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遗事(歌剧剧本)

阿 莹

人物表

李 白 唐朝著名诗人。

娥 眉 唐大明宫梨园的舞女。

秋 生 三甲进士，与娥眉青梅竹马。

杨贵妃 唐明皇的爱妃。

唐明皇 唐朝君王。

高力士 唐朝著名宦官。

众进士 与秋生同年考取的各位进士。

众侍从 唐大明宫内的宦官。

店小二 曲江畔杏园饭庄的伙计。

第一幕 醉酒寻梦

【天宝元年。长安城外的曲江池畔，风和日丽，雍容华贵，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青年在远处寻春踏歌，一群中榜进士则在近处饮酒作诗。

众歌女：（唱）《曲江水》

曲江水，花映天，

载歌曼舞盛世开。

灞河长，广运潭，

聚来万国朝圣船。

大明宫，汇英才，

贤德齐聚开元年。

御渠静，藏深浅，

诗仙落宫醉流年。

【数位进士手执酒壶在江畔席地而坐，杏园饭庄的店小二匆匆走过来。

店小二：诸位秀才尽管畅饮，从今往后酒钱不够杏园可以赊账。

众进士：可以赊账？

店小二：当然。

进士甲：那，但凡秀才都可在杏园畅饮赊账？

店小二：不，不，只有今日金榜题名的秀才方可赊账。

进士甲：那是为何？

店小二：这是杏园饭庄的规矩。今日中榜，明日就是高官厚禄，何愁不还酒钱啊。

众进士：啊，中榜，中榜……一切皆因中榜啊。

进士甲：（唱）《寒窗苦》

十年寒窗染白乌发满头霜，

百卷翻烂刻满额头纵横纹。

女 声：（唱） 吃得世间苦中苦，

方有金榜题名时。

进士乙：（唱）万千秀才京城赶考跃龙门，

一个状元脱颖而出谢皇恩。

女 声：（唱）跪伏庭前传家训，

回报圣天脑涂地。

进士丙：（唱）苦读四书考场放榜九霄外，

再学诗仙伯乐引荐翰林院。

女 声：（唱）天生我才必有用，

大路通达看明天。

进士甲：贤弟，万万不可气馁啊。我都十年了，屡败屡考，今番榜上才录姓名。

进士乙：你才高八斗，明年还可再来……

进士丙：不，那诗仙李白没有参加科考，不是也进翰林院了吗。

【几人议论不休，远处传来迷离的歌声，遥见李白醉卧船头引吭高歌，正缓缓向岸边划过来。

李 白：（唱）《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游船缓缓靠岸，进士们一见诗仙，纷纷上前敬酒。李白来者不拒，与众人开怀畅饮。

