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方式的概念、分类、内涵与特征探析

辜德宏 ，吴贻刚 ，陈 军

建国以来，我国竞技体育的发展是一种超前的发展，超越了当时竞技体育发展的内在需求和实际条件，不是竞技体育内在发展规律的真实写照，而是在民族形象、地位等外在压力的影响下，超越现实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非常规发展。并且最初竞技体育的发展，大量参照了前苏联的训练经验和模式，不仅借鉴了许多先进的训练理念和方法，而且形成了集中力量办体育的举国体制。同时，再加上我国竞技体育的发展动力主要来自于国家和政府，因此，建国以来我国竞技体育的发展体现为一种“外生性的发展方式”[1]。

竞技体育的外生性发展方式，使得自身内在发展的各要素之间的自然逻辑遭到破坏，引发了竞技体育发展不平衡、冲突和错位问题。比如，竞技体育发展中国家力量与社会力量的非均衡发展；三大球群众参与度高与夺金竞争大而产生的发展冲突；政府在竞赛入口上设置障碍排斥其他力量进入及对体育竞争性服务与产品经营活动的直接干预等。总的来说，外生式发展方式使我国竞技体育陷入发展结构不均衡、发展成本巨大、发展可持续性差等困境，不适应竞技体育强国建设的发展要求。竞技体育在新的发展时期需要选择科学的、可持续的发展方式。

目前我国竞技体育已经步入新的发展时期，多年来的努力使其自身内部发展因素不断成熟，为自身的内生发展积淀了坚实的基础。我国竞技体育在新时期又肩负了新的历史使命，即竞技体育强国的核心建设目标和转变发展方式的现实发展要求，这将引导它在新时期走上一条自我良性发展的内生式发展道路。因此，本文立足于事物发展本体这一视角，即竞技体育自身内在发展的视角，探讨新时期我国竞技体育内生发展方式的概念、分类、内涵与特征。

1 内生式发展方式的概念

“内生式发展”概念首次出现于1975年，当时一个瑞典财团在关于“世界的未来”的一份报告中提出：“如果发展作为个人解放和人类的全面发展来理解，那么事实上这个发展只能从一个社会的内部来推动。”[2]随后，诸多学者对内生或内源发展进行了研究，提出了各自的观点。从本质上讲，内源发展是由内部产生的发展，是着眼于为人类服务的发展[3]，“内生的”发展是表示一个国家合理开发与利用其内部力量和资源的发展[4]。内生式发展模式是一种具有“自我导向”的发展过程，通过这种过程会达到自己想要的发展形式。内生式发展是一种激发内部生长能力的，自下而上的，依靠基层力量推动的发展模式[2]。

20世纪70、80年代，理论界形成了系统化的内生或内源性发展理论：它是一种主要由发展地区内部来推动和参与、充分利用发展地区自身的力量和资源、尊重自身的价值与制度、探索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不照搬西方发达国家发展模式的发展理论[5]。内生发展理论强调事物发展的关键在于自身内部形成自生和自我发展机制。它依照社会发展的内在需求和发展实际，以人的发展为中心，批判吸收外来的经验，重视自下而上人民参与的原动力。由于它较好地揭示了发展的取向、动力、方式等问题，使得理论具有较好的阐释力，也较为贴切发展的实际，成为发展理论研究目前关注的焦点，正在实践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指导作用。它也是本文构想新时期我国竞技体育发展方式的主要理论依据。

根据前人的研究，本文认为内生式发展的实质就是体现了事物自身内在发展规律和要求的发展方式，是一种具有自我发展动力和能力的发展方式。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就是遵循其内在发展规律，符合其内在发展需求，使其产生自我发展动力和能力的发展方式。

2 内生式发展方式的分类

内生式发展方式按照不同的标准可以划分为不同的类别，导致内生式发展方式多元视角的存在。由于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是遵循其内在发展规律和需求，具有自我发展动力和能力的发展方式。本文认为可以把握其发展规律、发展需求、发展动力、发展能力这4个方面的特点作出如下分类。

