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教学在线讨论问题设计研究

孙卫华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近年来，教学设计理论研究的重心转向之一为重视问题设计。同时作为网络课程或混合式学习中最具活力成分的BBS讨论区的设置，也充分体现出问题设计的重要性。在“中国知网”，笔者以“问题”、“设计”为组合关键词，搜索结果为教育类相关的期刊论文达1 000条，硕士论文也将近100条，这说明了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的重视。但同时也应看到，在现实的在线讨论中，并存着相反的两极：有的讨论区热火朝天，对同一个问题有几十乃至几百条回复，在线讨论的深度、广度都远远超出了时空受限的课堂讨论；有的讨论区则人气冷清，寥寥无几的发帖、回帖，足以说明讨论开展的形式化、表面化。如何组织有效的在线讨论，设计合适的讨论问题是第一步，也是很关键的一步。

一、网络教学在线讨论问题的地位与意义

设计得当的讨论问题在整个网络教学的互动环节中处于核心地位，其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促进学生主动学习

虽然网络教学发生地点不再是教室，变成了虚拟空间，但关键目标没有变，仍是促进学生学习。有效的在线讨论问题能激发学生积极思考，深度参与，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增强提出问题与解决问题的意识。讨论问题设计得不好，如单纯记忆性知识的提问，学生无需深入思考就可直接通过检索教学材料找到答案；或问题表面化，流于形式，则只会消减学生的参与热情与学习兴趣。

（二）增强学生对教师的信任感

现代学习理论强调学生的主体地位，认为教师是为学生学习提供支持服务的引导者，而非知识的灌输者。在网络课程或混合式学习中，学生以自主学习为主，与教师的交互作用很大程度体现在在线讨论过程，如果学生对教师设计的讨论问题多数不满意，就会认为参与讨论是浪费时间，自己并没有从讨论中获益，进而对教师的教学设计能力及敬业精神产生疑问，乃至不信任，从而影响后续的学习信心与热情。

（三）构建融洽的学习共同体

在网络课程或混合式学习中，师生之间、生生之间直接见面交流的机会有限，多通过在线交互研讨问题，他们在对共同问题的深入探讨中增进了解，形成友谊，建立和谐的虚拟学习共同体。如果讨论问题设计质量不高，不足以吸引学生，学生要么不登录讨论区，要么登录以极简的回帖应付差事。在这样的情况下，讨论区人气低迷，学生之间难以就共同关注的问题展开深度讨论，学习共同体的形成就更无从谈起。

二、网络教学在线讨论问题的设计原则与理论框架

（一）问题的设计原则

1.面向启发高级思维。所谓高级思维（Higher－order Thinking），一般指布鲁姆教育目标分类学中较高的三类目标，即分析、综合、评价。2001年，L.W.Anderson和D.R.Krathwohl对布鲁姆1956年版的《教育目标分类学》进行了修订和扩充，称为2001年版《教育目标分类学》，将原来的最高级“评价”修改为“创新”。

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会向学生提出很多不同层级的问题，那些指向事实的、容易在教学内容中直接找到答案的问题，不适合作为在线讨论问题提出。因为此类问题简单明了，答案唯一且缺乏挑战性，完全可以由学生自行解决，不能引起深入讨论。分析、综合、评价、创新等高级思维能力，需要学生在教师的指导下，通过不断研讨、反思乃至辩论才能逐步培养起来。在线讨论属于异步交互，跨越一定时间段的讨论对各次回帖的详细信息都有记录，能够使参与者了解其他学生看待问题的多重视角；也能够使参与者有充分的时间对他人的观点深思熟虑，并进一步将自己的论点、论据详加阐述。

2.解决方法的多样性、开放性。设置问题的目的在于引发讨论，因此问题的解决途径或方法应尽量多元化，避免答案单一。多方位、多角度的回复容易引发热烈的讨论气氛，同时培养学生的发散思维及求异思维，这是创新的基础。开放的评价标准也可使学生减轻心理负担，不必害怕答错，从而营造轻松的氛围。

3.密切联系学生的实际生活经验。在线讨论问题可以看作是教师抛砖引玉时的“砖”，或是抛锚教学中的“锚”，目的不是教师自说自话，而是引发众多学生积极参与。如果设计的讨论问题远离学生的生活实际，使他们感到陌生、无话可说、难以参与，就背离了问题设计的初衷。只有教师熟悉学生的生活，清楚他们的兴趣及关注点，设计出的问题才会让学生感觉亲切，有话可说，有话要说。

