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嘉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北京100029)
作为政府调控经济的基本手段和资源配置机制,公共投资对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厘清政府公共投资与经济发展方式之间的关系,考察公共投资这一宏观调控工具对提高经济增长质量的作用,对于政府制定长期经济政策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全要素生产率(TFP)是衡量经济增长质量和方式的重要指标,是指除劳动力和资本投入要素之外,包含技术进步和公共服务效率提高等因素所带来的产出增长率。为了探究政府公共投资对经济增长方式的影响,学者们就政府公共投资和TFP之间的关系开展了大量研究。一些研究认为政府公共投资对推动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具有积极意义[1][2][3],而另外一些实证研究则得出不同结论[4][5]。
近年来,随着积极财政政策的实施和公共投资规模的扩大,我国学者对公共投资对经济增长方式的影响效应也作了相关研究。张海星依据中国1980~2002年的实际数据研究发现,公共人力资本投资及研发投资可以通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及外部性效应促进经济增长[6];郭庆旺对中国1978~2004年公共资本投资的实证分析表明,政府公共物质资本投资比公共人力资本投资对长期经济增长的正影响更为显著[7];武普照在内生增长理论框架下分析了公共投资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认为公共投资通过提高私人投资回报率,可促进经济持续稳定增长[8]。
可见,现有的研究已经得出诸多重要成果,但仍存在可改进的方面。一是研究视角有待拓宽,关于对我国公共投资如何影响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进而推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研究还比较少,相关问题有待于进一步深入研究。此外,已有的相关文献局限于分析基础设施等经济性公共投资对TFP的影响,而分析教育、医疗、科研等社会性公共投资对TFP影响的文献却并不多见,但现代经济理论表明,社会性公共投资对TFP的影响日渐重要。二是研究方法有待改进,内生经济增长理论表明,技术进步的过程是连续的,即当期技术水平受前期水平的制约,而现有的文献鲜有引入滞后因变量来控制技术进步的累积效应。本文的研究将试图弥补上述不足,选取1978~2009年数据并采用超越随机前沿生产函数估计我国28个省份TFP变动情况(重庆并入四川,不包括海南、西藏),然后采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分别估算经济性公共投资和社会性公共投资与TFP之间的动态关系,从而为我国公共投资政策调整方向提供合理意见。
本文以1978~2009年我国28个省级地区的数据对TFP进行测算。文中表示产出的变量以各地区GDP来代表,并按1978年可比价格换算。投入变量包括物质资本和劳动投入两项,其中物质资本采用张军提供的方法计算获得[9],劳动投入即年中从业人员数,由全社会年初和年底从业人数的平均值来代表。
本文参照财政预算表并考虑数据的可得性,以我国财政支出中五项支出之和来反映政府的公共投资情况,并把公共投资分为两大类即经济性公共投资和社会性公共投资。其中,经济性公共投资包括基本建设支出(FE1)、企业挖潜改造支出(FE2)及支援农村生产和事业支出(FE3);社会性公共投资包括文教卫生事业支出(FE4)、公共研发支出(FE5)[10]。
文中数据均来自于《新中国五十五年统计资料汇编》和历年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财政年鉴》和《中国固定产投资统计年鉴》,根据我国相关省级面板数据进行整理。其中,1978~2006年的公共投资额由上述五项公共支出加总而得。2007年以后地方财政支出划分方法有所变化,因此本文采用韩仁月的计算方法[11],根据当年各地区交通运输仓储、邮电和通信卫生体育和社会福利事业、教育文化艺术事业、科研和综合服务事业、党政机关和社团等公共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数据,计算得到2007~2009年的公共投资额。
本文采用的随机前沿生产函数(frontier production function)是基于DEA的Malmquist指数法,不考虑随机误差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由于这种方法的随机误差项对结果的影响较小,因而更适合针对我国各省区域特征明显、数据时间跨度较大的特点进行区域性分析。
本文以Battese and Coelli模型为基础建立分析框架[12]:
式(1)中,Qit表示1978年不变价的GDP,下标i表示第i个省份,N等于28;t表示年份编号,T=32。Kit和Lit是物质资本和劳动力数量,α和β都是待估计的参数。误差项由经典随机误差vit和生产非效率随机变量uit两个独立部分组成,其中,vit服从正态分布N(0,),uit服从非负断尾正态分布,即uit=uiexp[-η(t - T ) ],其中,ui~N+(μ) ,η 是待估参数。
技术进步指数通过(1)式估计的参数计算。当技术进步是非中性时,技术进步指数的变化即为TFP,即TFP可表示为技术进步指数相邻年份变化的几何平均值[13]:
其中,E (Q)表示产出的期望值。
这种方法计算的TFP表明,相邻期TFPt和TFPt-1均包含E (Qt-1) 因子,有密不可分的关联。可以说,前期TFPt-1对当期TFPt会产生重要影响,TFP的增长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因此引入滞后因变量将在考察公共投资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时更加符合理论与现实。同时,为平滑数据以减轻异方差的影响,并赋予变量系数“弹性”的经济学意义,本文对模型中相关变量取对数。假定以固定效应的面板数据模型来表示,则:
(1)全要素生产率
首先,本文使用计算工具Frontier 4.1的最大似然法估计各省生产效率变动即TFP,如表1所示。
表1 随机前沿函数模型的估计结果