众进士：谪仙人，好酒量啊。

李 白：（唱）《将进酒》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

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侧耳听！

【李白仰起酒壶大喝一口，突然跌倒在岸，众人急欲搀扶。

【李白却分开众人，朝前趔趄两步，对着眼前出现的梦境惊讶起来。

【秋生与娥眉从人群中走出来，两人

手持红叶悲悲戚戚，李白忍不住上前询问。

李 白：二位，豆蔻年华，眉清目秀，为何眼露悲情？

娥 眉：（唱）一入深宫里，

年年不见春。

聊题一片叶，

寄与有情人。 （注：唐诗）

秋 生：（唱） 流水何太急，

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

好去到人间。 （注：唐诗）

【李白闻言想到自己入宫三年，处境实与宫女无异，不由地感慨万端。

男 声：（合唱）《心愁曲》

昔日仰天笑，

入朝济苍生；

执笔著诗文，

满朝妒声闻；

今日只恋酒，

恰似宫女愁。

李 白：二位，那你们今日相约曲江，是为何来？

娥 眉：（重唱）《青梅曲》

竹马绕梅两无猜，

红袖忽抛红墙边；

相约年年中秋月，

御渠飘撒红叶来。

李 白：那今日可不是中秋啊，你们……

秋 生：（重唱）《黄梁曲》

年年渠边拾红叶，

篇篇绝句柔肠断；

本想入仕中状元，

圣皇面前述情缘。

如今落榜十名外，

一枕黄粱梦难圆。

秋生、娥眉：（重唱）相约曲江捞叶处，携手坠湖伴鱼玩。

【李白闻言大为感动，不由地伸出双手拦住二人去路。

李 白：这么说，秋生也是今天中榜进士，本该举杯庆贺，何必坠湖殉情啊。

秋 生：皇上每年要面试前三名，确定状元探花榜眼。我已十名之外，也就无缘面见圣上开恩与娥眉结缘了。

李 白：哦，你们是想求圣上成全……

男 声：（合唱）《留英名》

诗仙名天下，

痴迷抱酒缸；

知了红叶情，

汗颜两鬓红；

如圆二人梦，

后世留英名。

如圆二人梦，

后世留英名。

李 白：二位有情人，你们如果真能如愿

结缘，天下便是又多一回爱情传说了。

（唱）《红叶情》

大明宫，渠水流，

红叶飘，寄恋情。

人间多少蹉跎事，

不见史传难留名。

今日金榜题名日，

始见秀才真性情。

红叶梦，随风流，

尔等坐，进宫游。

拜得圣皇播甘露，

一倾衷肠天放晴。

再顺御渠回曲江，

杏园畅饮三千杯。

秋生、娥眉：大人，您真能为我们在圣上面前通融吗？

李 白：唉，见这红叶万般感慨，见这红叶柔肠寸断，这是千古流芳的轶事，如若皇恩浩荡成就情缘，正为大唐社稷增光添彩呀。

【秋生、娥眉上前跪谢，李白急忙上

前阻拦，却一脚踏空掉入湖中，众进士见状急忙伸手去捞。

【秋生和娥眉在李白的注视下，缓缓朝曲江池外的山丘走去。

【李白用力拔开众人，梦顿时醒了。

进士甲：谪仙人，您刚才迷蒙之中嘴里念念有词，究竟梦见什么了？

李 白：梦见一对有情人曲江殉情，请我搭救，请我搭救。

进士乙：这般浪漫，曲折柔美？

李 白：是啊，我定要面见皇上，将这位宫女与进士的情缘牵起来。

众进士：是宫女传情啊？

进士甲：李大人，宫中规矩多，万万儿戏不得啊。

李 白：什么？儿戏？儿戏？

（大笑）（唱）《楚狂人》

我本楚狂人，

风歌笑孔丘。

手执酒仙壶，

独步大明宫。

(重复)

