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涪州知州考略

2012-11-03 05:04:06王晓晖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9期
关键词:白鹤梁题刻

王晓晖

(长江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与民族学院,重庆 408100)

□西南民族文化研究

北宋涪州知州考略

王晓晖

(长江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与民族学院,重庆 408100)

白鹤梁题刻是研究宋代涪州的重要资料,今将题刻与其他古代典籍关于涪州知州的记载进行梳理分析,考校出北宋时期17位涪州知州的基本情况,从中可以看到北宋涪州知州的重要作用,即对州县的积极治理、积极正确地处理涪州及周边的民族关系、管理好贬黜涪州的官员。同时,川籍士人出知涪州,也反映出北宋在四川地区官员选任上的一个明显变化。

北宋;涪州;知州;执掌

北宋乾德三年 (965),宋灭后蜀。原后蜀的辖地纳入北宋版图,涪州成为北宋治下的州郡之一。两宋时期是涪州历史、文化、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时期,尤其是在文化方面,一大批著名学者先后来到涪州,或讲学,或著述,一时之间,涪州成为川东地区的学术文化中心。同样,两宋时期的涪州知州及其治政,对当地文化、经济的发展和繁荣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由于史书记载较为零散,多年来我们无法对两宋时期涪州知州以及治政情况详细进行考察,在李之亮先生的 《宋川陕大郡守臣易替考》中,有夔州路,却未见涪州。而白鹤梁题刻,不仅是我们对长江水文进行研究的重要资料,亦是我们梳理两宋涪州知州及其相关问题的主要资料,前贤对此问题的探讨还很薄弱。这里将依据白鹤梁题刻和其他典籍①本文中,对白鹤梁题刻内容的转录主要依据陈曦震、陈之涵所著《中国长江水下博物馆:白鹤梁题刻》,重庆出版社,2003年;陈震曦主编《水下碑林—白鹤梁》,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同时参考其文字介绍及以下各种典籍的记载,主要有:[清]姚觐元《涪州石鱼文字所见录》,《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一五),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清]王应元《涪州碑记目》,《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一五)》,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何风桐《宋代长江水文题刻实录》,《贵州文史丛刊》,2002年第1期;曾超《三峡国宝—白鹤梁题刻汇录与考索》,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如记载无异议,直接录出不加注释,如有异议,则对相关内容进行说明并注释。,对北宋涪州知州任职情况及其相关职能等进行考察。

一 涪州知州编年考索

对北宋涪州知州的考索,实属不易。北宋时,涪州为下州,又在西南偏僻之地,史书对涪州的记载不仅简略而且稀少,今只能考出其部分人物。

吴光辅 太平兴国元年至端拱元年间 (976-988)

吴光辅,大名人。涪陵有灌溪名吴公溪,即是涪陵人民为纪念涪州太守吴光辅而命名的。关于吴公溪的来历,康熙 《涪州志》记载:“涪南水泛,多渰民居,光辅疏之,民免其害,故号吴公溪。”[1]宋人马提干 《涪陵十韵》诗中也有 “溪自吴公瀹,园由妃子传”[2]的句子。

北宋涪州城南还有吴公堂,“宋太守吴光辅疏城南溪便民取汲,其孙信仲仍守是邦,临溪建堂因名。”[3]

《舆地纪胜》载:“国初,太守吴侯游石瓮碛……”[4]。

王□ 端拱元年 (988)

白鹤梁题刻 《朱昂题记》载:端拱元年十二月,朱昂自瞿塘回遵义,途径涪陵,知郡琅琊王公□云:“石鱼再出水,岁复稔。”

吴信中 (仲) 约景德三年 (1006)后

吴光辅为涪守,后三十年其孙仲复守是邦,今吴公溪、吴公山所为得名也[5]。

阮中度 天圣元年 (1023)前

阮中度,字正甫。福建建阳人。阮思道从子(或侄子)。博学,尤邃于 《易》。端拱二年 (989)中进士。居官仁恕,曾知密城县。

《宋故太孺人阮氏墓志铭》载:“赠承议郎陈公公甫之配太孺人,阮氏,名徽,字徳媛。其先建州建阳人,杨文公所称阮思道学士能黙记数千言于书不再读者,太孺人之大宗也。其祖中度,与承议之曾大父文忠公同年进士,文忠公器其文行,以职方员外郎、知涪州卒。”[6]

