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中
(湖北经济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205)
翻译研究的描述性方法:流变及其作用综观
张永中
(湖北经济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205)
探讨了描述性研究方法的形成过程及其在翻译研究中、特别是在变译研究中的积极作用,并指出描述性翻译研究和规范性翻译研究并不相互排斥,两者都是翻译研究中的基本方法。
翻译;描述性研究;流变;作用
任何对翻译本质、翻译过程、翻译标准以及目的语文本同原语本文关系等问题的研究都必须在理论的支撑下进行,从而避免随感式、经验式的论述和由此而得出的不科学的论断。当前翻译研究已从语言学研究范式转向到了文化范式,在当前翻译研究的文化范式中,描述性翻译研究被广泛采用,但学界对描述性翻译研究法认识不清,对其嬗变过程及其在译学研究中的积极作用尚存模糊认识。因此,梳理描述性研究法的流变过程、探讨其在促使翻译研究朝更为科学、更为客观的方向上发展所起的作用显得很有必要。
翻译学者麦克法兰(John McFarlane)早在1953年就在《翻译模式论》的文章中指出,翻译不可能完全百分之百忠实于原文,“否定翻译的作用,否定某些翻译方法把自己称为翻译的权利,只因为译文没有做到与原文在各个方面的对等,这是一种到处可见而又容易进行的乱评乱批”[1]。他认为翻译不可能完全忠实于原文,而应把社会中的翻译作品当作客观事实加以接受,因为不同的翻译者对相同的作品在阅读方式上和翻译方法上不同,从而相应地产生不同的翻译文本。因此他认为人们正确的做法是应把翻译文本当作客观现象来加以接受和研究,而不应用传统的规范性的眼光来评估翻译文本的价值。
麦克法兰认为翻译不应是规范性研究范式的观点得到了1960年代在捷克斯洛伐克从事翻译研究的学者们的积极响应和支持,如波波维奇(A.Popovic)、列维(J.Levy)和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从事翻译理论研究的美籍学者霍尔姆斯(James S.Holmes)等,他们都认为正确的翻译研究方法应该是把翻译放在其特定的社会文化语境中去考察。本着这种理念,1972年,霍尔姆斯在哥本哈根召开的第三届国际应用语言学研讨会上,发表了对翻译学理论框架有奠基作用的论文——《翻译研究的名与实》,他首次在文中提出了描述性翻译研究的概念,并把这个概念置于纯翻译学研究的分支下,树型图示如下[2]:
霍尔姆斯认为,翻译学本质上是一门经验学科,经验学科通常采用观察、描写和解释的研究法。基于这点,霍尔姆斯认为翻译学可分为三大部分:一是描写翻译研究;二是翻译理论;三是应用翻译研究。描写翻译研究和翻译理论都属于纯翻译研究范畴。描写翻译研究再细分为:产品导向研究;过程导向研究;功能导向研究。正如张美芳所指的那样,产品导向研究是指把现存的翻译作品作为研究对象;过程导向研究的对象是翻译作品是怎么翻译出来的;功能导向研究是对翻译作品在译入语社会文化中所起作用的研究[3]。
霍尔姆斯这篇论文以形象的树型图形式阐释了描述性翻译研究的研究对象和范围,突显了在翻译研究中应具有描述性的意识。他的描述性翻译研究的框架和观点在后来的著名翻译理论家埃文-佐哈尔(IEven-Zohar)、图里(G.Toury)、巴斯奈特(S.Bassnett)、勒菲弗尔(A.Lefevere)和赫曼斯(T.Hermans)的著作中得到继承和发扬光大:
例如,英国著名翻译理论家巴斯奈特教授是《翻译研究》(1980)一书的主编,该书1991年再版,他在书中认为翻译的性质不应是规范性的,应“让人们理解翻译的过程,而不是像人们所误解的那样,是制定一套方法,产生完美的翻译”[4]。在1990年,文化翻译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勒菲弗尔主编了《翻译、历史与文化论集》一书,他在出版序言中写道:“在翻译所受的诸多制约中,语言对翻译的制约最小。”并认为“翻译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翻译者是在特定的时代,特定的文化背景下开展工作的”[5],该书中收录的文章涉及到意识形态、赞助人、社会文化语境等语言以外的因素对翻译的影响,展现了译语文化与翻译双向互动性。英国伦敦大学翻译理论家赫曼斯在其代表作之一的《文学的操纵——文学翻译研究》(1985)中认为,描述翻译研究应该成为主流翻译研究方法,翻译研究的发展受到了传统的规范性研究方法的制约。他认为好的翻译研究方法应重视描述性、功能性和目的性;翻译者应多研究影响翻译过程的各种因素,观察和研究翻译文本对特定历史时期中的社会文化的影响和作用。
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翻译学教授图里(G.Toury)遵循霍尔姆斯规划的翻译研究路线图对翻译描述性理论进行了潜心的研究,他对当前翻译理论研究的贡献在于构建了描述性翻译理论,他是当前描述性翻译研究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1980年出版的《翻译理论探索》和1995年出版的《描述性翻译研究及其他》是他在这个领域的主要代表作,《描述性翻译研究及其他》是在《翻译理论探索》基础上对翻译理论的再思考。在书中,图里以翻译行为及其结果作为研究对象,他认为描写性翻译研究的目的就是以文化为背景,对特定社会中产生的翻译作品进行客观描写,分析译品生成的原因和译品在译语社会文化中所起的功效。当前我国所引进和探讨的翻译描述性研究方法主要是以图里的理论为基础展开的。
在描述性翻译研究出现以前,是否忠实于原文是人们用来评估译文好坏的唯一标准,各种在翻译史上客观存在的、且对社会产生了影响的不“信”、不“忠”的翻译作品被边缘化,被排斥在翻译研究视线外,而社会中大量存在的翻译变体(变译)又在特定的历史或社会文化中发挥过积极的作用,这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翻译行为和翻译功效的悖论。
