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霞,赵 岷
2008年,中国武术与奥运会擦肩而过,纵然中国武术千娇百媚,但给世界人民留下的也只是秋波一转,回首时的嫣然一笑。中国武术历经数千年的发展与沉淀,一直以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著称于世,但这种历史的累积与叠加就如同一幅中国式的泼墨山水画一样,以一种大写意的方式展现给世人,而很少有人去计较其中的一个墨点或一条线段。或许这正是中国人思维的一个特点,但当面对以精确、标准、统一、规范的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体系时,差异立显,分歧即判,由文化意象、意识形态、审美评价等诸多因素的不同而出现种种对接上的难题,而这种差异一直困扰着传统武术的发展,成为传统武术走向世界最大的障碍。可以说,我们历来习惯的宏观感性评价体系与西方重量化的考评体系没有形成一个有效的沟通体系。中国数千年文化传承中的诸多文化思想元素在无形中已渗入武术套路招式之中,因此,中国武术在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的不是西方式单一的身体技术语言,而是一种东方式的身体文化语言,正因如此,中国武术要想对外推广发展首先恐怕要解决的是文化思维之类根性问题,而非单一的技术动作、规则体制、比赛形式等细节问题。但如何才能将中国武术推向世界,得到世界各民族在文化层面上的认可,并能清楚地理解其身体语言所表现的文化内涵,实是一件难事。
纵观中国武术发展之路,我们在武术上做加法太多,而做减法太少。加的结果是,将所有武术技术元素、文化元素都混杂在一起,门派林立。虽然从文化层面而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从现代体育传播推广、竞技比赛角度是一种极大的束缚。比如2010年结束的武博会,武术只一个大项就包含了:长拳、太极拳、南拳、剑术、棍术、刀术、枪术以及散打比赛8个子项目,而相对应的日本搏击项目则细致地划分为合气道、空手道、柔道、剑道、相扑、柔术6个大项目;同样,韩国的跆拳道在世界推广时也在做减法,而不是加法,他们将最难以评判的摔法直接从跆拳道里精减出去,使其比赛更规范化、标准化、简洁化,更有利于其在全世界的推广。因此,中国武术在对外推广中要注重减法的运用,但这种减法并不是直接的切割抛弃,而应该是有选择地提炼,还原武术的精华所在,凝聚武术的元典文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展现出中国武术最辉煌灿烂的一面。
2.1 中国武术的身体主观体验性决定了技术传承中的叠加效应
中国武术是典型的依赖身体感悟而进行传承和习练的技术体系。对每一个初学者来说,都要经过一个漫长的、多次不断重复某一身体动作的习练过程,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达到一种身体的自然自觉状态,所谓“拳打千遍身法自然”。正是这种多年不间断地习练与体验才会使身体对技术动作有一个近乎本能性的体悟与理解,同时,身体也会相对应地出现一种生理适应性,也就是所谓的“功夫”。李仲轩在《逝去的武林》中说过:中国传统武馆“广收门徒,往往就会出现‘教拳的多,传功的少;讲招的多,传理的少’的情况。其实,这不是武师们不实在,而是因为功、理是很‘身体化’的东西,得身教方能体会得出,讲是讲不明白的,靠着在练武场上喊几句口诀,即便是古代秘传直实不虚,做学生的也很难体会。禅宗宣扬‘以心传心’就是这个道理。要打到学生心里去,‘以口传口’是不行的”[3]。他又说:“形意是用身体‘想’,开悟不是脑子明白,而是身体明白。与禅的‘言下顿悟’相似,等身体有了悟性,听到一句话就有反应,就像马挨了一鞭子,体能立刻勃发出来了。”[3]这种身体的体悟在中国传统拳传授中是极为重要的,王宗岳太极拳论中明确记载“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功之久,不能豁然贯通焉”[8]。这种依靠身体长时间做重复练习而达到一种主观体验上的自知自觉就是东方文化所特有的体悟。