陈文忠公,即陈尧叟,阆州阆中人,端拱二年状元及第;其弟文惠公尧佐,同年进士;康肃公尧咨,咸平三年状元及第,三人皆秦国公陈省华之子。鉴于陈文忠公在北宋王朝的身份以及家族地位,上述 《阮氏墓志铭》中的记载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张迪 天圣元年—景祐元年 (1023-1 034)

张迪,河南开封人,宋代著名理学家张载之父。宋真宗天禧四年 (1020),张迪在长安任职,张载出生在长安。宋仁宗天圣元年 (1023)张载四岁,张迪知涪州事,张载与母随父至四川涪州 (今重庆涪陵区)任所。“父迪,仕仁宗朝,终于殿中丞,知涪州事。赠尚书都官郎中。涪州卒于西官,诸孤皆幼,不克归,侨寓于凤翔眉县横渠镇之南大振谷口,因徙而家焉。”[7]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张载十五岁,弟张戬五岁,张载父张迪殁于涪州任所,由涪州地方出资运张迪灵柩出川回开封,张载和弟戬与母亲一起扶棺欲回开封,行止陕西眉县横渠镇,突闻前边发生兵变而无法前行,全家只好居住于横渠大振村,葬父张迪于大振谷口迷狐岭。

邹霖 皇祐元年 (1049)

白鹤梁题刻 《刘忠顺等唱和诗》:“圣宋皇祐元年正月十二日。知涪州军州事邹霖命工刻石。”

邹霖,字仲说,天禧三年 (1019)进士,由浙江钱塘迁居常州,历任筠州推官、尚书都官、涪州、鼎州知州,为常州邹氏始祖,娶孙氏,生一子戬,至和元年 (1054)卒。其父邹元庆,字进发,任宋东头供奉官,娶周氏,生十子 (常州城内十子街地名即源于此)。其中邹贾、邹覃、邹霖皆中进士,其余七子散居四方。①关于常州邹氏相关情况,主要参阅上海图书馆藏.邹元瀛等纂修.余姚北城邹氏宗谱[Z].光绪六年(1880年)敦睦堂木活字本。江苏省常州市图书馆藏.邹瑞发,邹松南主修.江苏武进毗陵邹氏赵墅宗谱[Z].光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显忠堂木刻活字印本。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图书馆藏.吴敏纂修.江苏武进邹氏家乘(四十八卷)[Z].光绪十四年(1888年)敦睦堂铅印本.

武陶 嘉祐二年 (1057)

白鹤梁题刻 《武陶等游石鱼题记》载 “尚书虞曹外郎、知郡事武陶熙古”

武陶,字熙古。郡望不详。庆历四年 (1044),曾任宁化军通判、大理寺丞,为人勤干[8]。

姚涣 约治平元年 (1064)前

姚涣 (999-1065),字虚舟,普州 (治今四川安岳)人,仁宗景祐元年 (1034)进士。姚涣世家长安。隋代开皇年间,姚涣先祖姚景彻,以征讨泸夷战争,立战功被任命为普州刺史。姚景彻去世后,其子孙后代遂定居于普州。初任官监益州交子务 (当在仁宗前期),后知峡州、知涪州,治平二年 (1065),67岁终于光禄卿[9]。

姚涣官任监益州交子务时,发现主管暗中贪污的隐情,贪罪应当判死罪。但姚涣说:“戮人以于泽,非吾志也,义不蔽奸而已。”于是勒令贪者退还赃物,请使者裁决,他却不愿因此而受奖赏。虽然贪官受到制裁,但保住了性命。“姚涣却赏”这个典故就是由此而来。

姜齐颜 熙宁七年 (1074)

白鹤梁题刻 《韩震等题记》载 “暇日,因陪太守、驾部员外郎姜齐颜亚之同观石鱼。”

郑顗 元丰八年 (1085)

白鹤梁题刻 《郑顗题记》载有:“知 (涪陵)郡事郑顗愿叟及其子知□、知□、知常、知荣。”

郑顗,昌州大足人,“治平中进士,年份无考。”[10]

赵士关 元祐四年 (1089)

《长编》记载:“(元祐四年)十一月己巳,故陈州观察使陈国公仲合 (邠)之嫡长子、右武卫大将军、涪州刺史士关为陈国公。”[11]

杨嘉言 元祐六年 (1091)

