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建海
(西北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研究院,西安710062)
多元文化互动的“世界历史”文化特质
——试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文化结构
段建海
(西北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研究院,西安710062)
多元一体的“世界历史”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结构支撑,优秀传统文化奠定了其民族性之基,西方先进文化构成其现代性之基,马克思主义居于统帅之位。这是一个多元文化互动的整体性结构。
优秀传统文化;西方先进文化;马克思主义;文化结构
(一)
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认为,人类历史的发展趋势从纵向看是从“史前史”向“人类史”的转变,从横向看是从“民族史”向“世界史”的转变。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社会结束了长期与世隔绝的闭关自守状态,逐渐纳入了“世界历史”的进程并开始了社会转型。在“世界历史”的新时代,“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276这里的“文学”是广义的“文学”即文化。由于世界市场的形成,使世界各民族的需要、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行为,从而加速了各民族多元文化的交流互动,而且呈现出超越时空限制的特点。各民族文化由狭隘地域性的民族历史性文化向开放的“世界历史”性文化亦即传统文化向现代文化的转变。现代文化是对“世界历史”的观念呈现,本身是一种“世界历史性的存在”。[1]87近代中国社会革命的文化任务就是要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使狭隘封闭的农业文化转变成“世界历史性存在”的现代文化。但是民族救亡的重任使文化现代化始终不能在和平的环境中顺利实现。新中国成立以后的20年时间,依然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还没有真正介入“世界历史”的进程之中。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率领中华民族从狭隘地域性的生存空间走出来,迈向了开放的“世界历史”的大舞台,逐渐树立起了开放的整体性“世界历史”文化观。
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在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中国共产党在“世界历史”文化场域中,以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为指导,以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为价值取向,把中国与世界相联系,传统与现代性相对接,整合创新,形成的民族性、开放性、现代性的多元文化互动的文化成果。
(二)
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是邓小平理论之文化结构的生命源泉。邓小平创造性地吸收了传统文化关注民生的富民思想,注意功利、讲究实效的实用理性传统,革故鼎新、变法自强的思想,“和而不同“的思想,以及西方的重视科学技术的功效作用,强调个人生活幸福的工具理性精神、民主法治精神、竞争创新精神相结合,扬弃了其中重义轻利、因循守旧、人情本位、忽视法治的落后观念,重新塑造了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这是以马克思主义的先进文化为指导,对中华民族传统的政治伦理文化与民主科学、改革创新的时代精神的第一次整合。由于它以平民化的立场、大众化的情怀来阐释自己的文化理念,在全社会各阶层获得了普遍认可,所以,它形成了邓小平为代表的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理论创新的浓郁的文化氛围,也以观念形态的精神力量激励推动了中国共产党的实践探索和理论创新。这样,民族传统文化在中国共产党的精神世界,不仅获得了理论创新的民族形式,更转化成了强大的精神源泉。
江泽民重视多元文化之间的相互渗透,注重文化系统内部各文化要素之间的互动互渗。他是从系统性、结构性的视角来解读文化的,着力于在开放的“世界文化”场域中对文化意识的自我反思和批判超越,所以,江泽民的文化理念是文化精神层面的理念。他把文化从因素构成上理解成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文化和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多元互动体,从内容上看成是自然科学与哲学社会科学的统一体,从物质形式上看成是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的结合体,从内在精神上理解为科学与人文的融合。他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批判继承主要体现为对中华民族精神的弘扬和培育。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江泽民首次明确提出民族精神概念,并系统阐释了它的功能意义,较完整地概括了中华民族精神。在中共十六大的报告中,他深刻指出:“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撑。一个民族,没有振奋的民族精神和高尚的品格,不可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在五千多年的发展中,中华民族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2]559应当指出的是,江泽民并不是孤立地解读中华民族的传统政治伦理精神,而是把它放在文化全球化的大舞台和大熔炉之中,与西方的资本主义是现代文化与后现代文化在碰撞中对话,在冲突中融合,在批判中吸收,在扬弃中提升。江泽民的民族精神体系是传统精神、革命精神和时代精神的结合体。江泽民对“井冈山精神”、“长城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等的重新诠释,就是要寻找传统文化精神在革命战争岁月中的延续机制,并把它与时代精神相对接,形成源远流长的一脉传承的精神结构体。