这些有违传统忠实观的变译作品又偏偏同主流的全译作品同时存在,得不到合适的解释,造成了人们对翻译的困惑,制约了翻译研究的发展和人们对翻译行为的正确评估。自从1970-1990以来,西方描述性翻译研究得到快速发展,人们开始从文化层面来对翻译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和探索,提出了顺应翻译实践发展的翻译概念。在中国,自上世纪90年代末期以来,描述性翻译研究方法引入国内,使国人的翻译研究逐步摆脱传统的仅局限于文本对照式的分析法,开始关注文本外因素对翻译行为的影响和制约,开始探讨翻译的功能和翻译作品对社会文化的影响。描述性翻译研究的出现,使那些不忠的翻译作品的合理性得到了解释,它们对译入语社会文化的影响和价值得到了承认,人们不再把研究目光局限于文本内部的对照、句里行间的得失和微观翻译技巧的探讨上,而是对翻译概念重新审视,给出更为科学的、符合翻译实际行为的定义。
按传统的翻译定义:“翻译是运用一种语言把另一种语言所表达的思维内容准确而完整地重新表达出来的语言活动”[6],是“从语义到文体两个方面在译入语中用最切近的自然对等语再现原语的信息”[7]。即好的翻译必须要“信”、“准确而完整”、“对等”。自翻译文化转向后,描述性翻译研究理论被引介到中国,国内译界开始重新审视翻译本质。吕俊教授(1997)提出“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信息交流与交换活动,其本质是传播,是传播学中的一个特殊性质的领域”;这强调了翻译在社会中传播信息的功能。王克非(1997)认为:“翻译是译者将一种语言文字所蕴含的意思用另一种语言文字表述出来的文化活动。”这一说法突出了译者和文化,强调翻译是一种文化交流活动,应为文化交流服务。赵春彦教授(2005)强调翻译外围因素对翻译过程和产品的影响和关系,把翻译界定为:“翻译不是静态的代码转换,而是以关联为准绳,以顺应为手段,以意图为归宿,尽量使译文向原文趋同的动态行为。”学者们不再把翻译看成是单纯的语际转换活动,而是把翻译看作是一种跨语言、跨文化并受文化制约的交际活动,这是对翻译本质认识的突破。
同样,在西方自描述性翻译研究方法出现以来,许多翻译理论家都开始重视译作产生的社会功效,开始研讨原语文本和目的语文本的关系,如图里认为“在任何情况下,译文都表现为或被认为是目的语文化中的一种目的语文本”;德国翻译理论家诺德(2001)认为“翻译是创作使其发挥某种功能的异语文本。它与其原语文本保持的联系将根据译文预期或所要求的功能得以具体化”。图里强调文化因素,重视把文本作为既成事实加以研究的必要性,也强调研究文本在目的语中是如何形成的;而诺德更强调译文在译语文化中所产生的功能,根据不同读者的阅读预期或译文在目的语中所产生的不同功能而对原文进行再创作。
从上述翻译定义的演进、原语文本和目的语文本的关系可以看出,描述性翻译研究的兴起引起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使人们的研究视角从文本的语言层面转移到了广阔的文化层面,把翻译看作是一种社会行为,看作是在特定文化与历史背景下的一种社会行为,译入语文本可受特定的目的语文化和社会环境制约而形成变译本,因此描述性翻译研究方法强调在研究翻译文本时,需要将翻译文本置于其产生的历史、社会、文化语境中,阐释译入语的历史和文化对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的制约,这大大拓展了翻译研究空间。人们不仅研究传统的以忠实原文为目标的翻译文本,也研究大量处于边缘位置的不忠的翻译,使翻译史上那些长期被冷落的、偏离翻译正法的变译作品得到了应有的研究地位。
翻译研究的描述性方法非常适合于中外各种变译现象的研究,但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强调当前翻译研究的描述性方法并不排斥、也不反对以文本对照为中心的规范性研究的存在,描述性翻译研究和规范性研究并不相互排斥,两者都是翻译研究中的基本方法。对文本的微观研究多用规范性研究法,对文本的宏观研究多用描述性研究法,两者相得益彰,在翻译研究中做出各自的贡献。
[1] Hermans,Theo.Translation in Systems:Descriptive and Sys⁃tem-oriented Approaches Explained[M].Manchester:St.Jerome Publishing,1999.
[2] Toury,Gideon.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Beyond[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10.
[3] 张美芳.翻译学的目标与结构[J].中国翻译,2000.
[4] 廖七一.当代英国翻译理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5] Lefevere,Andre.Translation/History/Culture:A Sourcebook[Z].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6] 张培基.英汉翻译教程[Z].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0.
[7] Nida,etal.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M]. Leiden:E.J.Brill,1969.
H315.9
A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08BYY079)
张永中(1969-),男,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