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引起正视和解决的问题

2012-09-26 05:23于美成
中国美术 2012年3期
关键词:墙面壁画创作

于美成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曾经为推动中国画坛复兴运动起到先导作用的新兴壁画,恐怕谁也没预料到如今会遭遇掣肘发展的一些问题。对此,壁画界众说纷纭。而笔者认为,当下的壁画艺术是正常发展的缓慢期,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也存在一些不可忽视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是应该引起正视并需要认真解决的。

近年来,全国各地壁画发展得不平衡,北京、内蒙古、山西等地区发展得相对平稳。虽然有的壁画家在壁画市场竞争中“下了课”,但多数的壁画家每年都有壁画作品“上了墙”。从2009年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举办后出现的几幅壁画作品便可见壁画创作情势之一斑。这里有唐小禾先生为武汉市中山舰博物馆创作的《一代名舰—中山舰》(2011年),李福来等先生为河南省广电局电视塔全景画馆创作的《大河之南》(2009-2011年),叶武林先生为北京地铁大葆台站厅创作的《山水房山,古今穿越》(2010年),唐鸣岳先生为青岛市第一中学体育馆创作的《镜之鉴》(2011年),孙景波、王颖生等先生为山西大同华严寺绘制的佛教壁画群,任世民先生为埃塞俄比亚国非盟会议中心大堂创作的《升腾》(2011-2012年),以及北京中国壁画学会承担并组织画家正在为北京地铁3号、6号、9号、10号线进行壁画的创作等等。

这期间,壁画的创作向着多元化、多形态的格局发展。壁画采用的材料、工艺有所拓展,注重更贴切地体现场所空间属性及建筑的身份和性格。壁画的艺术品质相对整齐,凸显了艺术家在思考上的变化。壁画艺术逐渐走向原本生存的有序、稳定、客观的常态。也就是说,需要安置壁画的墙面有了壁画,不需要安置壁画的墙面放弃壁画,壁画上墙的态势趋于理性。

但是,让人不难发现部分壁画家在创作过程中,有与业主或决策者周旋的明显痕迹,从中还可以看到赚钱、捞钱的强烈欲望和审美的功利欲望冲动,有一种八面玲珑的世故,还有一丝绘画技巧无法掩饰壁画家创造力衰退的感觉。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世界上终究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只有当壁画创作重新回到对艺术的敬畏,回到对艺术理想的崇尚和追求,其壁画作品才能远离恶俗,再现高尚。

从北京国际航空港候机楼壁画诞生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早就应该探讨壁画创作的一些深层次的学术问题;可是壁画多年来一直受到非学术问题的干扰和纠缠,一些重大的学术问题很少能摆到日程上来。时下好像又是一次轮回,壁画家又与三十多年前一样,在苦苦地寻找墙面。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壁画上墙的数目确实减少了,这已是不争的事实。究其缘由,有人认为是文化的失落,有人认为是社会问题。我在这里归纳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壁画的市场问题。可画的墙面少了,并不等于没有墙面。据了解,每年全国各地还是或多或少有壁画上了墙的。但是,壁画的主流市场大都被有招牌的实体包揽和控制了。壁画市场运作十分复杂,一些壁画家不愿参与装修工程的给回扣、暗箱操作、“买墙面”等,所以,难以得到墙面可画。本来墙面就不多,其他画种的画家也过来找墙面,这样摊到专业壁画家的墙面就所剩无几了。

第二,建筑师的原因。建筑界存在这样一种观点,并非所有建筑或环境中都需要设置壁画;推而言之,壁画在建筑或环境中的设置不具备必然性,只有那些凭借自身力量不能满足人的文化和精神需求的建筑或环境才需要壁画。在不需要壁画的建筑或环境中硬是设置壁画,倘若不是破坏环境,至少也是画蛇添足。因此,有许多建筑师在他们的设计中很少考虑到用壁画或不想用壁画,他们认为壁画在实施中枝节多,审查慢,施工难,耗资大,效果未必如意。建筑师对壁画的这种态度,使壁画家失去了许多墙面。同时也应看到,有的建筑师在环境艺术的营造中,经验还不丰富,与环境艺术家沟通的不够,在使用壁画上信心又不足,使得有的建筑师认为新建筑中什么都不用反而好,壁画做不好反而破坏建筑形象等等。

第三,以建筑材料替代壁画。这是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在大型建筑中高档材料取代壁画、取代文化的现象时有发生,造成文化的失落,其原因包括三点:一是决策人缺少文化素养;二是投资人应付市场,为了赚钱,追求利润和资本的积累,还谈不上顾及文化;三是投资人处于矛盾的心理,本想用壁画作为张扬企业形象的手段,但壁画偏重于技术,而用材料堆砌比较保险,故实施中就把文化搁在一边。