（1）根据发展规律获取途径的不同，可以划分为学习创新发展型和自主创新发展型。前者是指通过学习世界各国先进的竞技体育发展理念、管理理念、训练理念等，科学借鉴其先进的技术、方法、手段等，通过发展创新将其应用于运动员选材、体育器材设备制造、运动训练、恢复与治疗等方面，促进我国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后者是指通过自身的科学研究，自主性地探索竞技体育发展的新知识、新规律，创新发展新的竞技体育发展理念、管理理念、训练理念等，科学研发先进的技术、方法、手段等，应用于运动员选材、体育器材设备开发、运动训练、恢复与治疗等方面，促进我国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

（2）根据发展需求取向的不同，可以划分为人民群众体育需求满足型和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建设型。前者是指竞技体育以满足我国广大人民群众日益增长、日益多元化的体育需求为发展的内在需求。重视竞技体育对人精神上自豪感的满足，如奥运争光、全运会争光、省运会争光等；重视竞技体育对人感官上刺激感的满足，如NBA、足球世界杯、奥运会等精彩赛事的欣赏等。后者是指竞技体育以适应我国经济、社会、文化建设与发展需要为发展的内在需求。重视体育产业对国民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重视体育运动对人们健康生活方式的建构；重视体育精神对人们积极精神、良好道德的构建等。

（3）根据发展内驱力的不同，可以划分为技术创新驱动型和管理创新驱动型。前者是指以科学技术的发展创新，作为竞技体育发展的内生动力。重视对前沿的、先进的科学知识和技术的开发与应用，通过研发新的科学技术或手段，形成先进的仪器、设备、装置等，有效提高选材、训练、监控、恢复、治疗等方面的效果和效率。后者是指以管理的发展创新，作为竞技体育发展的内生动力。重视发展创新竞技体育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注重政府竞技体育管理职能的转变，强调服务型政府的管理理念；重视发展管理团队的创新能力，通过不同学科管理人员的协作与交流，创新管理方式，提升竞技体育的发展效率。

（4）根据发展能力类型的不同，可以划分为比较优势发展型和竞争优势发展型。前者是指根据资本、劳动力、知识、技术、制度、政策等有形或无形资源禀赋上存在的差异[6]，选取发展成本相对较低的要素投入、错位竞争而形成发展优势。重视通过分析资源禀赋结构，合理设计发展的要素投入结构与技术结构，打造竞技体育发展的比较优势。后者是指通过利用优势资源，创新运作模式，打造核心竞争力等，形成在某方面比竞争对手更具优势的发展状态[6-7]。是在发展质量、发展效率、发展效益上具有竞争优势的发展方式，重视发展我国竞技体育优势项目的领先优势，注重发展我国竞技体育的综合实力，以提升国际竞争力。

3 内生式发展方式的内涵

发展方式是由决定事物发展各因素的结合体而产生的实现事物发展的方法和途径，包括发展什么、为谁发展、怎样发展3个方面[8]。因此，发展方式首先在于明确决定事物发展的构成要素；其次在于将这些构成要素具体化，从而形成实现事物发展的方法和途径。其实质就是由各发展要素构成的方法体系，是各发展要素的综合体现，发展方式的内涵可以基于发展要素进行解读。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方式的内涵需要结合其发展的内容、目标、取向、理念、要求、动力、手段、途径、形态等方面的实际来理解。

内生式发展方式的内涵主要从9个方面来理解：（1）提升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的发展内容。内生式发展是推动事物向更为高级的存在形式发展变化的过程。体育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竞技体育“十二五”规划、“2011-2020年奥运争光计划”都明确了新时期我国体育事业的发展要全面提升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9]。这说明，新时期我国竞技体育发展更为高级的存在形态就是更强的综合实力与国际影响力。因此，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就是不断提升其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的动态发展过程，即全面提升竞技体育的整体发展水平、加快落后项目的发展速度、均衡发展奥运项目和非奥项目、夏奥项目和冬奥项目、协调区域竞技体育发展布局、打造优势项目的核心竞争力、扩大国际影响力等。