白鹤梁题刻 《杨嘉言题记》:“圣宋元祐六年辛未二月望日……朝奉郎知军州事杨嘉言令绪题”。

杨嘉言,元祐六年 (1091)知涪州军州事。绍圣四年 (1097),以朝散郎任漳州知州事,至崇宁二年 (1103)[12]。崇宁三年 (1104)为处州太守[13]。浙江 《丽水县志》记载:“烟雨楼,郡守杨嘉言建,范成大书榜。”[14]

姚珏 元祐八年 (1093)

白鹤梁题刻 《姚珏等题记》载:“元祐癸酉正月中浣前一日,郡守姚珏率幕宾钱宗奇……”。元祐癸酉年,即元祐八年 (1093)。

杨元永 崇宁元年 (1102)

白鹤梁题刻 《太守杨公留题》、《贺致中题记》“知郡事□□杨元永刚中”。在题刻中看不清楚的两个字 “□□”应该是 “弘农”,杨元永的郡望。由此可知,杨元永,字刚中,属弘农杨氏。

元祐五年—六年 (1090—1091),杨元永曾任山东费县知县[15]。元祐六年,即杨元永任费县知县的第二年,路过颜鲁公故里诸满村,见鲁公祠庙低矮破旧,决议重加修葺。于是向沂州府报告,大意是说,根据本朝祭祀法规定,颜真卿、颜杲卿弟兄二人为民除灾,为国殉难,理应春秋祭祀,代代宣扬。如今祠庙破旧,不能遮蔽风雨,请上奏朝廷,重新修建,以供后人瞻仰奉祀。沂州知军州事梁彦深得报即上报京都太常寺,太常寺上言春宫,奏请朝廷批准了这项请求。消息传到颜鲁公故里,颜氏后裔异常兴奋。颜真卿九世孙颜温、十一世孙颜安上奔走相告,联络各地同族,共襄其事。由于原庙地僻在荒棘,上报知县杨元永同意后,颜氏子孙自家出钱在县城东买地,当年冬将鲁公庙由诸满迁置至此[16]。

颜鲁公庙在县城建成后,知县杨元永又谋筹立碑之事,他写信送京都开封,邀请好友左承议郎、尚书职方员外郎、文名震于朝野的曹辅撰写阳面碑文 《唐鲁郡颜文忠公新庙记》,碑文叙述了改建颜鲁公庙的缘由和经过,以仰慕之情叙议颜氏先祖三国魏青徐二州刺史、关内侯颜盛,始自鲁居于琅琊孝悌里,及后裔颜真卿、颜杲卿二公忠义光天下的事迹。碑文记载 “元祐六年,洪农杨君元永为邑之二年也”[17]。可见杨元永的郡望是洪农,即弘农(今河南灵宝一带)。

庞恭孙 崇宁年间至大观二年 (约1106—1108)

白鹤梁题刻 《庞恭孙题记》载:“大宋大观元年正月壬辰,水去鱼下七尺,是岁夏秋果大稔,如广德大和所纪云。二年正月壬戌,朝奉大夫知涪州军州事庞恭孙记。”

庞恭孙,字德孺,武城 (今属山东)人,北宋名臣庞籍之孙。《宋史·庞籍传》附有庞恭孙传记,但对知涪州事记载不详。

《续资治通鉴》记载道:“崇宁中,以斩叛蛮向文疆功,擢知涪州。”[18]庞恭孙在涪州的活动,与当地少数民族的活动密切相关。政和二年(1112),“徙知成都,以开边为己任。”[19]《宋史》亦载:“席旦上章劾才叔为奸利敛困诸蕃之状,宰相不悦,代以庞恭孙,而徙旦永兴。恭孙俄罪去,加旦述古殿直学士,复知成都。”[20]

南宋绍兴十一年 (1141)“柘皋之战”,这是南宋初年宋军抗金战争中的一场重要战役,金军惨败而逃,一直北逃到紫金山 (今安徽寿县东南),被迫退出庐州。柘皋大战的捷报让宋朝军民欣喜若狂。庞恭孙当即作 《闻虏人败于柘皋作口号十首》愤怒控诉南侵金兵罪行,热情歌颂抗金英雄的战绩,无情嘲讽投降乞和派。

司马机 政和二年 (1112)

白鹤梁题刻 《王蕃诗并序》载:“司马机才孺为涪陵督邮,实摄郡事。”司马机,字才孺,政和二年以涪州录事参军身份,摄郡事。

督邮,这里指州录事参军,位序在诸曹参军之上。原为汉代郡守佐官,掌纠举违法及狱讼等事,其执掌与录事参军事近[21]。宋代遂将州府录事参军称之为 “督邮”。

吴革 宣和四年 (1122)