【众进士看看李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幕 献诗圆情

【大明宫里张灯结彩，丹凤楼中大宴群臣，一派大唐辉煌盛景。

【众大臣依次就坐，唐明皇、杨贵妃缓缓从深处走来。

男女声：（合唱）《长安春夜曲》

长安春夜月当空，

丹凤楼里花映红；

灯珠盏盏流溢彩，

疑是银河落宫中。

美酒佳肴香十里，

城边醉倒客九丛。

四海同声颂盛世，

齐呼万岁始英明。

高力士：皇帝诏曰：今日展演皇上新作《霓裳羽衣舞曲》，希望老臣新生填词献上，拔筹者皇上重赏。

【鼓声顿时响起，梨园弟子翩翩起

舞，宛如从天而降，置身仙境，顿时惊呆

众宾客。

【有激动者站起颂诗。

进士甲：（唱）神曲悠扬漫神州，

仙女环绕丹凤楼……

进士乙：（唱）大唐盛况醉宾客，

君王恩情比天高……

【众大臣皆摇头不屑，唐明皇也摇头不止。

高力士：哎呀，这怕不行吧？

(唱)《求佳赋》

今逢大喜天，

御驾乘风夜。

娇娘展新姿，

曼舞霓裳来。

尔等赋绝妙，

助兴神曲欢。

唐明皇：今日众臣齐聚丹凤楼，为何不见翰林大学士李白？

高力士：（急呼）传翰林大学士李白丹凤楼献诗。

唐明皇：这李白究竟为何不来……？

高力士：（小声）这李白进宫多日，整日喝得酩酊大醉，近来是愈演愈烈了，长此以往怕要带坏了翰林院的风气。

【这时，太监们纷纷回报。

太监甲：报，麟德殿没有。

太监乙：报，宣政殿没有。

太监丙：报，含元殿没有。

太监丁：报，玄武湖没有。

【满院的大臣贵胄都在座位上静下来。

太监戊：报，翰林院李学士醉卧金水桥头。

【唐明皇眉头皱起面带愠色，众大臣交头接耳摇颈叹气。

唐明皇：(唱)《长夜煌》

长夜煌，胜白昼，

天上玉皇也羡慕。

纵有学士多傲骨，

摘去乌沙赠鬼头。

杨贵妃：（唱）《曼舞飘》

曼舞飘，仙风绕，

正愁霓裳少灵气。

送走仙人秦岭巅，

谁为霓裳赋佳句？

【谈话间四位太监将李白置于竹榻之上，疾步抬上大殿。

【高力士轻佻地用衣袖在李白脸上拂动。

高力士：李大学士快快醒来。

众太监：快快醒来。

众大臣：快快醒来。

【李白醒来环顾四周似有不悦。

李 白：（突然喊）拿酒来，快快拿酒来！

高力士：（面向唐明皇）皇上您看，李白天天就是这个样子。

杨贵妃：皇上，请赐他一碗玉露醒酒汤吧。

李 白：我可没醉啊，刚才我正做一好梦，被他们打断了。

【李白挣扎着站起来，略带埋怨地解释。

高力士：大胆，今日皇上召宫妃群臣献词，你一个翰林大学士却醉酒失态，不见人影……

李 白：这填词事小，若皇上真能圆学士春梦，当献佳句于殿前。

唐明皇：只要能填出千古绝句，有何要求尽可道来。

李 白：这靴子刚才落水浸湿，晋见皇上多有不礼，拜托高总管帮忙脱去。

高力士：什么？叫我给你脱靴？你是不是……

李 白：怎么？你可以水袖拂我，就不可以为我脱靴？

【高力士怒从心起，但见唐明皇居然示意应允，害怕扫兴皇上，只好帮李白脱去靴子。

高力士：(唱)今夜酒后宫中走，

明朝请你跪被头。

【众大臣不由地为李白的狂妄面面相

觑。

【李白扶住软榻边的一位侍从，又示意快拿酒来。

李 白：请赐酒一壶。

唐明皇：给他把新进贡的西域美酒拿来。

【侍从端酒壶疾步到李白面前，他居

然抢过酒壶就仰脖灌下一大口。

【满场的音乐和嘈杂随之静下来。

李 白：（唱）《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

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阑干。

【唐明皇不由地手击羯鼓伴起奏来，杨贵妃为之感动翩然舒袖。一曲终了欢声雷动，众大臣都站起来赞叹不已。

众进士：(唱)好诗好诗，如沐春风。

众大臣：(唱)好诗好诗，如天籁之声。

【李白却傲慢地昂望天空自我陶醉起来。

杨贵妃：李学士啊，快把你那美梦也就此

献与皇上吧。

【李白双手抱拳向杨贵妃示谢。

李 白：（唱）《盼圣恩》

曲江放榜酒徒多，

太白醉酒遇奇妙。

有女入宫思竹马，

有儿年年盼中秋，

娥眉红叶题绝句，

秋生御渠捞起哭。

期盼后宫恩准时，

江湖田野皇恩隆。

【众大臣吃惊地望着唐明皇，恐其发作难以收场。

高力士：此乃天方夜谭。李大学士诡称朝廷拆散民间姻缘，岂不笑我大唐缺良少德？

唐明皇：（唱）《醉梦歌》

醉人醉语醉梦酣，

痴情痴意痴文章；

霓裳盛景若不见？

花红灯绿颂大唐。

众进士：(唱)皇上仁厚，

厚今博古。

众大臣：(唱)皇上仁厚，

厚德载物。

高力士：（忙喊）赐美酒一壶，送李大学士回翰林院歇息。

【众侍从欲将李白按在榻上抬出大殿。