（2）自我良性循环的发展目标。内生式发展是一种事物具有自我发展能力的发展方式，这就意味着事物自身内部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发展循环，推动事物螺旋式地向前发展。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就是追求其自身内部发展需求、发展动力、发展规律、发展能力等之间形成良性互动的发展循环。即市场、社会作用机制发育成熟—内生动力焕发—探寻发展规律—追求发展利益—政府适度作用—宏观调控与服务行政—政治、经济、社会等利益共赢—内生式发展—满足人和社会发展需要，形成首尾相连的良性循环发展。

（3）以人为本的发展取向。内生式发展是对事物自身内在发展要求的真实反映，竞技体育的存在与发展是服务于人和社会的发展，而人又是构成人类社会的基本单元，这就蕴含了竞技体育的内在发展要求最终会是落脚于促进人的发展。竞技体育能够促进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元发展，但以人为本，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无疑是其核心发展取向。因此，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注重化解学训矛盾、完善对运动员伤残及退役后的安置与保障、完善保障教练员和运动员权利的法规制度等。

（4）科学发展的发展理念。内生式发展是遵循事物内在发展规律的，这就意味着它需要不断挖掘竞技体育的发展规律，将科学发展内化为竞技体育的核心发展理念，走体现质的发展的集约型的科学发展道路。因此，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由依靠投入和规模为主，转向以依靠体育科技、体育管理体制、机制创新为主。

（5）质量和效益相统一的发展要求。内生式发展是一种科学的发展方式，它的科学性将贯穿于竞技体育发展的全过程。事物发展的科学性主要是用发展的质量和效益来评价，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也蕴含了质量和效益相统一的核心发展要求。因此，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强调结构均衡、基础性强、成才率高、国家投入适度、资源利用合理等。

（6）自下而上的发展动力。内生式发展是一种具有自我发展动力的发展方式，意味着它的发展动力是内生的，是由竞技体育发展的内在需求所驱动的。竞技体育的发展是为了满足人和社会的发展需求，那么它的发展动力就应该主要来自于人民群众和社会，自下而上的民间力量是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的核心动力来源。因此，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注重完善市场和社会作用机制，推进竞技体育职业化、社团化、学院化发展走向成熟。

（7）改革创新的发展手段。内生式发展是一种科学的发展方式，科学发展将贯穿于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的全过程，而之前发展方式的弊端是科学发展的前提条件，创新发展则是科学发展的有力手段，积极进行自主创新，是打造自身竞争优势的关键。改革创新是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的核心发展手段。因此，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注重破除单纯依靠经验进行选材、训练的思维，走向经验和科学相结合，改变封闭式的军事化管理模式，转向半开放或开放式的校园化管理模式，不断探索与更新训练理念、方法、手段，不断研发先进体育器材、设备、仪器等。

（8）中国特色的发展路径。内生式发展要适应一定的社会文化环境。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目前正处于发展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发展阶段，这既是我们的国情又是竞技体育发展的社会文化背景。一直以来，我国竞技体育的发展立足国情，适应不同时期的社会文化环境，走出了一条成功的中国特色发展道路。新时期我国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需要秉承并发展完善中国特色的发展路径。因此，我国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注重发展与完善竞技体育举国体制，追求和谐、科学、文明，回报与服务社会。

（9）质优的发展形态。由于发展方式会以相应的发展形态贯穿于事物发展的始终，那么内生式发展作为一种科学的发展方式，会呈现相应的体现科学性的发展形态。而且若要较好的体现科学性，就应该表现为一种先进的发展形态。事物发展的先进与否，通常用质量的优劣来衡量，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自然会呈现出质优的发展形态。因此，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追求“质”的整体性、完善性、独特性和优越性[10]。即强调竞技体育整体实力位居世界前列，发展全面、协调、可持续，整体和局部发展协调统一，适应基本制度与国情的中国竞技体育发展模式；立足中华民族的特点发展优势项目；立足于以人为本构建竞技体育公共服务体系等。