推而广之,我们传统武术体系当中像杨露蝉创拳这种例子举不胜举,其根本原因就是中国传统武术依靠的是习练者本人的体悟能力或者说身体主观体验性来传承这种技术体系的。这既是中国传统武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根本所在,也是中国传统武术难以推广的根源。农业耕种依靠天时、地利、人力等诸多因素的相互调和,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更多讲究的是多种元素的共同调和,而这种调和与体悟又需要较长时间来相互融合汇通,这就形成中国传统武术传承中的第二个限定因素:时间。没有相应的时间来习练体悟拳法,就根本达不到相应的拳术境界。比如人们常说“太极十年不出门”,这实际上表现的正是太极拳要通过长时间的身体演练达到一种身体的自我顿悟。当今世界全球化、一体化进程明显加快,中国整体社会发展形式也在由农业大国向工业强国转变,随着社会节奏的加快,除非专业人员,很少有人能拿出一生中大段时间进行专门的武术习练,而没有时间的积累只就传统武术作一般性的习练,难以达到相应的境界感悟,自然也不会表现出相应的武术功力。
2.2 加是一种感性思维的体现
如果单从纵向层面来看,中国传统武术的体系如同一棵千年老树,枝杈在不断扩充,如果放在全球视域下与西方运动项目进行横向比较时,我们就会清晰地看到其相互间的差异所在。从古希腊奥林匹亚竞技赛会开始,拳斗就成为其主要比赛项目,著名的“斯巴达五项”运动中拳击就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从这一角度来说,西方的搏击运动也是源远流长,特别是其后历经古罗马的角斗竞技,中世纪的骑士比武,近代的绅士决斗,直至现代的拳击运动,中间也历经种种社会变革、动乱,但最终延续至今,可见拳击运动的生命力之强盛。虽然我们无法统计其间流传的各种技术动作,但目前我们只看到的是现代拳击运动中三种最基本的拳击方法:直拳,摆拳,勾拳。我们可以想象,在拳击发展历史当中一定出现过一些拳击高手,同样他们也会有自己独特的技术动作、习练方式与传承体系,但是到随着日后的发展,他们并没有像我们的传统武术那样形成千差万别的流派与传承体系,反而削减为由出拳线路而定型的三种最基本拳击方法,归根到底,恐怕与中、西方不同的思维方式有关。首先要明确的是,我们在这时讨论的思维方式是指宏观层面的,只就中、西方更广泛意义上的思维形式加以讨论,甚至可以说,这种讨论是跨越千年的对拳击运动和传统武术的一个整体发展演化过程的横向比较,因为只有这种宏观层面的比较,我们才能看清两者的差异是如此之大;其次,我们不评判两者的优劣,因为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其内在的逻辑性,都是根据其生存环境而形成的,存在本身就有其相应的合理性;再次,我们不会给出相应的答案,只提出自己的观点与分析。
就中国传统武术的思维方式而言,有学者提出,影响传统武术的四种思维方式:朴素的辩证思维,情感体验的意象思维,躬身践履的经验思维,以类度类的类比思维[11]。实际上归结起来说,中国传统武术就是建立在感性思维基础上的,而西方拳击运动是建立在理性思维基础上的。当然,从具体技术细节上也可以看出二者的巨大差异。中国传统武术也有过一对一的擂台比武,但没有体重、服装的限制要求,甚至于我们在情感体验上更希望出现的是一种以小敌大,以弱胜强,以巧斗力式的比赛。中国武术比赛只有到了近代,在西方竞技体育的影响下才逐渐加入体重等限制,但今天的武术比赛对服装的要求还是较低,没有形成像拳击比赛的手套短裤、柔道比赛服、跆拳道比赛服等那样鲜明的比赛服饰。而比赛规则上,我们的差异可能更大,没有形成一个像拳击这样非常简明的技术体系和统一的技术标准。就以推广发展较好的太极拳为例,陈、杨、武、吴、孙五大家是不是真正能做到用同一种技术标准来进行比赛,当然有人会说,这样会抹杀五大家太极拳鲜明的技术风格,但我们要看到,中国传统武术恰恰由于这种感性的不统一性与随意性而增加了其推广发展难度。因为我们的感性思维不是以西方理性式的度量计算来评判其优劣的,判断标准同样是建立在感性基础上的,对某一拳种的评价更多是建立在大众的道德情感、人心向背等诸多感性因素之上的一种评估,很少有一种严格的量化式的客观衡量标准,传统武术有如中医看病一样也是通过一种人为体验来检验功力高低的。比如,我们传统武术常用的搭手,两个人也许并不是像西方竞技体育那样在特定的环境下决出高下,而是通过相互之间的一个简单动作来体验印证相互之间的功力差异。这种建立在感性体悟上的中国传统武术本身就难以用西方量化式的、精确式的、标准式的评判方式来判定其高下,在以西方强势体育主导下就显得处境较为尴尬。