李 白：（扭头喊）皇上，君无戏言啊。

杨贵妃：皇上，您答应过要圆他的梦，他说的醉话查查便知真假，这有何难嘛！

【唐明皇点头应允，抬手示意快查二人。

杨贵妃：查宫中有无娥眉，查中榜进士有无秋生。

【高力士和众大臣怪异地看着李白冷笑着。

【突然有太监来报。

太监甲：查，后宫没有娥眉。

太监乙：查，大明宫没有娥眉。

太监丙：查，麟德殿没有娥眉。

太监丁：查，梨园有一舞女名叫娥眉。

【李白会心地坐起来，众大臣左顾右盼感到奇怪。

太监戊：查，中榜进士前十名没有秋生。

太监己：查，中榜进士前二十名没有秋生。

太监庚：查，中榜进士前三十名没有秋生。

太监辛：查，中榜进士第三十九名叫秋生。

【李白仰天大笑，众大臣则摇头不止，纷纷上前问小太监虚实。

大臣甲：你可见到舞女娥眉？

大臣乙：你可见到进士秋生？

唐明皇：（唱）《秋花曲》

秋花似火舞翩跹，

无奈晓风来添乱。

醉酒梦遇情牵绕，

看我抽刀断无聊。

【唐明皇向高力士招手传唤两人前来晋见。

高力士：进士秋生、舞女娥眉大殿晋见。

【秋生和娥眉挪步到殿前，一见唐明皇端坐在上便伏倒在地，磕头不止。

杨贵妃：（上前）且问你们二人可是年年中秋红叶传情？

娥 眉：（唱）一入深宫里，

年年不见春。

聊题一片叶，

寄与有情人。

秋 生：（唱）流水何太急，

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

好去到人间。

杨贵妃：那红叶能有如此魅力？可得一见乎？

【两人掏出两片红叶递给杨贵妃，殷殷字迹历历在目，全场不由震惊，纷纷伸颈观望。

高力士：这是两首歪诗，把咱们大唐皇宫写成大理寺的牢房了。

大臣甲：能在宫中侍候皇上，那是祖上的造化啊。

大臣乙：借诗辱没朝庭，此风不可长呀。

【唐明皇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转过一圈两圈，似乎为娥眉的美貌所吸引，细细端祥起来。

杨贵妃：皇上，梨园奏报，这娥眉入梨园已有八年。

唐明皇：（突然）哼，把这两个贱人打入大理寺，审理发落。

李 白：（急上前）皇上，此事因我而起，

要坐牢也是我坐牢，不碍他们两人的事啊。

高力士：李大学士，你是不是太痴迷了，你没看宫里遇到这般事情别人躲还躲不急呢！

杨贵妃：（重唱）《训戒曲》

轻歌曼舞初开颜，

恃才傲物塞胸怀。

唐明皇：（重唱）朝堂自有清律在，小心大理牢门开！

杨贵妃：李大学士，你万不可恃才傲物，目无圣上啊。

男 声：(合唱)秋雨急，夜风寒，

红樱万万听忠言，

康庄大道方平坦。

不扯皮，不推萎，

好汉做事好汉担，

傲骨凛凛怎平安？

唐明皇：（摇头）既然他这般坚定，那就让他去大理寺听候审理吧。

【杨贵妃欲言又止，众大臣闻言顿时瞪大眼睛。

高力士：（高叫）皇上有旨：李白打入天牢，听候发落。秋生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李 白：（急切）皇上，娥眉也可以就此逐出宫门……？

【唐明皇一挥手，李白随即被御林军高高架起，大步抬下去了。

【杨贵妃显然被这一幕看愣征了，想为李白求情又词不达意。

杨贵妃：皇上，这李大学士就是酒……酒后失言……

唐明皇：此等大学士，不谢皇恩浩荡，不知珍惜功名，不守宫中规矩，那就让他到天牢里去醒醒酒吧。

【说罢，唐明皇拂袖而去，众大臣一个个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

第三幕 天牢放歌

【杨贵妃领着高力士及数位侍从，径直走进大理寺的监狱甬道。

高力士：娘娘慢走，这地儿太黑，小心崴了娘娘的脚。

杨贵妃：有奴才在前面看着，伤不着脚的。

高力士：娘娘啊，这李白可是打入天牢的犯人，您不仅屈身看他，还要带酒，这是不是……

杨贵妃：什么是不是？我就不信，我今儿看李白的事，你还敢告诉皇上？

高力士：岂敢，岂敢，奴才岂敢。

杨贵妃：给李白带的什么酒？

高力士：两壶杜康大曲呐。

杨贵妃：我不是要你带上好的白酒吗？

高力士：我的娘娘啊，这李白前天的清平调可把您比做赵飞燕的，难道您就一点不

记恨呐？

杨贵妃：你就没读懂，那赵飞燕怎比得上我？

高力士：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天牢里，各种刑具杂乱地挂在墙

上，血迹斑斑历历在目，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李白正盘膝而坐，似乎在闭目沉思，却是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

