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忽，发生在匆忙一刻

文/童孟侯 图/张新国

疏忽，发生在匆忙一刻

文/童孟侯 图/张新国

钢铁研究所第二分析室主任是所里有名的美人胚子，忽然失踪了，这背后有何隐情呢？

一

丁丽的妈妈向110报警，说女儿星期六在单位值班，今天星期一了，还没回家。丁丽是钢铁研究所第二分析室主任，是所里有名的美人坯子，高高的个儿，曲线丰满的身材，双眸亮亮的，很多小青年都说她长得像超女尚雯婕。丁丽是妈妈的乖乖女，平时要到哪里去都会告诉妈妈。她今年33岁，按网络上的说法属于“剩女”了。丁妈妈老是在心里嘀咕：三十三，乱刀斩啊！

丁丽会不会去旅游了？会不会在女友家里过上几夜？丁妈妈把相关的电话打了个遍，对方都说没有。丁丽的手机永远是“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刑警队派方忠和黄怡两位警官接手此案。黄怡先到，她详细调查了丁丽失踪案的来龙去脉，都没有发现线索。她帮助丁妈妈在晚报上花了200元，登了一个醒目的寻人启事。然后把丁丽的照片、年龄、工作单位、失踪日期都挂到了公安部的内网上，只要丁丽在中国任何地方出现，公安网上都会反映出来。

又是三天过去了，丁丽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突然冒了出来。丁妈妈急了：你们再不帮我找到女儿，我就要到省政府门前去静坐！

其实，不论是活人也好，尸体也好，刑警队何尝不想找到丁丽？方忠警官立刻从另外一个案子脱出身来，赶到钢铁研究所。他是队里最认真的刑警兼法医，他决定对第二分析室现场作调查！

据第二分析室苏明工程师反映：8月10日是丁丽值班。按规定，她值班到星期天早上结束。可是星期天的早上7点45分，苏明来接班时没见到丁丽。

第二分析室被黄色的警用隔离带围了起来。丁丽办公室有两张办公桌，另一张是苏明的。她的桌上一切井井有条，不像发生过什么乱糟糟的事情。方忠打开专用手提箱，开始寻找异常的指纹、脚印、头发、血迹……有没有作案工具，比如锤子、棒子什么的。当下，只能假设丁丽遇害了。

方忠拧开带有强烈聚光的手电，照着办公室的角角落落，就在靠门边的一根柱子的上方，发现了一点血迹，一粒芝麻的四分之一大小。他在心里说：看来丁丽被害不是假设，而是很有可能的了！方忠用刮刀小心翼翼把这血滴刮了下来。

黄怡告诉研究所保卫干事小吴，要扩大侦查范围，封锁第二分析室外面的走廊、楼梯、厕所。方忠默默地在周围查找，只要再找到丁丽的一个血滴就形成一个轨迹了。可是，足足查找了两个多小时，没有。方忠告诉保卫干事小吴：“封锁室外的通道，包括所有绿化带。”

黄怡在心里暗暗叫苦：“老方，你还有完没完？”

二

黄怡打开了丁丽的办公桌抽屉，里面非常整洁，总共四样东西：第一样，《“超级12铬”试验报告》，报告上面写着“绝密”两个字；第二样是现金1300元；第三样是一串钥匙；第四样是一本工作日志。黄怡翻开工作日志——周一，5日：今天上午Z来，送来无缝钢管B32。讨论。周二，6日：参加省科协举办的研讨会。 周四，8日：晚约Y谈“12铬”，环湖茶庄，未成。周五，9日：上午，W进行保密教育。

丁丽记得很简短，如果写到人，只用一个字母。“今天Z来”的Z，是无缝钢管厂的副厂长郑建民；Y是第二钢铁厂的副总工程师原康康；W就是保卫干事小吴了。

苏明工程师走进来说：“警官，我想起来了，我们办公室少了一根无缝钢管，直径3厘米，长度是40厘米。”黄怡问：“苏工，你怎么才想起来？”

苏明说：“刚才无缝钢管厂的郑建民给我打了手机，我才突然想起来。‘超级12铬’项目有三家合作研制单位，无缝钢管厂就是其中之一。”

黄怡走到室外把刚才得到的信息转告老方：“丁丽不可能是小偷或者强盗谋杀的，原因很简单，丁丽的财物没被拿走。”方忠点点头：“我看仇杀也不像。丁丽知书达理，和气大度，她没有仇人，只有朋友。”

黄怡试探：“是不是有人潜入研究所，为了窃取‘12铬’的机密研究报告？ ”方忠摇头：“来窃取研究报告一定是选择她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再说抽屉里的秘密报告不是安然无恙吗？”

黄怡问：“那么是情杀？可丁丽是单身，男朋友都没有。”方忠默默地坐在丁丽的椅子上，一段他自己编的“推理录像”在脑子里“播放”：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进入分析室，和丁丽吵架，男子抄起桌上的B32无缝钢管，重重地砸向她的脑袋。一滴血溅了出去，溅在门柱上。丁丽倒下……