白鹤梁题刻 《吴革题记》载 “时宣和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朝奉郎、权知军州事吴革题。”

吴革,宣和年间出任涪州知州,南宋建立后,历任江西转运副使、两浙转运使,曾知衢州等地。

对于在白鹤梁留题的涪州知州吴革,长期以来有不同意见和认识。较多的指向是吴延祚七世孙,靖康二年死难的吴革。我们以为,在 《宋史》卷451《忠义传》里对吴革之事的记载没有丝毫提到吴革任涪州知州之事是准确的,此人并未在宣和年间南下为官,也未出任过涪州知州。宣和四年出任涪州知州的吴革并非此人,而是另有他人,只是因为名字相同,而且史书中对此人的记载语焉不详,以致今天出现极大的混淆。

二 涪州知州执掌及相关问题

宋代涪州,为下州,属军事州。《宋史》载:“熙宁三年,废温山县为镇。大观四年,废白马砦。咸淳二年,移治三台山。元丰户一万八千四百四十八。贡绢。县三:涪陵,下。有白马盐场。乐温,下。武龙。下。宣和元年,改武龙县为枳县。绍兴元年依旧。”[22]

(一)涪州知州基本职能

宋代知州全称为知某州军州事,习惯上又有郡守、太守、刺史、牧、州将、州长吏等别称。从下表我们可以看到,在白鹤梁题刻及其他古籍中,北宋涪州知州往往出现不同的称呼。

依据宋代的制度,根据官品的不同,知州还有判某州、充某州、权知某州、权发遣某州等之区别。《宋史》载:“宋初革五季之患,召诸镇节度会于京师,赐第以留之,分命朝臣出守列郡,号权知军州事,军谓兵,州谓民政焉。”[23]其后,文武官为知军州事,二品以上及带中书、枢密院、宣徽使职事者,称判某府、州、军、监。端拱以后 “权知某州军州事”的 “权”字被正式去掉,知州始成为名正言顺的州级最高长官[24]。端拱以后,有 “权”字者,往往是文臣资任差一任 (或品未及)而任州守者。按条法,以知州资序人 (第二任通判人)得荐举堪充知州,属隔一等而升,即需带 “权”字[25]。宣和年间,吴革以朝奉郎 (正七品)身份出任涪州知州 (下州,从六品),或因品未及,或因资任差一任,故为 “权知涪州军州事。”司马机以录事参军身份领涪州,则称为 “摄郡事”。

在宋代,知州 (府)事 (即知州、知府)“掌总理郡政,宣布条教,导民以善而纠其奸慝;岁时劝课农桑,旌别孝悌;其赋役、钱谷、狱讼之事,兵民之政皆总焉”[26]。

所谓 “知某州军州事”的 “军”即指军政,“州”乃谓民政。宋代藩府要郡的知府或知州如太原府、定州等处长官多兼一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等职,被称为帅守,其他一般州郡往往兼一州兵马都监、钤辖巡检等。知州是中央政府派在一州的政府代表,起着上情下达的桥梁作用。“宣布诏条,以教化导民善,而以刑罚纠其奸慝”[27]成为知州的首要职责。凡朝廷所颁法令条制及赦宥诏令,知州须首先领会其旨意,然后率属官颁布于全境。而风俗治理、赈灾救济等事务也是知州的职责。

从白鹤梁题刻的内容可知,“涪以石鱼出水,占岁事之丰,彰太守之贤也。”“石鱼出水兆丰年”,地方官员们对石鱼出水极为重视,但凡石鱼出水必亲往而视之,还以题刻的方式留名于上,以彰显于后世。这从另一方面促使涪陵当地的官员,在任时关心民政,积极处理地方事务,造福百姓,以期石鱼出水。

我们虽然未见到吴光辅题刻,但史籍记载他在任上治理水患,疏浚河道溪流,以利百姓。又如太宗淳化四年 (993)“自七月雨,至是不止。是月,河水溢,坏澶州。江溢,陷涪州。”涪州地方官员积极上奏朝廷,请求朝廷予以赈济,朝廷遂下诏:“溺死者给敛具,澶人千钱,涪人铁钱三千,仍发廪以振。”[28]

(二)处理民族事务

宋代涪州,辖区内民族成分复杂,蛮夷杂居,周边也是蛮夷环绕,对当地政权的稳固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存在着一定的影响。因此,作为涪州知州,正确地处理好当地的民族关系,事关重大。