第四,壁画家心态的问题。由于这一时期壁画的景况,导致壁画家的心态也是多种多样的。一是寻墙的意识淡薄。有的壁画家功成名就,寻找墙面的意识淡薄了—守株待兔,主动出击的劲头不足,与建筑师的往来疏远了,得到墙面的机会就不多了。二是悲观、厌战情绪,以至退却。有的壁画家认为,现在已没有什么壁画可画的,也没有什么理论可探讨的,于是,学壁画专业的画家改换门庭操起了其他的画种。有的壁画家摸爬滚打一阵子,感到壁画创作确实是个苦差事,也就洗手不干了。同时,壁画市场运作中的是是非非使壁画家心有余悸,总感到好像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被一只有形无形的手捉弄着;甚至有的壁画家在壁画运作中遭受蒙骗,故此对从事壁画创作的热情逐渐淡漠,不愿在工程操作中周旋,所以也流失掉一些墙面。三是对于有没有壁画可画都无所谓。在壁画创作潮涨时期,有许多画家是从其他画种过来客串的。如今潮水退落,他们抱着有墙就画一下、没有墙也无所谓、可退回到自己以前从事的画种画点什么的态度。这样的态度对壁画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消极影响。当然,处于上面种种心态的壁画家还是少数;而抱着虔诚的态度献身我国壁画新创局面的壁画家还是多数。在寻找墙面中,一批壁画家新锐,他们年轻气盛,思维敏捷,手脚灵快,善于经营,他们抓住了一些墙面创作出一批佳作,促进了我国壁画事业的持续发展。

我们已经找出问题,提出问题;而进一步去根治这些结症和顽症,就是继续前进的起点。笔者有点滴陋见如下。

其一,壁画的繁荣与政府和民间资本的支持有直接关系。比较大型的公共艺术—壁画群,基本都是政府行为,指望企业家、商人投资兴建只是极少数。所以,我们的政府职能部门、建筑业要积极营造一种重视壁画艺术的新局面,以便为壁画家提供更多的墙面。

其二,建立市场准入制度,规范市场运作。我们要改变观念,融入市场,有竞争的意识。壁画家应当将利益的获取同艺德的自律和提高结合在一起,以艺术的新视角、科学态度、创新精神突破壁画的固有模式,催生新壁画的涌现。

20世纪90年代以来,整个壁画创作的方式和存在的形态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经济体制的转变也带来了壁画创作的转变。在壁画发展的进程中,存在着让人忧虑的种种乱象,不妨数点几条。

(一)壁画创作不但有社会效益,也有经济效益。正因为壁画是少则几人、多到几十人参加的综合性艺术创作活动,故拜金主义的年代,掌握权力的行政官员要回扣,工程中介人要提成,工程涉及的方方面面都要钞票打点,用来做壁画的资金分来分去之后真正用来做壁画的就不多了;分到壁画家手里的报酬难以让人满意,影响了壁画家创作的积极性;再加上赶工期等其他因素,工程质量可想而知。

(二)有的重要墙面的壁画,不是听专家的意见,而是行政官员说了算。一个专业人员穷尽一生的精力都不能说是把自己从事的专业弄深搞透,而一些行政官员其实本身就是“艺盲”却不懂装懂,自以为是,对待一些工程横加指责,发号施令,把很有个性的设计方案改得面目皆非,结果搞出来的东西是不伦不类的“怪胎”。时至今日,壁画市场运作中的这类“死结”好像拉拽得越来越死。

如何使这个“死结”变“活结”,这是一个值得继续深入讨论和认真解决的问题。官员、业主、建筑师和艺术家应进一步提高认识,取得共识,尊重艺术创作的规律,才有利于我国这项公共艺术—壁画的发展。

(三)某些行政官员急于建树功绩,对于一项工程的实施不顾及科学程序,不尊重艺术创作的规律,紧催工期,忽视质量,草草收摊,结果留下许多遗憾和后患:工程完毕,某些人回扣到手,艺术家也得到了“买菜”钱;而这样的作品不知道哪一天被拆除—即便不拆除,也是一堆垃圾。我们的先辈给我们留下许多建筑装饰的瑰宝,而我们这些年来的装饰艺术到底能给后人留存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呢?人们浮躁的心态、急功近利的思想何时才能消除呢?