江泽民所阐释的“大庆精神”、“两弹一星精神”、“抗洪救灾精神”、“64字创业精神”和“6种精神”是民族的时代精神,那就是科学求真、改革开放的创新精神。“64字创业精神”是对中华民族时代精神的集中阐释。他在1993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积极探索、勇于创新,艰苦奋斗、知难而进,学习外国、自强不息,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同心同德、顾全大局,勤劳节约、清正廉洁,励精图治、无私奉献,这些都应该成为新时期我们推进现代化建设所要倡导和发扬的创业精神。”[3]301它们统一于爱国主义这一基本思想之中,是以科学性为基础,以伦理性为动力,以开放性为条件,以创新性为特质的时代精神。总之,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历史传统精神,以救亡图存为主题的革命精神和以创新为特质的时代精神,是江泽民所考察阐述的中华民族精神的三大历史形态。其中,历史传统精神是民族精神的历史源头,革命精神是革命战争年代民族精神的崭新形态,其所高扬的共产主义信仰、人民本位的价值伦理观正是传统爱国主义的政治伦理精神的革命化体现;而时代精神则张扬、肯定了传统、革命精神的政治伦理情怀,以之为底色,以科学性、创新性、开放性来保证理想信念道德等人文精神的实现。可见,族群主义的价值观念和奉献牺牲的道德情怀,统领于爱国主义这一历史主题,它是传统、革命和时代精神共同的价值本体。而勤劳自强、艰苦奋斗、科学求真与开放创新,不过是实现这一价值理想的主体品质和能力而已,是民族精神的外在功用。中华民族精神是爱国主义的政治伦理精神和求真务实的主体性精神的有机统一体,具有体用统一、知行合一的特点。江泽民对民族精神的概括,鲜明地体现了他对多元文化的批判继承,整合创新的精神旨趣。
胡锦涛也非常重视对优秀传统文化的吸收。他提出的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以及和谐世界的思想,就是对中华民族古代和谐思想的批判继承。早在西周时期,史伯就提出了“和实生物,同则不继”[4]470的宇宙生成论思想。老子亦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5]196其中,“三”即“和”。可见,“和”乃万物生成的根本法则。我们的老祖先把“和”诠释成天人和、人我和、人人和、身心和。强调人和天地万物的同根性,主张天道与人道的统一,人类对自然的合理利用和保护,反对过度开发,造成天人相违的不和谐困境。在处理人和人的关系方面,主张“和为贵”,[6]176“仁者爱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7]95要求“待人如己”,爱天下所有的人和物,建设“天下归仁”、“天下一家”的“大同”世界。在达到和谐世界的方法途径上,推崇“和而不同”,[6]131“执两用中”[8]21的人道主义和“中庸”方法,反对强人所难和走极端,这些对于今人锤炼和谐思维,养成和谐人格,建构和谐社会及和谐世界,都是珍贵的本土文化资源。胡锦涛的和谐社会(世界)思想无疑是传统和谐思想的当代创新。当代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文化基础是中华和谐文化,优秀传统和谐文化是其本土文化资源。当然,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的文化创新,不是全盘接受传统文化,而是以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文化为指导,以西方的民主文化为借鉴的整合创新。社会主义和谐文化是扬弃了传统和谐文化之轻视个人的整体主义理念,吸收了西方文化之尊重个人的人本思想,用马克思的“真实”的集体主义[1]119整合中西新旧文化思想所形成的开放包容的现代文化结构。所以说支撑起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文化结构是经过批判反思、价值和逻辑双重整合之后的多元一体的精神体系。这里的传统文化是内隐着马克思主义主导型文化理念,包含着西方资本主义现代文化和后现代文化合理性因素的传统文化,是经过现代性阐释之后的传统文化,它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文化结构的民族性之基。
(三)
邓小平在全球化的新时代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他认为经济一体化促使人类形成了整体性的世界联系,中国现代化的后发外生性,使对外开放成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开放的世界整体性格局是中国现代化的前提性条件,学习西方先进的肯定性文明成果,把西方先进文化植入传统文化的土壤,实现传统与现代性的成功对接,是传统文化重生的根本途径。因此可以说,西方先进的现代和后现代文化思想是邓小平理论以及“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的共通性的现代性根基,缺失了它,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只能建立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邓小平对西方先进文化的吸收是全方位的,包括科技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明;态度是明确的,体现了历史认知与价值评判的统一,走出了近代以来历史与价值背反的文化误区;评判是辩证的,对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管理经验、民主法治以及效率、竞争意识的肯定性吸收,同时就意味着对中国传统文化重人伦轻科技的道德中心主义价值观的批判,对轻法治重人情的人治模式的否定,对苟安顺从的奴隶意识的批判;他对西方科技理性至上所造成的极端个人主义、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腐朽文化的批判性否定,又意味着对中国优秀传统道德文化的合理因素的肯定。