先隶涪州、后隶南平军的宾化县就是以蛮夷为主的地区。“熙宁三年,转运使孙固、判官张诜使兵马使冯仪、弁简、杜安行图之,以祸福开谕,因进兵,复宾化寨,平荡三族。以其地赋民,凡得租三万五千石,丝绵一万六千两。以宾化寨为隆化县,隶涪州;建荣懿、扶欢两寨。其外铜佛坝者,隶渝州南川县,地皆膏腴。”后来,宋政府建南平军,“以渝州南川、涪州隆化隶焉”[29]。

涪州周边,蛮夷杂居,史载:

黔州、涪州徼外有西南夷部,汉牂牁郡,唐南宁州,牂牁、昆明、东谢、南谢、西赵、充州诸蛮也。其地东北直黔、涪,西北接嘉、叙,东连荆楚,南出宜、桂。俗椎髻、左衽,或编发;随畜牧迁徙亡常,喜险阻,善战斗。部族共一姓,虽各有君长,而风俗略同。宋初以来,有龙蕃、方蕃、张蕃、石蕃、罗蕃者,号 “五姓蕃”,皆常奉职贡,受爵命。[30]

在涪州西南,还有高州蛮,“故夜郎也”[31]。

总体来看,“自黔、恭以西,至涪、泸、嘉、叙,自阶又折而东,南至威、茂、黎、雅,被边十余郡,绵亘数千里,刚夷恶獠,殆千万计。自治平之末讫于靖康,大抵皆通互市,奉职贡,虽时有剽掠,如鼠窃狗偷,不能为深患,参考古今,辨其封域,以见琛赆之自至,梯航之所及者尔”[32]。

面对这种复杂的关系和形势,涪州知州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处理与当地及周边少数民族的关系。这种处理,不仅是采用适当的政策措施进行安抚,还要施行宋王朝的羁縻政策和互市制度,以加强对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有效管辖。

姚涣 “知涪州时,宾化蛮多犯境,涣施恩信抚纳,酋豪争罗拜庭下,迄涣去无警”[33]。

庞恭孙,“崇宁中,以斩叛蛮向文疆功,擢知涪州”[34]。在庞恭孙的经营下,大观元年十二月,涪州夷骆世叶、骆文贵内附[35]。大观二年,“复置珍州亦曰乐源郡。时涪州守庞恭孙诱属夷内附置,时又置承州”[36]。“西南夷赴涪、泸、南平军纳土归顺。三州地里辽远,泸州又隶梓州路。相望隔越,抚纳劳徕,守佐之臣未必能办其事。新附之民,初归王化,苟失其情,使其心悔,非率服蛮夷之道。除涪州已差庞恭孙外,泸州差赵遹、南平差崔于坚前去,专一措置,仍疾速施行”[37]。北宋政府通过对少数民族的恩威并施,加上羁縻府州的设立,同时以互市作为羁縻制度的重要补充,在地方官员的积极经营下,处理好民族关系。

嘉祐年间,即在武陶出任涪州知州时期,“补涪州宾化县夷人为义军正都头、副都头、把截将、十将、小节级,月给盐,有功以次迁,及三年无夷贼警扰,即给正副都头,紫小绫绵旋襕一。涪陵、武龙二县巡遏将,砦一人,以物力户充,免其役。”而且进一步规定 “其义军土丁,岁以籍上枢密院。”[38]宋朝在民族成分复杂的西南地区实行羁縻政策。在涪州,我们看到以归附的少数民族组成义军,由朝廷委任官职,并按照官职大小,每月给予一定数目的盐,如果有军功,则以军功大小进行迁升。在这个过程中,涪州知州及其他地方官员就是这些事务的主要参与者和管理者。

大观三年 (1109)六月,“泸南夷纳土”。九月,“黔南、安化、上三州及南、思诸峒并湖北辰、靖等州诸蛮及涪州、夔州、南平军夷人并纳土,幅员二万七千余里”[39]。