(四)有的公共场所的墙面本应该设置壁画,使室内空间营造的文化氛围更为理想;可是这类墙面被一些大风景油画取代并大行其道。因为业主审美取向的低俗,室内设计师水平的欠佳,已使这种不良现象不断蔓延。这些油画风景主题内容相对单调,形式雷同浅显;以一元屏障多元,以简单遮盖丰富,缺少鲜明的文化特色和精神指向。从壁画创作存在的问题不难看出,某些与建筑捆绑在一起的墙上绘画已患上了一种由小农意识、暴发户意识和极权意识所导致的综合症。具有这种症状的绘画主要表现为“庸俗的富贵之气”、“虚假的现代之气”,造成壁画与公众那种传统的息息相关的纽带关系正在逐渐松懈。

我们对当下的文化意识需要有深入的反省。在这日益物质化的时代,我们有理由提出,文艺创作应该重新回到心灵,回到儒雅的思想境界和精神世界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化必须给人以心灵的塑造,要对世道人心有建设的引导。

当代壁画在建筑物的室内二次装修中遭到人为破坏是建筑装修的误区,也是建筑装修行业繁荣景象背后的忧虑。中国五千年的文化文明,是依靠多少艺术家的创作和多少有识之士对文化的尊重与保护才得以传承的。同样,我们不尊重、不保护当下的优秀作品,也会被后代痛责。“2000年中国当代壁画艺术座谈会”就开始努力呼吁和维护壁画家的合法权益,保护壁画。之后,又是在全国人大、政协的“两会”上提交《保护著名壁画不受破坏》、《成立公共艺术作品(包括壁画)鉴定委员会》的建议案;又是开展保卫《赤壁之战》全景画和壁画等公共艺术的行动;又是召开“美术作品著作权保护座谈会”。十几年过去了,保护壁画作品和维护壁画家群体合法权益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善,壁画作品被毁坏的现象仍旧频频发生。据了解,不久前,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壁画获金奖的作品《楚乐》(程犁、唐小禾作品,1979-1982年)又被拆毁了—壁画的所有权单位出了5000元,一个文化贩子雇工把壁画切割下来,卖到景德镇私人手里。可以说,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壁画获奖作品如《创造·收获·欢乐》(刘秉江、周菱作品,1980-1982年,获银奖)、《乐女游春图》(许荣初、赵大钧作品,1982年,获铜奖)等几乎均被一些人作为废物垃圾从墙面上铲除了。有的绘制型壁画虽然在建筑改造和室内二次装修中并没有被拆毁而幸存下来,但却又遭到另一种劫难:业主认为壁画受到空气、灰尘的多年污染,画面旧了,显得脏了,也没有找作者打招呼,便随便找个画画的就把画面重新描绘一遍。技术高的,画还能说得过去;倘若水平低下的,原画的特色修复也应有一个规则。为什么有些地方对于现存古迹的保护、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等一系列重大问题,总会出现这种或那样错误的做法?归根结蒂,就是这些管理者缺少科学知识、文化艺术素养或者私底下那些心知肚明的问题而造成的。

壁画的灾难还得依靠壁画家自己来拯救,壁画的保护还得凭借壁画家的智慧想出切实可行的自保办法。我们自己努力去做,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一些优秀的壁画作品被毁坏,使我们看出某些城市管理者对艺术的无知以及人文素养和审美格调的缺失。问题还在于我们社会缺乏一种文化的导引。我们应当疾呼,社会整体要有一种文化自觉,整个社会急需一种文化共识,这种共识的最终形成,则有赖于政府执行层面的自觉,有赖于教育。

在这个喧嚣、浮躁并且很容易让人心烦的尘世间,人们的思想向赚钱捞钱倾斜,顾及不到壁画学术问题的探讨、争鸣,壁画学术园地变得沉闷、冷清。20世纪70年代末,对北京国际航空港候机楼壁画的评论,是当代壁画理论研究的热闹开端。之后的二十几年,壁画家、理论家和建筑师都发表了许多有见地的文论,壁画界一度成为学术研究比较活跃的领域;而近年来,在书报刊、新媒体能看到的有关壁画的文论很少。笔者只拜读了侯一民先生倡言壁画需要被社会认知的《壁画的发展是时代的需要》(雅昌艺术网,2009年9月12日),孙景波先生谈《一代天骄》壁画创作的《面壁释梦》(《中国国家美术》2011年第1期),以及笔者在编辑《公共艺术论谭》丛书约来的新作如张映辉先生的《构筑当代中国壁画的基点》、高蕾女士的《中国当代壁画的“缺席”与“在场”》、李福来先生的《漫话运河梦—〈穿越南北的梦〉创作随想》、唐薇女士的《中国壁画的辟新路者—张光宇》等几篇文章,其他的文章還没有见到。

当下的某些艺术家存在着重技轻道的倾向,用来提高艺术思想的时间很不够。英国科学家巴斯德说过:“只有理论才能激发和发扬发明创造精神。”笔者以为,大凡有建树的艺术家,必须具备深厚坚实的理论基础,并在艺术上有其独到的见解,才有可能蕴育出正确的取向和行动。

多年来,壁画的创作是“为时代高歌,保持一个向上的、健康的基本走向的”。我们应该提高认识,总结经验教训,大力扶植壁画艺术,使其在文化强国与美术大发展、大繁荣中再创佳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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