“真郑国之罪人也”。胶莱运河作为官方南粮北运的主航道确实是废弃了,毕竟遮洋大船难以顺利通行。但开凿胶莱运河直通胶州湾、莱州湾的大胆设想还是不乏睿智的大胆方案。而且胶莱河作为官方粮道是停运了,但也并没有被完全废弃。元朝至元末年任松江知府的张之翰在其《西岩集》卷五《书胶州》诗中,就有:“只知烹海利,谁识撅河心?地本连齐俗,人全带楚音”的慨叹。因为胶莱运河通航之后,来自南方的帆船可以北上胶州湾,经陈村口入胶莱运河出海仓口进入渤海湾。由于吴楚之地北来胶州的运粮船和民间船只渐渐增多,以至于使属于齐地的胶州也“人全带楚音”了。

明代嘉靖朝山东巡抚胡缵宗在奏章中说:“青、莱、登三府地方,旧有元时新河一道,南北距海三百余里,舟楫往来,兴贩贸易,民甚便之。比岁淤塞不通,商贾皆困。”[11]据清道光版《重修胶州志》记载:“至于胶莱运道,明初犹存。永乐时始与海运并罢”;“舟楫往来,兴贩贸易,民甚便之。”可见,直到明代永乐年间,胶莱运河仍然在民间发挥着南北方通航运输之作用。从中不难看出,胶莱运河在繁荣地方经济和南北民间贸易方面还是发挥了一定的历史作用。

综上所述,胶东半岛在有元一代的海洋事业经营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且贯穿元朝始终。这首先是由于胶东半岛有着悠久的海洋传统,其次和元朝开放的对外政策及在东北亚的军政活动分不开。

(感谢中国海洋发展研究中心海大专项“近代以来我国突发性海洋灾害应对机制研究(AOCOUC20120)的资助)

[1] 宋濂等撰.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2] 元典章,陈高华等点校[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

[3] 石业华,高石.胶州立城、立县、立州、立港时间考略[A].胶州历史文化初探[C].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48.

[4] 赖家度.元代的河运和海运[J].历史教学,1958,(5).

[5] 杨渭生主编.十至十四世纪中韩关系汇编:下册[Z].北京:学苑出版社,2002.

[6] 陈高华.从《老乞大》、《朴通事》看元与高丽的经济文化交流[J].历史研究,1995,(3).

[7] 蓬莱文化局.蓬莱古船与登州古港[M].大连:大连海运学院出版社,1989.

[8] 廉福银.胶州出土古瓷片的收藏与探讨[A].胶州历史文化初探[C].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118.

[9] 毕沅.续资治通鉴[M].长沙:岳麓书社,1992.

[10] 于钦.齐乗[M].青岛:青岛出版社,2010.

[11] 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原编十六册《山东下》[M].“四部丛刊”三编本.

MarineAffairsontheJiaodongPeninsulainYuanDynasty

Hou Detong1,Cai Qinyu2

(1. Editorial Office of Oriental Forum,Qingdao University,Qingdao 266071,China;2. Department of Social Sciences,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 266100,China)

In 1279,after conquering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the Yuan Dynasty reunified China and finished the long-term division since the Five Dynasties. China became a unprecedented unified empire. The Yuan Dynasty reopened the way to the Western Regions through the Silk Road,and at the same time followed maritime trade policy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by developing overseas trade,and thus there were unprecedentedly frequent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foreign countries. Jiaodong Peninsula is located in the north of China,although it was not the official trade base in the Yuan Dynasty,its unique geographical position made it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maritime strategy on the Yuan rulers' planning in northeast Asian,and maritime activities continued to be active. Both Yuan and Ming Dynasties made Beijing their capital,but the food was transported from the southeast China,so they were faced with the problem of the southern grain being transported to the north. In order to shorten the distance and reduce maritime risks,the two dynasties successively dug Jiaolai Canal,which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regional maritime trade on the Jiaodong Peninsula.

Yuan Dynasty; Jiaodong Peninsula; maritime strategic post; overseas trade; sea canal for transporting grain; Jiaolai Canal

K204

A

1672-335X(2013)03-0044-05

责任编辑:高 雪

2012-10-08

山东省社科基金规划项目“胶东半岛海洋文明研究”(09CLSJ02)的阶段性成果

侯德彤(1968- ),男,山东青州人,青岛大学《东方论坛》编辑部副编审,主要从事中国近代史研究。

猜你喜欢
胶州高丽海运
里岔黑猪:引领胶味领鲜
欢迎订阅《世界海运》(月刊)
同气连枝 和而不同——音乐维度下胶州秧歌与北方秧歌的对比关系研究
天价海运为哪般?
高丽莉作品赏析
胶州剪纸的类型题材与价值研究
母与子
现代农业的胶州尝试
阳明海运股份有限公司船期表
中远海运集装箱运输有限公司船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