由于朝廷措施得当,加之地方官处置有方,总体而言,西南地区的各民族,终宋一代,与宋王朝的关系较为和睦。宋朝建立后,对南方和西南各民族施以羁縻之道,“树其酋长,使自镇抚,始终蛮夷遇之”[40]。不过,正如宋人所言,这种方法也并不是控制各民族的 “经久之策”[41]。各民族“或以仇隙相寻,或以饥馑所逼,长啸而起,出则冲突州县,入则负固山林,致烦兴师讨捕。虽能殄除,而斯民之荼毒深矣”[42]。在这种情况下,宋王朝就利用互市作为羁縻制度的一项重要补充形式。终宋一代,宋王朝在四川边疆、荆湖南北路边境、广南西路边境的各州军开设众多的互市榷场,与各民族互市[43]。 “凡遇蛮贼作过,必先止其岁犒,绝其互市,发兵增戍”,待各民族 “屈膝请命”,“乃赦其罪”,“与边吏歃血,申立信誓,永不犯边,方与放行岁犒及通互市,渐次撤警班师,各使夷汉安于无事”[44]。

在川东一带的各民族,“无他求,所欲唯盐耳”,上述给宾化夷人头目任职、给盐也是明证。宋王朝针对这一情况,决定与这些民族开展盐粮互市。这一消息在当地传播开来,“群蛮感悦,因相与盟:不为寇抄,负约者,众杀之。且曰:天子济我以食盐,我愿输与兵食”[45]。由此可见,宋王朝利用羁縻政策和互市对各民族施以控制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达到了目的。宋代涪州的地理位置和民族关系使其成为这种政策实施的主要地区,涪州知州等官员则成为主要的参与者,而从资料来看,姚涣、武陶、庞恭孙等知涪州时期则是宋朝这种政策在涪州实施的最典型的代表。

(三)管理贬黜官员

因为山水密布的地理特点和交通不便的地理条件,宋代涪州还是朝廷贬黜官员的常居之地。这样,涪州地方官员还要管理这些被贬官员。这些官员被贬黜的原因各异,日后的结局也未可知,所以地方官员往往对这些人有礼有节,尽力善待。北宋时期,贬黜涪州的官员主要有以下几人:

阎矩。太平兴国七年 (982)五月癸巳,“西京留守判官阎矩贬为涪州司户参军,前开封府推官孙屿为融州司户参军,皆秦王廷美官属,坐辅导无状也”[46]。

刘彝,字执中,福州人。熙宁年间,为两浙转运判官。在桂州知州任上,禁止与交人互市,致使交趾陷钦、廉、邕三州,遂被贬为均州团练副使,安置随州。又除名为民,编隶涪州,徙襄州[47]。

吴敏。字符中,真州人。钦宗即位,迁知枢密院事,拜少宰。吴敏主和议,与太宰徐处仁意见不合,常常于宋钦宗前相互攻讦。后以其言论庇护蔡京父子,“出知扬州,再贬崇信军节度副使,涪州安置。建炎初,移柳州。俄用范宗尹荐,起知潭州,敏辞免,丐宫祠,乃提举洞霄宫。绍兴元年,复观文殿大学士,为广西、湖南宣抚使”[48]。

黄庭坚,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又称豫章黄先生,洪州分宁 (今江西修水)人。绍圣初,新党谓其修史 “多诬”,“贬为涪州别驾,黔州安置,言者犹以处善地为法”[49]。徽宗初,羁管宜州卒。

程颐,字正叔,河南洛阳人。绍圣四年(1097),以党论削籍,“编管”涪州,至元符三年(1100)正月解除管制,移往峡州 (今湖北宜昌)“任便居住”,在涪州总共生活了两年有余[50]。

对这些官员 “编管”、“安置”、“居住”等,都要由地方官员对其进行居住和活动的监视和管理,这些被管理的官员,也要定期接受当地知州的召见。

总体来说,在涪州的这些贬官还是能受到地方官员的礼遇的,所以,黄庭坚在涪州北岩留题刻书,与地方官员相互交游。而程颐在涪州两年期间,一直住在长江北岸北岩的普净院,并在这里完成了他最重要的学术著作 《周易程氏传》(或称《程氏易传》、《伊川易传》)[51]。涪州北岩也因此在南宋 “庆元党禁”以后成为程朱理学的发祥地之一。

(四)川籍涪州知州问题

北宋平蜀后,原四川地区归于宋朝版图,成为宋朝统一南方的财源基地。前期,宋朝侧重于从富庶的蜀地征敛财物,忽略了对蜀地士人的团结和民众的安抚,造成社会的动荡不安。中期以后,宋朝调整治蜀方略,大量任用蜀人,蜀地遂社会安定,人才辈出,蜀人成为北宋朝廷重要的政治力量,活跃于政治舞台,尤其是诏令蜀人可以在蜀地为官,也为宋代蜀地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在宋平蜀的次月,即965年三月,原后蜀文州刺史全师雄,被叛宋的蜀兵推以为帅,聚众10余万,号 “兴国军”,攻占蜀地数州。在这种形势下,先后有17州起兵响应,北宋调集大军进剿,直到次年八月方将叛乱平定下去。淳化二年 (991),任诱为首的起义军攻打昌州、合州。三年 (992),荣州、戎州、资州、富顺监一代相继发生起义[52]。淳化四年 (993),遍及全川的王小波、李顺起义爆发,次年,其部将张余率军连克嘉、戎、泸、渝、涪、忠、万、开等州[53],至道二年 (996),起义失败。咸平三年 (1000),又有王均兵变。