丁零零，电话铃响了，黄怡拿起话筒说了一声“喂”。对方过了几秒才问：“你是丁主任吗？”黄怡回答：“我是丁主任的同事，要不要转告她一声？”

对方说：“好的，她回来叫她给我打个电话，我是第二钢铁厂的，我姓原。”

“原”，就是原康康，“超级12铬”研制合作的第三方。方忠在心里琢磨：原康康既然和丁丽这么熟悉，为什么没有听到她失踪的消息？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确实不知道，另一种他要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主动打电话……

方忠没把自己的猜疑告诉黄怡，黄怡知道了一定会说他“神经过敏”。

夜已经很深了，方忠还在通道上做调查，手电筒照来找去，灯光一晃一晃，他就这样一直找到清晨。一夜未睡的方忠突然惊叫了一声，晨曦中，有一个微弱的反光！他在冬青树的叶子上又发现了一个血滴。方忠立刻跑进屋推醒了黄怡。黄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分析道：“就算丁丽是在分析室被人袭击身亡，那么她的尸体被弄到哪里去了？从研究所的大门背出去是要露馅的。那么丁丽的尸体是不是被埋掉了？也不可能，要在所里挖一个大坑，犯罪嫌疑人没有这么傻！”

方忠忽然问：“研究所的通道上有没有探头？”黄怡说：“还没安装，所长说今年年底准备安装。”

方忠不解：“怎么能不装呢？研究所在搞保密项目啊！”

上班的时间到了，员工陆续上班，他们只能绕开第二分析室外面的通道。方忠还在过道上徘徊，他多么想再发现一点线索啊。就在他抬起头捶捶背的时候，看见通道边上有一间高大的房子，上写：试验电炉。电炉房？难道丁丽的尸体藏在电炉房？方忠立刻找到小吴，把电炉房打开。方忠进入电炉房，东看看，西找找，他想寻找有没有可疑的踪迹，但是很失望，什么都没有，房内很整洁！

他打开炉门往炉内看，也是空空如也。他拉出电炉内的平台，就在他把平台推回炉子时，感觉有轻微的一抖。于是他重新拉，推，拉，推，轨道上确实有很细微的一下“咯噔”。此刻，他的心怦怦地猛跳，立刻告诉小吴：“去找几个钳工，把炉内的平台拆下来。”

试验电炉里面两米长的移动平台被卸下来，方忠跳到电炉里面，先用手电筒仔细照轨道，然后拿出一把专用的干净的小刷子细刷一遍，就像考古学家在皇陵的底部工作一般。方忠发现了一小块黑黑的、硬硬的东西。他用放大镜看，嘴里喃喃自语：“是人的骨头……”

这块骨头后来拿到刑警队做DNA鉴定，得到的结论是：这是丁丽的骨头，一小块炭化的颅骨！事情由此变得非常严峻，丁丽是被试验电炉焚毁的！局长立刻召开了专题分析会。方忠开始描述作案者的面貌：“第一，这个人是一个高大的男性，身高估计在1.80米左右；第二，这个人力气很大。他用40厘米长的无缝钢管把丁丽打昏之后，就把她背到电炉房，开启电炉将之焚烧。在清扫骨灰时，疏忽，一个小小的疏忽发生了，他不小心把丁丽的一小块颅骨遗漏在了移动平台的轨道里。为什么会疏忽？因为他在犯罪，他不可能做到从容不迫。第三，他一定是丁丽的熟人；第四，他知道如何使用试验电炉。由此推断，如果他不是试验电炉房或者三个分析室的员工，起码也是研究所的员工。”

局长很严肃地问：“老方，你的意思，凶手就是这个研究所的？”方忠点头：“我对我的推断负责。”

黄怡报告说：“我调查过钢铁研究所的门卫：8月10日，除了值班的、加班的本所员工，没有陌生人进出过研究所。星期六是门卫老刘头当班。”他说：“肯定没有陌生人来过，要是他们翻墙进来，那就不能怪我老刘了。”

三

犯罪嫌疑人的范围：星期六，本所员工。可是，方忠和黄怡调查了29位星期六到研究所来值班和加班的人，都排除了疑点。试验电炉属于三个分析室共同管理。8月10日到11日，三个分析室来值班的只有两个人：丁丽和苏明。苏明到的时候，丁丽已经失踪了。还有，其他科室的人都不能动用试验电炉，也不会使用试验电炉。

黄怡很无奈：“老方，是不是该调查一下研究所外面的人了？”方忠叹了一口气：“好吧，无缝钢管厂的郑，第二钢铁厂的原。丁丽的工作日志上写‘晚约Y谈12铬，环湖茶庄，未成’，她和原康康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第二天一上班，穿着警服的两位警官来到第二钢铁厂的副总工程师办公室，就在和原康康握手时，方忠的心里“咯噔”一下：原康康握手有力，身高1.80米以上，绝对是人高马大！黄怡开门见山：“钢铁研究所的丁丽你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我们合作很密切，正在试验‘超级12铬’项目。”黄怡说：“她失踪了。”