4.难度适中。问题要把握在有一定难度，不能轻易解决，但又不能超越大部分学生的最近发展区。使学生在面临挑战的同时，不失自信，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收获成就感。这里的难度是一个相对概念，一方面，部分问题可以偏难，主要为学有余力的学生服务，为在常规学习中“吃不饱”的学生设立更高目标；而部分问题可偏易，面向学习相对吃力的学生，使他们有参与讨论的满足感与成就感。即通过有梯度的问题难度分布照顾不同层次的学生。另一方面，随着学生解决问题能力的不断增强，问题的整体难度也可随之增大。

（二）设计问题依据的理论框架

应该说，设计优质的问题，首先要遵循一定的教育教学规律，其次要充分发挥教师的个性及艺术性。具体的问题设计还与问题的分类标准有关，比如根据问题是否具备良好的结构，可区分为良构问题与劣构问题；根据问题的新意，可区分为老问题与新问题；根据问题在整体课程中所处的地位，“英特尔未来教育”项目把问题设计分为内容问题、单元问题、基本问题等。可见问题划分标准很多，在这里，笔者选取了以下的理论作为设计问题依据的参考框架。

1.演绎与归纳。由于回答问题的过程同时也是学生概念形成与抽象理论思维发展的过程，因而从问题与理论思维关系的角度区分，可分为演绎的方式和归纳的方式。前者是指从某种理论出发，经一系列的变化过程，问结果可能会如何；后者是指从某实际情境或具体个案出发，在丰富细节的支持下，最终问应用什么理论来解释该现象，或能推导出什么新的理论。这两种方式都有可取之处，训练的是不同的思维方式，本身并无优劣之分，教师可根据教学内容及教学需要灵活选用。

2.“五何”问题框架。胡小勇曾按照麦卡锡4MAT的理论对问题进行分类，按照是何（what）、为何（why）、如何（how）、若何（if）、由何（from）的方式来组织提问。

是何，即以 what，who，when，where引导的，指向事实性知识的问题；为何，即以why引导，指向表示原因、结果、原理等的问题；如何，即以how引导，指向表示解决方法、途径、策略等的问题；若何，以what…if…引导，指向当某些主客观条件发生变化时，有可能产生什么样的新结果；由何，以from引导，指向问题产生的具体情境。这种方法从不同角度针对问题细节，可将问题划分得条理清楚，并层层引向深入。

3.借鉴与修改。与任何一项研究一样，问题的设计意味着教师要借鉴已有的同类问题设计，不要求完全的原创。对于优秀的经典问题，完全可以采取“拿来主义”；对于有借鉴价值的同行设计的问题，可以在适当修改完善后作为讨论问题。教师在其中的角色类似“中间人”或“把关人”，问题在经教师过滤或修正之后再传递给学生。

三、网络教学在线讨论问题的设计实例

（一）背景

2008年秋，河北大学教育技术学专业二年级硕士研究生学习“远程教育”课程，在每周进行一次面授的同时，开启了moodle平台的在线讨论功能，但并无强制性的参与要求，只是鼓励学生积极参与。

由于参与讨论的对象是研究生，问题的设计需要适合他们的思维发展水平，即问题应有一定复杂性，尽量采用为何、如何、若何、由何的方式组织提问，而非简单地针对“是何”就事论事；针对以前他们的学习经历缺乏逻辑学基础的实际情况，有意安排涉及演绎与归纳的不同思维的问题；他们即将走向社会，非常关注自己未来的职业发展，因此尽可能地将问题与就业发生联系，设置真实的情境，激发参与兴趣。

“远程教育”课程作为一门文科课程，概念性、理论性比较强。笔者通过访谈了解到，学生对课程是有兴趣的，但是感觉内容空泛，和自己的关系比较疏远，缺乏实际体验。因此问题设计要考虑学生的代入感，即体现出不是在讨论“他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凸显学生的直接体验。只有真正地与自身经验发生关联，学生才有切实的参与欲望，才有可能导致进一步的意义建构，而不再是旁观者。

（二）实践

基于以上考虑，笔者按照前面提出的原则与方法，参与设计了若干讨论问题。在全部几十个讨论问题中，其中两个问题获得了较高的参与度。

1.讨论问题设计一。其中人气最高的帖子主题为“什么样的专业（科目、课程）适合通过远程教育的方式学习”，具体内容见图1。

图1 问题帖

该问题吸引了23名参与者中的15人参与，总回帖数量为31个，其中有的学生先后多次发言，每一次都有新的思考。他们从不同角度给出自己的见解，或针对其他学生已有的观点进行协商，或结合自身实际现身说法，每个人的发言内容具有极大的离散性，体现出分析、综合、评价等高级思维技能。

