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迹
微风吹拂的清晨
天空漏下一串串鸟鸣
太阳正从东方赶来,赴世界的约。
喜悦在一个普通人心中流出
像一只瓢虫似的,偷偷翻过叶子。
这是多么平淡的一天
平淡得就像你脸上的微笑
像我刚刚写下的句子。
而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多年
从来都没有见过神
只把尘世的美好都当成神的痕迹。
陶 罐
请允许我用它来形容你
从大地深处走来,被赋予丰腴的形体
体内的小片天空,盛装雨水、风霜
古老的虚空和哀愁……
其中经年的爱与怨恨
像你不能克服的中药一样
被你反复煎、熬,一生向我们倾吐
那没有上过釉的身躯
多像你从未散发过光泽的青春
(“母亲”,我一叫你就老了)
在时光的敲打中愈发沉闷,终日无言:
你顺受着旧时代、地主、婆婆……
的倾轧,将它们加成命运之和。
如今,你提着它像提着一颗心
随着我们的脚步
摇晃不定,四处担忧。
我们终生都在等待的一声碎裂
一直还没有传来
你保全自己,在性别的历史深处。
糖水店
水汽在氤氲
女主人正往外端一碟肠粉
门口摆的几张桌椅边
一个中年胖男人
在往五岁的女儿口里喂河粉
满怀慈爱。
一家老少围坐在一起
边吃边说说笑笑。
一个少女在等待的空当
给闺蜜打电话,讨论着某个男孩。
这是一天的清晨
空气很新鲜,灰尘还没扬起来。
你并不知道,那个中年胖男人
已经离异数年。
那一家老少,在短暂相聚后
马上就要分开。
那个少女,昨天还因为考试
痛哭了一晚。
但这是一天的清晨
空气很新鲜,灰尘还没扬起来
我们感到宁静和愉悦。
一天的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
人人都获得了短暂的拯救。
名 字
两个汉字的组合,
成了我在世间的接收员。
领受不多的赞美,不多的诋毁。
在鲜花中飘飘然,
在流言的洪水中不胫而走。
更多时候,它在表格里正坐,
面无表情。在叫唤声中,
作为一个符号,与我连接。
它永远诉说着我,
又仿佛从来都与我无关。
当被刻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
“这个人,他到底去了哪里?”
不会有人再对此表示关心。
当你们用柔和的、严厉的、
温暖的、冷酷的声音喊它,
它回过头来,望着我,
我总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躲在它的身后,不知如何回答。
无意义事物
为了装修
我的父亲正在撬地板的瓷砖
用锥子、锤子、铲子……
他像一个老革命者,重新焕发斗志
地面露出了小石头
十五年前铺上去早已凝固的水泥块
一些木屑,还有正在弥漫的灰尘
这些东西重新出现,让我感到讶异
作为应该被埋没的事物
它们会不会也觉得有点儿新奇?
或许,它们只是满足于恒久的遮蔽
并且以此支撑我们的生活。
当我们察觉到的时候
它们的意义开始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