男女声：（重唱）《天牢歌》

壁上灯光忽明忽暗无间断，

映透蓝天云舒云卷几轮番。

前夜皇宫畅饮杜康三千杯，

今晨天牢踱步徘徊几万回。

仰天长笑御前游戏掌声起，

冷眼回望刑具诡异阴森森。

人生得意把酒言欢须成仙，

乌纱抛去阴曹地府拜神龛。

高力士：李大人，李大人!看今儿个谁看你来了，还不快快迎驾。

【李白扭头见杨贵妃薄纱遮面来到天牢，急忙起身迎接。

李 白：娘娘，您这是来……？

杨贵妃：怎么？是不欢迎呢，还是……

李 白：我是想，这天牢里污秽横流阴气太重，娘娘玉体金贵不敢惊扰啊。

杨贵妃：李大学士，你现在酒醒了吧？

李 白：但愿长醉不愿醒啊。

高力士：你好好跟娘娘说话，别拿捏你的酸气呛人。

杨贵妃：你到了这地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今日有何所求只管道来。

李 白：这里有两桩事烦恼，还请娘娘关照。

杨贵妃：什么事？

李 白：谨请娘娘下旨，给李白每日供酒，这是一。

高力士：还每日供酒？你还有功了！

杨贵妃：那二呢？

李 白：谨请娘娘放那舞女娥眉出宫返乡寻夫结缘哪。

高力士：你都到这儿了，还想你那舞女呀！

李 白：那娥眉若能出宫结缘，娘娘恩德四海传扬啊。

高力士：李大学士，这恐怕不是该你操的心吧？

(唱)：大唐戒律万千条，

进宫三载应知晓……

杨贵妃：（重唱）《规劝曲》

纵使才华冠长安，

亦应遵从翰林院。

李 白：（重唱）翰林院内无所事，

整日歌舞心烦乱。

杨贵妃：（唱）心烦奈何耍疯张，

夜夜醉倒宫墙旁？

李 白：（唱）宫墙可观人过场，

亦步亦趋梦游郎。

杨贵妃：（唱）梦游国里多奇志，

庙堂怎不献良方？

李 白：（唱）良方唯有浓艳诗，

难容上殿议朝纲。

杨贵妃：（唱）朝纲常求好华章，

圣皇难识亦徒茫。

李 白：（唱）徒茫一介楚狂人，

仰天大笑天牢塌。

高力士：李大学士，你真的不要太狂妄，小心天牢的刑具先把你压塌。

杨贵妃：才情之人多如此，心里已松软，嘴上硬梆梆。

【李白看见侍从端来一壶杜康酒，不禁惊奇地露出笑脸，高力士见状不禁鄙视地摇摇头。

杨贵妃：你在这倒也清静，这壶酒且请慢慢喝，若能酒后为我的霓裳羽衣舞再吟诵一篇千古绝唱来，我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放你早日返回翰林院。

李 白：（唱）娥眉出宫日，

再献一绝唱。红叶牵情缘，必吟华彩章。

【高力士气得斜眼直瞪，杨贵妃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李 白：娘娘您慢走啊。

【李白随之自倒一碗酒，一口灌进肚里，又是一阵震惊天牢的狂笑。

男 声：（合唱）《太白醉酒歌》

李白斗酒诗百篇，

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神仙。 （注：唐诗）

李 白：（唱）《醉酒歌》

一首诗，一杯酒，

诗酒从来不分手。

你也醉，我也醉，

众人皆醉我独醒。

天苍苍，地茫茫，

酒壮肝胆走四方。

【李白突然又一阵阵狂笑，猛地跌倒在床边沉醉起来。

【这时，地府里的牛头与马面率领一大群精灵般的小鬼飘然而至，猛见李白倒地大醉甚为不解。

牛 头：（唱）《小鬼曲》

仔细瞧，谪仙到，锁天牢，泪不掏。

马 面：（唱）戴枷锁，笑声闹，

贵妃看，送甘露。

牛头、马面：（唱） 会诗文，傲骨展，

索性命，看他欢！

【李白被他们的吵嚷弄醒了，却是没有一点惊怕的样子。

李 白：你们是何方神仙？

牛 头：谪仙人，我们是地府的牛头、马面。自打你进了天牢便喧哗不断，可是有冤要伸啊？

李 白：啊，你们就是来索命的那两个著名的小鬼啊，快请你们回去告诉阎王老爷，我乃天上文曲星下凡，能索我命的链绳就不在你们手上。

【两鬼相视一笑，众小鬼忽地拥上前来，把李白团团围住。

马 面：我们今天是要索一对偷情人，可是遍寻天牢不见踪影。

李 白：可是叫秋生、娥眉的一对有情人？

牛 头：是又如何?