2.3 加是一种满足多元需求的调和之路
纵观中国武术的发展,久经封禁,波折较多,由于其生存环境的复杂性,习练人群的多元性,传承方式的特殊性,评价体系的主观性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使传统武术形成了满足多元需要的繁杂特性。特别是随着游牧民族的入侵,习武练拳者往往首先站出来保家护国;同样,习武者往往更容易成为统治阶级的打击对象。这样,习武者大多数就会潜藏民间以某种职业来做掩饰,聚众教拳,公开比武常变得不可能。而在秘密情况下的授徒教拳与公开的招徒授拳自然在对徒弟的选择上就有一种天然的限制,再加上宗族利益影响,往往会出现密而不传,或者所传授的是一些支节性的东西,也就是我们常听到的“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入室弟子、记名弟子等。最终形成门派庞杂,主干不易疏理的局面。
其次,中国传统武术本身就是以习练者主体感悟为主,即便是师傅传授了真东西,但徒弟自身的感悟力不足,难以将师傅的真功夫传承下去,只能依靠自己所知所感来进行传授。因为其自身能力的差异极有可能将师傅的话语扭曲,画虎如猫,甚至出现四不像,而自己又不自知,传延数代,终至真迹难觅,杂学横流。
2008年3月,谭木匠集团加盟店主大会举办和谐家庭讲座,范成琴穿着普通的工作装陪丈夫出席,得体大方,温柔优雅。全国各地的经销商见到她大吃一惊:谭老板用了什么秘方,竟然让太太年轻了五岁、快乐了十倍?
其三,中国传统武术自宋以后就少有公开的擂台比赛,相互之间的武学印证大多是在私人空间进行的,而且出于礼仪上的考虑,大多也是点到为止,少有真刀真枪的较量。当然,影响传统武术公开比试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的传统武术技击特性中,击打部位往往是人身体中一些重要部分和易受伤的部分,一旦控制不好后果较为严重,这些都无形中限制了比武形式的发展。而长期私下的相互切磋与交流又会使外人很难弄清其技艺的高下,而其本人在学习其他武技的同时,也会传授给弟子,或者修正自己的一些技法,这无形中就又会形成一种巨大的盘根错节的武术关系网络。这些空间的网络加上时间上的叠加,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一种更为庞大的武术系统,这也是影响今天中国传统武术发展的一个巨大的体系障碍。
3.1 减是一种反省后的自生之路
当前,世界之舟已经驶入全球化一体化的深水区,任何游弋其间的文化都在进行着艰难的航线修订。伴随着经济、政治和社会等方面的全球化,还有关键性的文化发展,即“全球性”,它包含将整个地球视为“同一地方”的各种意识形态和思考方式[11]。中国自然也不例外,同质化是不可逆转的,传统武术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改造,虽然有许多人对传统武术的改造并不认同,但我们必须承认并面对的一个现实,就是传统武术再也无法复制昨天的生存方式,甚至可以说,传统武术本身也在时时跟随时代进行着一种艰难的自我改变。
既然改变是不可逆转的,那么怎么改,改什么,改的目标是什么,就成为当前影响武术发展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2008年之前,武术界一个最大的共识就是将武术推进奥林匹克竞技体系,像日本的柔道、韩国的跆拳道一样成为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从而进入全球主流竞技体系当中,因此,许多争议被暂时搁置。但今天看来,这种改变其结果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这样,以民间为主阵地的传统武术和以官方大力推广的竞技武术又开始进入新一轮的决择当中,是固守、摒弃、改变、保留?新旧体系争论不休,最终还是依然如故各自走各自的道路,中国武术进程陷入一种空前的迷惘期。