自965年至1000年,宋初四川地区的武装斗争长达30余年,规模大,时间长,给北宋政府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宋初四川地区大规模的起义被镇压下去之后,“川陕 (峡)选官多惮行”[54],官员们心有余悸,都惧怕到四川做官。

宋初四川人民的反宋斗争,使四川地主阶级和北宋中央王朝之间的关系得到调整。北宋政府认识到。要在四川巩固统治,实现长治久安,必须依靠和团结四川的地方势力。太宗因 “上言者以为四川兆乱,职豪民啸聚旁户之由也”,因此下诏 “州县,责任乡豪……得肃静寇盗,民庶安堵者,并以其豪补州县职以劝之。”[55]这就改变了宋代初期排斥、歧视四川地区地主阶级及其知识分子的政策,开始注意联合和启用四川的地主阶级及其知识分子,共同对四川人民进行统治。同样,利用四川士人出任四川地区的地方官员,也是充分利用他们对区域历史、地理、文化、语言、习惯等方面的熟悉。作为四川地区的地主阶级及其知识分子,也改变了不乐仕进的态度,积极入仕做官,从而促进了宋代四川地区经济社会文化的发展,也使宋代四川地区人才辈出。

宋朝还令益、利、梓、夔四路转运使、提点刑狱、钤辖等文武官员,“察所部官吏,弛慢贪虐”[56]和 “贪滥苛刻、庸懦疾病以害民妨务”[57]者,上报朝廷,对他们进行严肃的处理。

宋朝在鼓励四川地区士大夫入仕的同时,还逐步解除了蜀人不能在蜀地为官的禁令,依靠蜀地的四川人来治理蜀中的臣民。天禧四年 (1010)规定,在官吏中川峡有科名历任无赃罪经举荐者,三任内许一任去本贯三百里外守官。其年老致仕者,“亦听还乡。”天圣八年 (1020),宋朝正式允许蜀人在本地做官。“集贤校理彭乘以亲在蜀,恳求便官,诏乘知普州。蜀人得乡郡,自彭始”[58]。

从上述对涪州知州的考索,我们可以看到,姚涣,普州安岳人,治平元年前任涪州知州;郑顗,昌州大足人,元丰年间出知涪州。显然北宋王朝利用熟悉当地风俗民情和语言习惯的四川人出任四川地区的官员,尤其是知州一级,已经成为普遍的情况了。用蜀人治理蜀地的政策,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他们爱家乡、知乡情、熟乡语,勤政安民,使宋朝在四川的统治更加巩固。

这些四川人在当地为官,给北宋时期四川地区的稳定和发展都带来了积极的影响。史书记载,“赋无横敛,刑无滥罚,政无暴,民无党”,政治统治较为清明。而百姓 “力于农则岁丰,工于业则财羡。惟安和是恃,惟嬉游是图。甚者以至饥寒而竟逸乐。傥绳以赏罚而驱之于盗,不忍为也”,社会风气较好。 “士兵之籍于郡者,大率柔而多畏,冗而不足用”,骄纵横行的士兵也很少见到。总之,呈现出 “验于政则甚和,审于民则自安,度于兵则无状”[59]的社会秩序稳定、局面安定祥和的态势。由此也说明北宋政府的这项措施和制度是符合实际的。

结语

白鹤梁题刻是研究宋代涪州的重要资料,其突出的作用不仅在于其对水文的记录,将题刻与其他古代典籍中关于涪州知州的记载进行梳理分析和深入探讨,使我们对北宋时期17位涪州知州的基本情况有了初步了解,从中还可看到北宋涪州知州积极正确地处理涪州及周边的民族关系和民族事务、管理贬黜涪州官员的相关情况,而对于川籍士人出知涪州情况的探讨,反映出北宋王朝针对四川地区的形势而在官员选任上采取了积极有效的对策。

[1][清]董维祺修.冯懋柱纂.涪州志[Z].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2.146.