李 白：放肆！胡闹!阎王殿也要通达事理。

马 面：你胆子不小，不怕我们把这儿的刑具给你侍候一遍？

【李白不禁朗声大笑起来。

【众小鬼居然在笑声的韵律中舞蹈起来，一副滑稽的场面。

牛 头：你，你没疯吧……

李 白：（唱）《干一杯》

今生阴曹走一遭，

独步四野更绝妙。

厉鬼怎不羡并蒂？

人间地府通情操。

【李白又是一阵冷笑。

【牛头、马面惊讶地围着李白上下打量。

李 白：（唱） 今生阴曹走一遭，

且看诗文更逍遥。

连呼地府索命鬼，

且请二位干一杯！

牛头、马面：（唱） 干一杯？干一杯！

杜康酒，好滋味！

【这时，阎王降临大理寺天牢，听闻喧闹厉声喝斥。

阎 王：何人在此喧哗，可知天牢的规矩？牛头、马面：此人自称文曲星下凡，终日在天牢里饮酒寻欢，刚刚还阻挠我们索命偷情人。

【阎王听罢围着李白转过一圈，暗忖此人确实相貌不凡。

阎 王：你是……哪路神仙?

李 白：告诉你，我乃文曲星大仙，你既是阎王怎不认得，我们可是同在玉皇大帝帐下听命的。

阎 王：哈哈……

李 白：哈哈……

阎 王：谪仙人……

李 白：阎王爷……

阎 王：仙人为何屈身天牢？

李 白：阎王爷，先别谈这个，你来的正好，陪我把这一壶杜康酒喝了吧。

阎 王：啊，你锁进天牢还迷酒喝，天牢的规矩都被你破了。

李 白：贵妃娘娘亲自送来的，你真不想喝啊？

阎 王：啊？那就喝一碗吧。

【牛头、马面见他们相谈甚欢，急忙收拾桌面斟酒入碗。

牛 头：嘿嘿，敢叫阎王爷陪喝酒，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哪。

马 面：且看他们怎么个喝法。

【众小鬼顿时围住他俩舞蹈助兴。

【李白端起一大碗酒，阎王毫不示弱也端起一大碗酒，三国酒令随口而出。

阎 王：（唱）《三国酒令》

单刀赴会驰千里，

梦怀钱财多少厘？

李 白：（唱） 君子谋财阳关道，

财散人聚朋友迷。

阎 王：（唱）双龙戏珠重情义，

只手把玩忘兄弟？

李 白：（唱）天若有情天亦老，

路遇坎坷刀插肋。

阎 王：（唱） 三叩茅庐请军机，

追随明主能见底？

李 白：（唱） 赤胆忠心安社稷，

御前须吐肺腑音。

阎 王：文曲大仙啊，人世间讲忠义，不能因一已之见圣上不应就拔腿走人啊。

李 白：（唱）《春寒曲》

进宫三春寒，

何言施忠义？

唯有歌舞时，

方才诏唤君。

阎 王：可我听说了，你这回是为了一对偷情的男女进的天牢，实在有辱文曲大仙的名声啊。

李 白：此言差矣，这可与你地府不一样了。促成有情人善结良缘，实乃积阴积德，有何不好？

阎 王：那也要有个规矩。就算在地府里，小鬼要听牛头马面的，牛头马面要听我的，万不可为一件闲事触怒圣上。

李 白：想不到，你个阎王爷也这么世故，看来这个天地真没有什么可依恋的了！

阎 王：少说费话了，我俩再喝一碗。

李 白：来吧。

阎 王：（唱）四季春秋长风顺，

尊卑有序嫌地位？

【李白闻声大怒，猛地将酒碗甩到天牢墙上滚落在地，阎王、牛头、马面及众小鬼们见状悄悄退出天牢。

【蓦的李白站起，梦也惊醒了。他徘徊天牢还在为刚刚的对饮懊恼。

李 白：（唱）《梦游天姥吟留别》

霓为衣兮风为马，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

仙之人兮列如麻。

世间行乐亦如此，

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

且放白鹿青崖间，

须行即骑访名山。

【这时，高力士大摇大摆前来天牢宣旨，听见李白的吟唱不由摇头。

高力士：(唱)要访名山何其难，

留在深宫把梦玩。