从表1的估计结果可知,模型中的大部分系数在5%以上的置信水平上是显著的。其中,lnK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值,lnL二次项的系数同样拒绝了零假设。这说明模型中考虑了效率变动之后,物质资本投入显示出对产出的明显作用,劳动投入的作用则显示在二次项估计系数中。另外,估计出的方差参数γ=σ2u/σ2s是显著的,可以推断出技术无效率项u对产出具有显著的影响。
本文用估计出的随机前沿生产函数对时间求偏导,得到各省的技术进步指数,再利用式(2)计算TFP,计算结果表明:1978~2009年全国28个省份的TFP平均为6.53个百分点,由1978年的7.95%到2009年的5.66%,整体上呈波动下降趋势,但越到后期则变动越小,近年来基本保持在6%左右。分地区来看,这段时期东部地区平均TFP达7.45%,中部地区为6.21%,西部地区最低为5.73%。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东部地区省份TFP整体缓慢下降,西部地区快速提升,各省份TFP的地区差异在缩小,说明我国区域TFP有一定的收敛性。限于篇幅,各个省份具体的全要素生产率计算结果此处不再详列。
(2)估计公共投资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为在技术上实现对我国公共投资促进经济增长方式转换的实证度量,本文通过计算得到的1978~2009年全国28个省份的TFP及各类公共投资数据来考察式(3)。式(3)因变量滞后项同样作为自变量出现,因此是一个动态面板数据模型。本文采用系统广义矩法(SYS GMM)估计,以寻找因变量滞后项的工具变量的估计方法(IV),克服有偏的问题,即先对模型进行一阶差分,再采用(t-2)期前因变量的滞后项和其一阶差分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得到一致且更为有效的估计结果[14][15]。本文采用 Stata 11.0,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第一,TFP滞后项(lnTFPit-1)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弹性系数几乎都在0.57以上),如果忽略技术水平滞后因素的影响会使估计结果有偏,这表明我国技术水平存在比较明显的累积效应;第二,经济性投资项目的系数都具有显著的特征,表明经济性投资项目对TFP有明显的影响,但各项投资对TFP的作用却并不相同,具体分析如下:
①基本建设支出(lnFE1it)对三大区域的TFP均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其效应呈东、中、西部地区依次递增(东、中、西部地区影响系数分别为0.0402、0.0302和0.0289)。这主要是因为基本建设支出大多用于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完善,而良好的基础设施能有效地改善市场环境,既有利于扩大区域内人员和商品的交流,带动知识和技术的传播;也有利于吸引区域外资本、技术、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流入,从而有效地提升本区域TFP的增长。东部地区的经济较为发达,地方政府的财政实力较强,提供的基础设施较为完善,能够有效地促进区域内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而中西部地区的地方政府的公共投资能力较弱,区域基础设施相对不足,不利于经济的集聚和市场的扩张,区域内全要素生产率增速相对缓慢。我国政府从1997年开始实施积极财政政策,并配合国家的西部大开发的区域发展战略,大规模增加了对西部交通、水利、电网、通讯等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有效地改善了西部地区落后的市场环境,推动了西部地区的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使得三大区域TFP呈现一定的收敛性。
表2 动态面板数据模型的估计结果
第三,公共投资中的社会性投资项目对TFP的影响并不一致,但影响明显小于经济性投资项目。
②公共研发支出(lnFE5it)对东部和中部的TFP都具有负向影响,且统计显著;对西部地区的影响为正,但统计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由于政府研发支出主要用于基础研究、前沿技术研究和重大共性关键技术研究等公共科技活动,转化过程中的周期一般较长,使得公共研发支出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二是政府研发支出更多的会投入到诸如环境保护、健康医疗等公共项目,这些公共项目并不直接作用于生产力,上述原因导致了政府的研发投入不仅不能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在短期内还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研究结果表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政府公共投资有效地促进了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从而对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也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经济性比社会性公共投资对TFP的提升作用更加显著。不同类型的公共投资项目对TFP的拉动作用存在着较大的区域差异。综上,本文提出的政策建议如下:
一是调整政府职能,改革投资体制。政府公共投资要一方面逐步退出具有盈利性质的经营活动,另一方面将公共投资主要投向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所必需的公共领域,不断加强我国公共投资的社会效益,为推进我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化创造必要的条件,实现政府通过财政政策拉动经济可持续增长的目标。
二是调整公共投资的区域结构,更有效率地利用公共资本。对于经济发展不成熟的中西部地区,政府应大力增加对企业技术改造和基础设施建设等经济性公共项目的投资,完善投资环境并促进企业的技术进步。而对于经济发展比较发达的东部地区,政府应增加文教科卫等社会性公共项目的投资,促进知识和人力资本的积累,不断提高生产中的技术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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