江泽民对科学技术、科学管理、科学精神的高扬,对民主法治精神的肯定,对西方人与自然和谐的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吸收,是在文化精神高度对中国传统文化在精神理念上的融合。他的中西文化观具有强烈的批判精神。2000年8月6日,他在北戴河会见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获得者时的谈话中说:“科学技术极大地提高了人类控制自然和人自身的能力。但是,科学技术在运用于社会时所遇到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工业的发展带来水体和空气的污染,大规模的开垦和过度放牧造成森林和草原的生态破坏。信息科学和生命科学的发展,提出了涉及人自身尊严、健康、遗传以及生态安全和环境保护等伦理问题。……有的国家利用高技术成果提高自己的军事实力,在世界或地区范围内谋取霸权,干涉他国内政。互联网可以迅速、广泛地传播大量有用的信息,但也存在大量垃圾和虚假信息。如何区别网上哪些信息是真实的?哪些信息是被歪曲的?科学技术本身难以做到这一点。在21世纪,科技伦理问题将越来越突出。核心问题是,科学技术进步应该服务于全人类,服务于世界和平、发展与进步的崇高事业,而不能危害人类自身。”[2]104“科技伦理”问题的提出,是对“科学万能”的西方主导性文化理念的批判反思,江泽民意识到了科学技术的局限性,看到了人文精神对科学技术的引导作用。“科技伦理”还是对科学与人文相统一的文化理念的时代肯定。江泽民的西方文化理念同样是在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人本性的文化思想指导下,实现了传统文化与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对话之后而整合成的多元文化互依互渗的整体性文化理念。
胡锦涛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是对西方传统发展观的扬弃。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观是以工业化为中心、以经济增长为目标的单线条发展模式,其优势是促进了经济的急剧增长,满足了人们的物质生活需求;其缺陷是导致了贫富严重分化和社会不公,人的精神家园的缺失,自然资源的大量消耗,人与自然关系的恶化。科学主义与人道主义的背反,是西方传统发展观在文化价值观和思维方式上的最大缺憾。以人为本的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注重经济社会的全面进步、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强调人的价值的全面充分实现,这无疑是对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批判超越,同样也是对中国传统的以重均平、轻效率的伦理中心主义文化理念的批判超越。但它又充分肯定保留了西方现代科技理性至上文化理念主导下的幸福、正义、自由文化价值的合理性。由此可见,西方先进文化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文化结构的现代性之基。
(四)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之文化结构中始终居于统帅地位。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根本思想根源,多元互动的“世界文化”理念构成其文化基础。以人的劳动实践为基础的社会历史发展史与人的发展史相统一的整体性历史观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唯物史观指导,邓小平、江泽民对社会主义本质的属物性和属人性的双重理解,江泽民的社会全面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理念的提出,胡锦涛以人为本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形成,都是马克思整体性历史观指导下的理论创新。马克思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价值理念也启迪了邓小平追求人民幸福的价值观的成型,也直接导引了江泽民关于人的全面发展是社会主义的价值本质的新论断,更成就了胡锦涛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的人本文化精神的自觉。而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整体性与主体性相统一、批判性与重构性相统一、历史规律性与历史能动性相统一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也成为新时期中国共产党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指导和行动指针。当然,这里的马克思主义是经过中国共产党的现代阐释而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相融合,吸纳了时代精神精华的马克思主义,是一个体现了多元文化互依互渗的整体性文化概念。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江泽民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3]江泽民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4]徐元浩.国语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2002.
[5]陈永栽,黄炳辉.老子章句解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6][宋]朱熹集注·论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7][清]王夫之.张子正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8][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D610
A
1002-7408(2012)03-0068-03
陕西省教育厅人文社科专项基金课题(05JK121);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7A006Z)。
段建海(1963-),男,陕西澄城人,西北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研究院教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文化。
[责任编辑:陈合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