[2][4][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M].台湾:文海出版社,1971.1196、1196.

[3]古今图书集成(卷611,重庆府部)[Z].北京:中华书局影印,1985.14.

[5][明]曹学佺.蜀中广记[M].四库全书本[Z].

[6][宋]晁说之.宋故太孺人阮氏墓志铭[A].四库全书本[M].

[7]章锡琛.张载集附吕大临横渠先生行状[M].北京:中华书局,1978.381.

[8]欧阳修集[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10.762.

[9][南宋]郑 克.折狱龟鉴[M].四库全书本[Z].

[10][清]王德嘉.大足县志[Z].光绪三年刻本.36.

[11][25][46][53][56][57][58][南宋]李 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1995.10473、8273、519、789、3964、4201、2545.

[12][清]罗青霄,谢 彬.漳州府志[Z].台湾:学生书局. 1965.43.

[13][19][36][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5.684、685、684.

[14]李钟岳,李郁芬.丽水县志[Z].上海:上海书店,1993.273.

[15][17][清]李敬修.费县志[Z].成都:巴蜀书社,1992. 143、144.

[16]魏宝玉.碑拓奇珍——费县鲁公庙暨唐鲁郡颜文忠公新庙记[J].春秋,1997,(5).

[18][34][清]毕 沅.续资治通鉴[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0][22][23][26][27][28][29][30][31][32][35][38][40][41] [42][45][47][48][49][50][52][54][元]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5.11016、2228、3973、3974、4972、92、14240、14241、14243、14244、376、4743、14189、14190、14190、14189、10729、11124、13110、12720、10140、10129.

[21]龚延明.宋代官制辞典[Z].北京:中华书局,1997. 546.

[24]苗书梅.宋代知州及其职能[J].史学月刊,1998,(6).

[33][明]吴之皡.四川总志[Z].北京:全国图书馆微缩文献复制中心,1992.41.

[37]司仪祖.宋大诏令集[Z].北京:中华书局,1962.552.

[39]秦湘业,黄以周.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943.

[43]林文勋.宋代西南地区的市马与民族关系[J],思想战线,1989,(2).

[44][59]傅增湘.宋代蜀文辑存[Z].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5.1227、34.

[51]卢连章.二程学谱[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43.

[55][清]徐 松.宋会要辑稿[M].北京:中华书局,1957.1779.

An Exp loration of Fuzhou M agistrates in North Song Dynasty

WANG Xiao-hui
(School of History,Culture and Ethnology,Yangtze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8100,China)

Baiheliang inscriptions and carvings are very important documents for the analysis of Fuzhou in Song Dynasty.By analyzing and collating the documents about Fuzhou magistrates recorded in the inscriptions and carvings and other ancient books,the writer of this paper explores and compares the basic information about 17 Fuzhoumagistrates in North Song Dynasty which reveals how themagistrates governed the states and counties,how they dealtwith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Fuzhou and the surrounding nationalities,and how they administered the degraded officials to Fuzhou.Meanwhile,the fact that the magistrates of Fuzhou were from Sichuan Province reflects an obvious change in the selection of officials in Sichuan in North Song dynasty.

North Song Dynasty;Fuzhou;magistrates;rule

K244

A

1674-3 652(2012)09-0010-0 7

2012-06-30

全国高校古委会2012年古籍整理研究直接资助项目“白鹤梁题刻文献汇集校注”(1221);长江师范学院科研启动基金项目“重庆古代石刻文献研究”。[作者简介]王晓晖,男,甘肃武威人,主要从事历史文献学和民族文化史研究。

[责任编辑:曾 超]

猜你喜欢
白鹤梁题刻
看石鱼 赏古迹
白鹤梁题刻元素在手工钩编服饰中的设计应用
西部皮革(2022年15期)2022-08-12 08:40:10
漆涂层对题刻类石质文物的影响研究
石材(2022年4期)2022-06-15 08:55:38
造化钟神秀
山东画报(2020年4期)2020-05-06 12:49:24
平果县阳明洞摩崖题刻迁移保护
陕西神木清凉寺石窟金代汉文题刻校录与研究
西夏学(2018年2期)2018-05-15 11:28:16
白鹤梁题刻收录、整理、考古、研究综览
南方丝绸之路的奇花:天威径古道
卷宗(2016年3期)2016-05-10 14:49:33
水下博物馆
中学科技(2014年8期)2014-09-27 07:25:00
国内白鹤梁题刻研究综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