男 声：(唱)要访名山何其难，

留在深宫把梦玩。

高力士：李白听旨：翰林大学士李白蛊惑天子，按律当斩，念及一介文人，不懂宫中规矩，赦其无罪，贬为翰林待诏。接旨。【李白昂首不予接旨。

高力士：（提高嗓音）接旨……

【李白仍是不接。

高力士：（再提嗓音）接旨……

【高力士眼瞪李白，猛放下圣旨，扭头欲走。

【李白不由地一阵酣畅淋漓地大笑。高力士：（回头）李大学士，我告诉你，皇上已经把那小舞女调进后宫了。

李 白：（震惊）什么？你……皇上啊……

高力士：告诉你，我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

【说完，高力士扭头走出天牢。

李 白：来，来，再来一碗杜康酒啊。

【两个狱卒紧盯着李白吓得连连向后退去。

第四幕 大道朝天

【大明宫已被漫天大雪覆盖，初霁的太阳映照着一条从宫中通往城门的街道。

【隐约可见赏雪的皇族们在丹凤楼上来回晃动。

男女声：（重唱）《酒仙歌》

大雪压城城皆白，

混混沌沌茫茫然。

大明宫里圣旨下，

赦罪重返翰林院。

宫中越过一千天，

梦里醉倒一万年。

天王责难威风起，

时过境迁沧桑还。

今朝酒仙游江湖，

华章掷去千秋传。

【这时李白身挎宝剑昂首挺胸，带着一位书童正要步出大明宫丹凤门，迎面与狩猎归来的唐明皇、杨贵妃和高力士等人相遇。

高力士：李大学士，这般时辰，你到哪里饮酒去啊？

李 白：我……我是在等候圣上，呈报辞呈。

高力士：什么，什么……？

【这时，大明宫里突然升起一盏孔明灯，越过城墙扶摇直上。

【唐明皇、杨贵妃等人皆为之震惊，不知是谁所为？

李 白：（上前）皇上，我猜这孔明灯该是那舞女娥眉所放。

杨贵妃：为何是娥眉？

李 白：你看那孔明灯下飘着一串红叶，叶上必然题有诗句……

高力士：你啥时候都不忘惦记那张勾魂的小脸蛋。

李 白：（怒起）你……

【说话间，侍从们真的架着娥眉来到众人面前。

侍从甲：禀告皇上，那盏孔明灯是宫女娥眉偷放上天的。

侍从乙：上面还题有一诗。

唐明皇：念！

【娥眉挣脱押解，昂首吟诵，众人为之感动。

娥 眉：（唱）《长恨歌》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注：唐诗）

李 白：好诗，好诗啊。此等才女，若能放归乡野，四海必然盛赞圣上的皇恩浩荡啊。

杨贵妃：皇上，这四句诗，我怎么觉得好像在梦中见过啊，好像哪一天皇上也在梦里念叨过。

唐明皇：（震惊）这啊，这梨园小舞女难道与我们的春梦相通？

杨贵妃：（重唱）《追梦曲》

春女柔情语，

句句揪心肺。

曾经梦中起，

一句一皱眉。

圣皇泪滴下，

小女试擦去。

谁知晨鸟啼，

才知坠梦里。

唐明皇：(重唱)小诗多凄美，

掀翻心潮水。

一字一行泪，

一句一箭穿。

且请少忧恼，

江山在手边。

杨贵妃：这梦是否是预兆啊？

唐明皇：不要瞎想。

杨贵妃：这是她的梦，也是我们的梦啊。

(唱)此梦情悠悠，

绵绵涌心头。

在天比翼鸟，

在地连理枝。

不知梦归处，

是祸还是福？

高力士：皇上，娘娘，你们不必为一宫女的几句诗伤感啊。

杨贵妃：人同此心，情同此理。我与皇上情深似海，不知道可得善终啊。

唐明皇：且不要为个小宫女伤感，朕这就放这娥眉出宫返乡。

李 白：(唱)乡间藏真爱，

情牵梦两边。

走出大明宫，

长河落日圆。

【这时李白上前向皇上拱手辞行，但还未见回应便扭头走了。

【高力士欲上前追赶，却被唐明皇给拦住了，示意看看李白往哪里去。

【这时一群进士从城门洞里匆匆拦过来，纷纷规劝李白快返翰林院。

众进士：（唱）《李白对歌》

才华旺，冠长安，

朝廷必然压重担。