“什么？失踪了？这下完蛋了！我们二钢、钢铁研究所还有无缝钢管厂三家正在合作试验‘超级12铬高合金油井管’项目，国务院批的国家重点科研项目。这种油井管子抗高压、抗高温、耐腐蚀，是提取石油的关键技术。但是，试验成本太高，如果在二钢试炼一炉，成本就是200万元！所以省国资委让我们三家合作试验，在取得可靠的数据之后，才允许进入正式的试验。如果丁丽跑到国外去就麻烦大了……”黄怡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会想到丁丽跑到国外去的？”

“因为这项技术太值钱了，太关键了！”黄怡的语气很肯定：“不，丁丽就在研究所。”

“哎，你们不是说她失踪了吗？”黄怡转换了一个话题：“原总最近一次和丁丽接触是在什么时候？”

“让我翻一翻月历，哦，上一次接触是6日，省科协召开一个研讨会。”方忠插进来问：“后来你们没有接触过？8月8日晚上，你没有和丁丽在茶室里喝茶？”

“没有没有，我没有去过环湖茶庄……”方忠盯住不放：“我只说了茶室，没有说过‘环湖茶庄’？你怎么知道‘环湖茶庄’的？”

原康康沉吟了片刻：“两位警官是在审问我吗？钢铁研究所的丁丽失踪，难道我要负责吗？我们仅仅是合作单位。”黄怡制止他：“请把你最近和丁丽接触的情况都告诉我们。8月8日晚上，你们碰头过吗？”

“丁丽确实约过我，让我在8日晚上到环湖茶庄见面，我想，要谈‘12铬’可以在上班的时间谈，所以我没有去。你们可以去问我的太太的。”黄怡问：“为什么要约在晚上？”

“二位警官，我跟你们的疑问是一样的，8月6日在科协礼堂开完会，留下来谈一谈也可以……”黄怡又一次打断他：“8月10日，你到过钢铁研究所吗？”

“没有。10日是双休日嘛。”方忠轻轻地插了一句：“请你再回答一遍，10日，你去过吗？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原康康回避了方忠探照灯似的目光：“没有。”方忠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猛地一拍办公桌，把茶杯都拍翻了：“你怎么没去过？第二钢铁厂所有通道都有录像监控！”

原康康大惊失色：“什么？都装监控探头啦？我怎么不知道？”方忠问道：“要不要现在就到研究所去看看你的录像回放？”

在回刑警队的路上，黄怡笑着问：“方忠，你是什么时候自说自话把研究所的监控探头给装上了？”一向不苟言笑的老方笑了：“我一进门就发现这个原康康在掩饰自己的慌张，所以我就给他来这么一下，哈哈哈……”

四

原来，丁丽在和原康康交往中产生了一种敬仰之情，先是在业务上由衷佩服，渐渐对这位高大帅气的有妇之夫生出好感……自从成为情人之后，丁丽从来不用手机给他打电话，唯恐留下信息让妈妈查到。他也是。

几个月前，有几次，原康康在快下班的时候约丁丽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他们拥抱、接吻、抚摸，疯狂之极……8月8日，丁丽在办公室打电话给原康康，约他晚上6点在环湖茶庄见面，他没有赴约。8月9日，丁丽又约他：“明天请到钢铁研究所来，我值班，没人。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

8月10日星期六，下午2点，原康康对老婆撒谎说要到厂里开会，于是就来到钢铁研究所。他一进分析室的门，她就紧紧抱住他哭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怀孕了。”他顿时就慌了手脚：“什么，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她的泪水哗哗地涌了出来：“康康，我害怕。”他立刻回答：“去打掉，我来联系医院！”

“不，我不会打掉的，那是我们爱的结晶。你不是说今年年底就和你老婆离婚的吗？现在已经8月份了，现在就离吧，我要嫁给你！”他说：“不行，你必须去打掉！丁丽，你不会是在说谎吧？”

“我为什么要说谎？我估计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八个月之后我把他生下来你就明白了。”原康康说：“我们只不过在我的办公室里有过三次，怎么会这么巧就怀孕了？这孩子肯定不是我的！”

“原康康，你无耻！你以为我丁丽是个卖淫的？”她说着打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去做DNA鉴定！想不到你是个这么无耻的人！”

“你才无耻！”就在丁丽转身的时候，怒火中烧的原康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抄起桌上那根40厘米长的钢管，对准她的后脑勺狠狠一击！丁丽“啊”了一声跌倒在地，不动了。他顿时手足无措，原来只想教训教训她，没想到把自己心爱的人打死了！接下来的事情必须快速处理，突然间，他想起了离第二分析室不远的实验电炉房……

黄怡让原康康在审讯笔录的纸上按了手印，问：“你是怎么进研究所的？翻墙？”他回答：“不，我是从大门进去的。”

“为什么门卫值班的人说星期六没有外来人进入过研究所？”原康康说：“我进来的时候老刘头还叫了声‘原所’跟我打招呼……”

“等等！”黄怡打断他问：“你说什么？‘原所’？”

“是啊，他们都习惯叫我‘原所’，我原来是钢铁研究所的副所长，调到二钢才五个月。我在研究所的时候，就是专门分管三个分析室的副所长，所以对这里的设备都特别熟悉，丁丽是我提拔的……”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