如果我们跳出中国区域,从全球化视域去考量整个武术体系时,就能清楚地看到世界一体化进程是在日渐加快,因为随着经济贸易的增强,文化交流已经成为世界的主流,任何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都不可能置身局外。改变自己的文化并不是丢弃自己的文化,而是用一种更普世的方式来推广自己的文化在更广泛的区域里传播流动,同时,自己的文化体系也会更为长久存在。正是基于这种思路,西方国家在推行自己的经济模式时也在大力推广自己的文化模式,特别是在经济模式的强大吸引下,许多年轻人也被这种文化模式所俘获,使我们传统的文化模式后继乏人。可以想象,一个自身已失去造血功能的机体,只依靠外界的输血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能支撑到几时。因此保护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不能做长期生存的保证。唯有变革自新,中国武术才能屹立于世界体育之林。
纵观中国武术发展历程,可以清楚地看出,我们一直在做的就是加的工作。那么今天,是不是能换一种思路,用减的方法试一试。
3.2 减不是生硬切割而是一种元典提炼
对于减我们并不是要求对所有传统武术都加以无目的的随意砍伐,恰恰相反,我们要做的是对所有传统武术进行深入分析研究,特别是要对每个套路动作都进行分析研究,找出其技击精华所在。我们一提起传统武术就会想到“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这句话,但深入追问一下,传统武术到底哪方面“博大”?那方面“精深”?恐怕很少有人能清楚准确地说出来。“‘博大精深’正渐渐成为一个虚化的词汇被通俗地用来概括武术的内涵,被笼统地用来‘标榜’武术历史脉络的久远和文化底蕴的深邃,然而,这常常使受众感到困惑”[5]。
1979年1月,原国家体委下发了《关于挖掘整理武术遗产的通知》,1983年至1986年间,在原国家体委挖掘整理领导小组的统一部署下,一个由各级武术挖掘整理组积极参与的“普查武术家底、抢救武术文化遗产”工作在全国展开。这次挖整工作“初步查明流传各地的拳种129个,相关资料651万余字,录制70岁以上老拳师拳艺394.5小时。有关文献资料482本、古兵器392件、实物92件”[2]。这是目前看到的最为权威的统计数据。
减并不是简单的切割而是对武术元典的一种提炼。正如西方拳击那样从浩如烟海的拳击动作中归结出三种最基本的拳法:直拳、摆拳、勾拳。今天世界各地竞技比赛中频频出现的柔道实际上应该叫做近代柔道,它的创始人嘉纳治五郎于1882年在东京下谷稻荷尔蒙町永昌寺的书院开办了一个叫“讲道场”的柔道道场。在此之前,日本已经存在了一种被称为“柔术”的古代武道,并且在当时的日本拥有无数流派,嘉纳治五郎将其他流派重新整理,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柔术体系,并形成一种统一的形态,命名为“柔道”。此后他积极推广这一项目,使柔道在日本乃至全世界流行起来。嘉纳治五郎在自由对摔中剔除了击打和“阴招”。关节锁只能对肘关节施用(这被认为比对腿、脊柱、颈、手腕、肩的锁技安全)。使柔术技艺理论和技术趋向完善,并制订了一套较为系统的训练方法,取消了具有危险性的动作,确立了以投技、固技、当身技三部分为主的新的柔术体系,从而使传统柔术的面貌一新成为现代柔道运动[7]。可以看到,嘉纳治五郎实际上运用的就是一种减的思维,从而一举确立了日本柔道的发展振兴之路。
3.3 减是一种普式传播的通途
今天,之所以说西方竞技体育文化是强势体育文化,主要是以奥林匹克运动体系为代表的西方竞技体育已经成为全世界普世流行的一种体育形式。无论是竞技体系、体育教育体系还是体育表演、体育传媒等诸多体系当中,西方竞技体育已经成为一种全球广泛认同的体系。这是因为西方竞技体育在理性思维的锤炼下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技术体系和评判标准。以现代拳击为例,全世界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个人,只要身体健康,四肢完备都可以做出直拳、摆拳、勾拳三种动作。同时,世界任何一个机构也可以遵照拳击比赛规则来进行拳击比赛的判罚。任何一个电视台或媒体在转播拳击比赛时,也不需要太多的相关专业翻译,大家都能看懂这种比赛。