每位发言的学生都认真组织自己的观点，即便与前面的学生见解相近，也不是简单表示赞同，而是给予补充并引申（见图2）。

在讨论后期，有些一贯“潜水”平时很少发言的旁观者也积极参与讨论（见图3）。

图2 支持其他学生意见并给予补充的学生的回帖

图3 来自旁观者的回帖

此问题是典型的演绎型问题。从理论出发，首先给出了不同理论对教学目标分类的提示，引起学生新旧知识的联系，从长时记忆提取相关信息；然后要求学生结合自己的认识进行分析，意味着并无单一的标准答案，鼓励开放性、差异性的思维；最后给出几种不同性质的知识，起到帮助学生思考定位的作用。

在回复中，学生畅所欲言，有的认为设计优良的远程教育完全可以替代课堂面授，适合各门学科，关键在于设计与实施是否到位；有的则表示反对，认为并非任何学科都适合远程在线学习，并进一步申述理由；有的则表示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等等。由此形成良好的互动研讨氛围。

2.讨论问题设计二。另外一个问题帖“远程教育帮助实现梦想”获得了比较高的参与度与学生的认可，问题表述如下。

我有一位朋友，女，44岁，非常喜爱美声演唱艺术（如歌剧），一直想有个可以接受正规学习的机会，但是受工作、家庭所限，她难以接受一般的固定时间的授课，当地也没有特别适合的教师。

另一位朋友，女，35岁，英语专业，非常渴望获得博士学位，但是入学考试是个难关，接连的考试受挫使她开始寻求远程教育提供的可能性，比如上海外国语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请同学们分析一下，通过日益完善的远程教育体系，能否帮助她们实现梦想，并分析有利与不利因素，最终给出自己的评价。如果有兴趣，可以接着聊聊，自己有什么一直被埋没的兴趣吗？远程教育能帮什么忙吗？

这个问题属于归纳型问题。不是从抽象的理论出发，而是从身边朋友的实际学习需要出发，能够顺利地引发学生的共鸣，进而联系到自身的学习需求。对这样的问题，学生总是有感可发，不会冷场。

四、讨论

其一，问题的设计者。讨论问题的设计者并不局限于教师，学生同样需要积极参与。爱因斯坦曾说过，提出一个问题比解决一个问题更有价值。能设计有价值有深度的问题，意味着学生对专业知识的真正领悟。

其二，问题的吸引群体。有效的讨论问题不一定能吸引所有人，只要能激发一部分学生深度参与，就是有效的。学生，尤其是大学生、研究生，都是有独立个性的成熟主体，兴趣、经历各不相同。只要能引起部分学生的共鸣，促进其深度学习与高级思维，帮他们清除疑惑，问题就有意义。

其三，问题的离散度与数量。讨论问题应在内容、难度等方面保持适度离散，以便兴趣点不同的学生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话题。问题数量也要保持一定规模，不能太少，以保证思维活跃的学生有充分的发言空间。

其四，问题设计能力的提升。良好的问题设计是一项复杂的高级技能，需要长时间的实践、反思及修正。这个道理如同“教学有法，教无定法”，设计有效问题既要遵循一定的客观规律，又要体现设计者的个性、艺术性。新手教师与专家教师之间在这一点存在明显的差距。因而不必要求一开始设计的问题就尽善尽美，只要教师注意认真收集听取学生的反馈意见，保持与学生及同行间的沟通渠道畅通，随时调整自己的问题设计思路，问题的有效性就会逐渐改善，这个过程也正是教师专业发展的必由之路。

其五，问题设计的后续工作。有效讨论问题的设计只是促进学生真正学习发生的第一步。后续仍有很多不可或缺的环节，比如教师对学生的回帖给予耐心而有针对性的回复；在多个矛盾的观点难以达成一致时，适时地给出教师见解或其他权威观点；在讨论冷场之时转换身份参与讨论等。教师作为一个时刻了解讨论局面的干预者的角色是必须的，只有不断激励，持续回应，才能令讨论逐渐从星星之火演变为燎原之势，即激发群体的自组织效应。当教师的外力作用不再成为必需，讨论中出现了一个或多个意见领袖，讨论的自组织态势逐步形成，教师就可功成身退。否则良好的讨论问题也可能只是静态存在，因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反馈而归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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