4 内生式发展方式的特征

内生式发展的特征主要体现在4个方面：（1）发展规律和发展需求的统一。哲学的基本原理告诉我们，事物的发展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竞技体育的发展应该在遵循其内在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使其能够满足人类社会日益增长的体育需求。内生式发展方式立足于使竞技体育走向自我良性发展的道路；立足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经济社会的发展。这不仅遵循竞技体育内在发展规律，而且满足经济社会的发展需求，满足人的发展需求，体现了发展规律和发展需求相统一的特征。

（2）政府宏观调控与市场运作机制的统一。根据新凯恩斯主义：政府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应扮演有限和有效政府的角色，寻求市场与政府的最佳结合，以适度的干预来弥补市场失灵并对之进行调节[11]。政府作用机制是宏观调控，是在整体层面对竞技体育发展作出的一种规划，前瞻性的指明了其发展方向。然而由于它是一种预见性的规划，其规划不一定符合市场现实的供求关系，且对市场中变化情况的反应滞后，容易造成政府作用的失效。市场作用机制注重微观操作层面的作用机制，把竞技体育微观单位的利益作为发展的出发点，有助于合理配置体育资源，平衡体育供求关系。但由于它具有自发性和盲目性的特点，不能自动反映竞技体育供求的长期变动趋势，不能自动实现当前利益和长远利益、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的有效结合。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背景，使得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的这一特征更为明显，两种作用机制能够更好地结合，更好地实现两者的互补。

（3）利益的博弈与均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追求合理的利益成为不同主体发展社会各项事业的合理诉求。运动员、教练员及发展竞技体育的政府、社会力量等生活在市场经济的环境下，而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生活是建立在一定的经济物质基础上的。这就意味着各主体需要正当获取利益才能生存和发展，而且这种利益要能够与相应时期的市场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可以说，市场经济条件下，竞技体育的发展进入了利益驱动的阶段，国家利益、社会利益、市场利益、个人利益等多元利益共存，不同主体的合理利益诉求得到正视。在多元利益共存的发展背景下，不再存在某种利益的绝对化，只存在利益的相对化，多元利益在博弈与均衡中达到一种动态的、利益共生的相对平衡的发展局面。

（4）多元主体间的妥协与协商。利益时代的关键就是处理复杂的利益关系，而处理好利益关系的核心就是应对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关系。市场经济条件下，利益的冲突是正常的，解决这种冲突的方式不是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而是协调和平衡有关的利益关系[12]。可见，在多元主体利益共存的格局中，各主体必须做到合理定位，理性博弈，有所取舍，这样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才能得到有效解决。进一步来看，不同主体间利益的追逐与博弈实质也是不同价值观之间的博弈。目前我国已经步入多中心时代，价值观多元化是其典型特征[13]，而且价值观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当然这个成立的前提条件是价值观不以伤害他人及社会为目的）。因此，拥有不同价值观的各利益主体，应当在尊重彼此的价值观、彼此利益诉求的基础上，去平等地进行协商，并在一定程度上相互妥协，达到利益的均衡，实现各自利益的最大化。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强调主体间利益的博弈与均衡，尊重不同主体的合理利益诉求，强调多元利益共存。这便使得多元主体之间的平等协商与适度妥协成为内生式发展的必然要求，并外化为一种相应的特征。

总的看来，内生式发展方式发展理念先进、发展手段科学、发展动力内生、发展能力内发，这种发展方式将使我国竞技体育在新时期呈现出科学性强、可持续性强、效益性高的发展势态。

5 结 论

竞技体育作为我国体育事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一直以来都是采用与我国经济、社会、文化环境相适应的发展方式。在新的发展时期，竞技体育所处的发展环境发生了变化，迫切需要建构与之相适应的发展方式。本研究基于现阶段我国竞技体育发展的现实基础和要求，立足于事物发展本体的研究视角，在宏观层面对转变我国竞技体育发展方式问题进行了方向性或原则性的探讨，提出了内生式发展方式的理论构想。研究提才出了一种具体可行的竞技体育内生式发展的理论形态，为研究我国竞技体育发展方式转变的相关问题提供了立足点和价值归宿。然而，竞技体育的内生式发展需要哪些条件的保障？其发展的重点、难点在哪里？如何落实到竞技体育的具体工作中去？如何评价？等问题尚需进一步深入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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