如果仔细分析一下当今世界发展较好的体育运动时,就会发现一个最大的相同点,就是简单。任何一项运动要想赢得最大的观众群体和活动人群,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使人能够明白它,看懂它,并且会习练,用最少的时间学会,然后从中获得最大的乐趣,成为一项终身可以延续和关注的运动。CCTV 5对中国武术关注程度的研究报告显示:作为主流媒体的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从2001年至2005年间对中国武术的关注程度极低,其所占份额还不足其总量的1%。其对武术比赛的关注程度在总的体育项目赛事的转播中,仅占所有转播、录播比例的1.5%。CCTV 5对世界武术锦标赛没有进行一场比赛转播,真让人匪夷所思。对于亚运会的各项目转播情况统计显示,CCTV 5对中国武术的转录播也仅有1次,且还在同一时间段预告中说明,射箭或跆拳道比赛直播,橄榄球和武术比赛录像。武术作为全运会惟一一个非奥运会项目,其作为全运会金牌大户,本应受到媒体的关注,但CCTV 5在第9届、10届全运会的比赛期间,没有对武术比赛进行过一次直播、录播[6]。如果说世界其他国家的电视台因为对武术了解不够,不加重视尚好理解,但作为我国主要体育传播平台的CCTV5也不关注武术比赛,就突现出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中国武术的发展受众面太小,观众太少。当今世界主要以信息传播为主要交流手段,现代体育也依靠种种传播技术而风行世界,吸引观众参与,抢占受众市场。如果武术不借助于当前这种传播工具,还是依靠口耳相传、手足相承,对今后发展将成为一个问题。
4.1 理论体系的加与减
综观中国武术发展历史,由于农耕社会的生存环境所限和习武者大多隐身于民间等种种特定因素,使得中国武术体系寻求外部的交流较少,而更多是专注于自身的修习和提升。在这种较为封闭的空间体系中,传统武术寻求一种加的发展模式,是较为正常的一种选择。但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当前世界已经完全是一个以信息的传播、交流为主体的知识经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必然带动生产关系的根本性转变,经济形态也直接影响到人们之间的社会交往,全球化已经成为席卷世界各国的发展浪潮,中国武术自然不会置身于外。正是在这种世界大环境下,中国武术的发展变革才显得急迫与艰难。因此,对武术发展是加或减,已经不再是一厢情愿的事,而是要遵从整个社会发展大趋势。从宏观角度而言,随着近代科学技术体系的确立,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传统粗放式的发展模式已经不能适应当前的发展,中国武术唯有“减负”一条路可走。但是减什么,如何减?也成为必须直面的一个大问题。本研究只从宏观层面来进行简略分析,起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首先,加与减本只是事物发展的两种方式,无优劣之分,但单纯片面地强调加与减都会对武术造成极大的伤害。本研究之所以提出一种减的思路,是基于武术发展总体走向而言,并不是说只削减不能增加。从当前中国武术理论研究现状来看,1949年10月1日至2011年10月1日止,中国知网可查阅到关键词为“武术”的文章20 041篇,即建国62年来,每年发表文章约为323篇,几乎接近于每天发一篇。表面看这样大的文章研究数量不能算少,但深入分析就会发现大量的重复、不切实际的研究,而针对某一地域、某一拳种、某一流派深入研究的少之又少,能具体指导实际运用的文章更少。这种轰轰烈烈研究的背后实际上反映出武术研究的孤寂现实,本研究要提出的就是针对性较强的武术研究要增加,而那些重复研究、不切实际的研究要削减。在这一加一减中进一步提升武术理论研究的整体水平。