今出走，大雪寒，

人不留人天阻拦。

李 白：（唱） 出宫墙，心松宽，

游历四海平坦坦。

若有缘，再相见，

秦岭南边碰酒酣。

众进士：（唱）性情傲，坎坷到，

宦海无边浪潮涌。

诗仙狂，真男儿，

独爱诗文走江湖。

李 白：多谢各位挽留送行，李白在江湖之远，也会为诸位大展宏图摇旗呐喊。

进士甲：还请李大人多多思忖，出了这南门，前面就是南山了。

李 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进士乙：只是……如果扁舟也不予你？

李 白：（唱）《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男 声：(合唱)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众进士只好慢慢退回城门中了。

【李白带着书童大步朝前再也没有回头。

【城外一条大道上，秋生和娥眉从一棵大树后匆匆跑过来，跪倒在李白面前。

秋 生：恩人啊，听闻您要去远游，我俩特地备了薄酒为您饯行。

李 白：噢，是你们啊，你们才是我的恩人呀。

【说着娥眉揭开一只饭篮，端起一碗酒。

娥 眉：恩人啊，多亏您出了个孔明灯藏诗的计策才感动娘娘，否则我们的相见，只能在梦里了。

李 白：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秋 生：没有您 ——

（重唱）《谢诗仙》

兄妹只能梦中见，

空有泪痕湿衣衫。

娥 眉：没有您——

（重唱） 凭借御渠红叶传，

孤苦零丁度余年。

李 白：可是……没有你们——

（重唱）枉你谪仙珠玑多，

只能奉献御阶前。

娥 眉：（重唱）宫中虽道食无忧，

终无温馨如牢笼。

秋 生：（重唱）如若不见诗仙来，

今生相会绝无缘。

李 白：其实，没有你们——

（重唱）浑浑噩噩填词忙，

只为君王作文章。

秋 生：大人，今日大雪刚停，您舍去翰林院奉禄，出门远游，路途遥远啊？

李 白：从今往后四海云游，再也不用低眉顺眼了。

秋 生：那皇上恩准了？

李 白：我要云游四方，皇上岂有阻拦之理。

秋 生：那您就不怕问罪下来，丢了乌纱吗？

李 白：（唱）《皇城别》

春花秋月大明宫，

曲江流水映红灯。

铁杵成针苦少年，

游历胜迹始作仙。

不能饮马番城边，

梦想建功来长安。

安能高卧朝堂赋诗闲，

使我不得开心颜。

宫墙妒才毁诗名，

更把珠玑当花岩。

妙文万千不及水，

济世江湖成笑柄。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

【秋生、娥眉猛然跪倒在地，不由地恸哭起来。

秋生、娥眉：大人哪，可要保重呀。

【李白头也不回地朝城外深处大步走去。

【这时唐明皇、杨贵妃和高力士已经来到丹凤楼顶前，远远看见李白正孤独地朝巍巍秦岭走去。

高力士：皇上，您看，那就是翰林院的李白……

唐明皇：（若有所思）看见了。

高力士：皇上，您这就让他走了？

唐明皇：这种人呐，才情太重，又不懂规矩，走就让他走吧。

高力士：皇上，他要走也得先报请皇上您恩准啊。

唐明皇：这种人，随心所欲惯了。

高力士：就是，我看那首清平调，就含沙射影娘娘呐。

杨贵妃：我说你没看懂，你还……

唐明皇：那首清平调呐，绝对是千古绝唱，此人进宫三年，也算给朕留下一点墨宝。杨贵妃：霓裳羽衣舞若缺了那首诗，就没有神韵了。

【远处传来悠扬的清平调，似乎声音愈来愈近，渐渐灌满了大明宫上空，几乎把皑皑的大雪都给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