其次,中国武术历来就有“重术轻学”的倾向。“轻学”就是轻视武术理论研究,特别是关于武术技术体系和武术理论体系的研究。任何学科的建设都需要坚实的理论根基,现代各学科体系都有着较完善的科学理论体系。反观武术相对于一门成形的学科而言显然远远没有建成,甚至于一些基本性、概念性问题尚不明了。因为武术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中,其背负的历史文化更重,所受的影响更深,早年形成的理论体系绝大多数是以中国传统理论为根基的,当直面现代西方科学理论体系时,就会产生一种理论对接的难题。这也是影响武术对外传播发展最难逾越的一道屏障。旧有的理论体系无法构建今天的理论大厦,今天的理念体系又无法完成对旧有技术理论体系的转译建构。理论上的混乱反映在技术体系中就出现了当前这种技术乱象,要想根治乱局,唯有认真研究传统武术理论体系,以现代理论体系为表述,以现代学科体系为参照体,从基础开始一步步构建自己的理论框架,打造自己的理论体系。唯有如此,中国武术才能从传统体系中挣脱出来,重新建立自己的理论大厦。
4.2 技术体系的减与加
就武术技术体系而言,由于古今承袭不同,地理区域不同,习练方式不同,技术细节差异较大,这些都直接影响到了武术整体发展状态。目前已经查明的拳种有129个,如此多的拳种要齐头并进地发展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只能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
首先,要对拳种做减法,选择一些发展较好,受众面较大的拳种对其技术体系进行深入研究,即抓大放小。这个“大”就是指那些技术体系完备,习练人群较多,发展推广较好,受众面较大,发展历史悠久的拳种。通过对这些拳种的深入研究,总结其技术体系的科学合理之处,优先推广发展。
其次,要在地域空间上做减法。由于我国地域广阔,各地文化习俗差异较大,习练拳种也有着较大差异,不可能要求所有地区都发展同一拳种,因此,要根据各地实际情况,重点研究该地发展最好的某一拳种。充分利用当地体育科研机构和高等院校等多样资源,从历史、文化、技术体系等多样背景,对该拳种做深入研究与发展推广。
第三,要对发展拳种的技术体系做减法。事物的发展不是一成不变的。在选择了拳种,划分地域之后,就要对该拳种进行现代化改造。这种改造并不是盲目削减其技术动作,而是要针对该拳种的每一个技术动作进行测评。分清哪些技术动作更适合竞技比赛,哪些动作更有益于休闲养生,哪些动作更能反映该拳种的技术特色。以日本柔术和柔道为例:“柔术的主要内容就在于瞬间制服敌人的技巧,其中不乏一些很有效果但又极具危险性的技巧。但是,在柔道中,即使这个技巧从武术的角度看是很有效果的,但如果这个动作的发出会对对方身体有所损伤的话,那么,从体育的观点考虑这样做是不恰当的,所以往往被排除。同样,动作漂亮而不太有实际效果的花拳绣腿式动作也被列入排除范围。”[4]实际上,柔道做的就是这种减法。“嘉纳治五郎首先将全部动作技巧分为三大门类,即摔技(投技)、控制技(固技)、当身技;然后再进行细分,如摔技分为站立摔和倒地摔两大类,控制技可分为抱压法、勒颈法、关节法等招数。这样清楚地分类,不仅有利于进行有效的指导,而且有利于学生尽快掌握”[4]。正是嘉纳治五郎的这种重新精选、组合、改造才使得日本的柔道真正变成一项现代运动,才会进入奥运会成为全世界都在传播发展的体育运动。
当然,相对中国武术而言,我们的拳种更多,技术体系更庞大,套路门派更多,情况更复杂,并不是所有的拳种都可以完全套用这一模式。我们也并不强求所有拳种都走这种模式,只是针对性选择部分拳种进行改选,目的是确保武术体系尽快走入世界,确立自己的生存空间。而对于那些处于弱势状态的拳种,我们非但不能减,反而要给予更多关注与扶植,因为流传到今天的所有拳种都是前人留给我们最为宝贵的文化遗产。我们要学会两条腿走路,只是对各个拳种的发展侧重点不同,保持相应的生物特性才能更有利于其更快更好地发展。
总而言之,中国武术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时刻,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任其自由发展下去,武术只能走向衰亡。从整个武术发展历程来看,我们给武术加的太多了,武术负载了太多的东西,已经积重难返,只有解除对武术的束缚,剔除它身上历史的重负才能使其重获新生。当然,这里的减并不是一味地去否定、抛弃传统武术,恰恰相反,要静下心来去挖掘整理传统武术技术体系、文化体系,找出影响中华武术发展的元典所在,为中华武术的发展真正提供不懈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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