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昶玮
(江西师范大学 成人教育研究所,江西 南昌 330027)
管理大师阿里·德赫斯(Arie de Geus)说过:“社区是社会稳定和发展的基石,学习型社区是促进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在我国,经过近十年的发展,关于学习型社区的相关研究已取得显著成果。就论著而言,具有代表性的有厉以贤教授的《社区教育的理论与实践》、叶忠海教授的《社区教育学基础》、黄云龙教授的《社区教育管理与评价》以及连玉明教授的《学习型社区》等,它们都对学习型社区进行了系统而全面的研究;就论文而言,笔者在“中国知网(CNKI)”等网站以“学习型社区”为检索词进行检索,发现期刊论文近200篇,硕士论文12篇。研究者从定性和定量、微观和宏观、静态和动态等方面,多角度全方面地对学习型社区问题进行探究。本文对已有的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并针对研究现状提出了几点思考,以期推进我国学习型社区研究。
近十年来,我国对学习型社区的研究主要包括学习型社区的内涵、功能、标志、运行机制及评估指标等方面。
关于学习型社区的内涵,研究者从不同的视角做出了阐释,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类。一是以过程为基点,它着重强调学习型社区是一个引导社区成员参与学习的动态活动过程。台湾地区教育部门所编写的《迈向学习型社会》白皮书中提出学习型社区的内涵在于要通过组成社区学习中心,为社区成员增加学习机会、提供学习信息、倡导学习风气,以建立完整的社区学习体系。二是以结果为基点,此类研究对于学习型社区内涵的界定,将侧重点落在学习型社区最终应达到何种样态上。如黄云龙认为学习型社区应是一个使社区居民通过终身学习,最终能够促进社区发展和社区居民素质提高的社会共同体;[1]孙建昌和顾通达则认为“学习型社区是一种使大家都能不断突破自己的能力上限、创造真心向往的结果,培养全新、前瞻而开阔的思考方式,全力实现共同的抱负并不断一起学习如何共同学习的社区”。[2]三是以功能为基点,主要运用系统论的观点,将学习型社区看作是一个完整的系统,以此来揭示学习型社区的内涵。王英伟指出,学习型社区应满足其内部成员终身学习的需求,以促使社区成员素质和生活质量的提高;[3]叶忠海认为,学习型社区的内涵主要体现在保障和满足社区成员学习的基本权利和终身学习的需求,使社区成员的素质和生活质量都得到提高的基础上。[4]
对学习型社区具体功能的研究是明晰学习型社区在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的重要一环。研究者对于学习型社区功能的认识,主要可归纳为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弥补教育的功能,即认为学习型社区的建设是对正规教育的有效弥补。王正娟将填补0岁至3岁社区居民教育的空白、弥补农民“市民化”的社区教育空白以及补充外来“新居民”的社区教育视为学习型社区的新功能。[5]二是闲暇教育的功能。庞桂美认为,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为人们提供了越来越多的闲暇时间,而学习型社区以其灵活的教育形式、实用的教育内容,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闲暇教育的主要任务。[6]三是文化教育的功能。研究者从社区教育的发展与文化建设的角度出发,认为学习型社区应承担起传承文化传统、形成区域特色文化的使命,以加强社区内居民的文化修养水平与文化科学知识的普及程度。[7]四是道德教育的功能,即主要强调学习型社区的宗旨与公民道德建设目标的一致性,学习型社区的发展极大促进了公民道德建设的进程。胡艳辉认为,学习型社区是使公民道德建设内涵得以充分渗透与延伸的重要载体。[8]五是职业教育的功能,即认为学习型社区具有提高社区成员职业技术素质,服务经济建设的功能。崔丽华和徐晓慧提出学习型社区应是为社区内不同成员提供方便且灵活的职业技能与岗位培训的重要渠道。[9]
研究者大都基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学习型社会的六方面特征(学习性、主体性、发展性、开放性、整体性和服务性)的启发,对学习型社区的标志做出阐释。一是关系上的社区,即是社区中因共同的兴趣和问题,使得学习者发展相互依靠、相互协作的亲密关系;二是理念中的社区,社区中要存在一种独特的社区意识以及一套普遍的价值标准;三是空间上的社区,这就为社区成员聚在一起讨论相似的目标、价值和信仰提供了场所;四是记忆中的社区,要将社区中所形成的那些持久的“共同记忆”,诸如社区所形成的持久的风俗、仪式以及传统,不断地传授给新成员;五是实践中的社区,所有成员可自愿参加社区的公共活动,在实践中分享新的知识和学习。叶忠海在论述学习型社区形成标志时,着重将学习型社区的特征纳入其中,概括出形成学习型社区的六方面标志,即学习理念的普遍性、学习行为的全员性和全程性、学习机会的平等性、学习和教育网络的社区性、创新发展的特质性以及人际关系的和谐性。[10]此外,韩子荣和连玉明也提出形成学习型社区的四大标志,即社会责任感、心灵归属感、公共活动参与感以及社区的自豪感。[11]
所谓运行机制,是指在人类社会有规律的运动中,影响这种运动的各因素的结构、功能及其相互关系,以及这些因素产生影响、发挥功能的作用过程及运行方式。许多研究者对于学习型社区运行机制的研究多数来自于对社区教育运行机制的启发,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各自对于学习型社区运行机制的见解,具体来说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从学习型社区运行的主体要素出发,形成政府管理机制、社会参与机制、学校辐射机制和社区教育专门机构自主办学机制相结合的横向运行机制;二是从社区教育的子系统(组织系统、保证系统、社会文化背景系统和监控系统)出发,有研究者提出保障学习型社区运行的六大机制,即领导机制、多元互动的管理机制、学习型社区服务指导机制、资源共享机制、激励奖惩机制以及保障机制;[12]三是从社区教育的操作系统出发,有研究者认为要研究学习型社区运行机制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要解决学习型社区操作系统搭建问题,主要包括学习型社区的教育模式操作系统、学习型社区的学习指导操作系统及学习型社区的效果评估操作系统;[13]四是基于彼得·圣吉的学习型组织的学习模型分析,将“社区学习机制”作为学习型社区运行机制最核心的部分,不仅包括社区成员个人学习、社区内各单位团体学习与整个社区学习的三个层次,而且包括用于学习的各个层次的理论、方法与技术。这就将社区中的微观单元和宏观结构有机结合起来。
此外,许鲁州和顾永清从加强基础教育的建设、深化教育体制改革、大力发展现代网络教育等相对宏观的层面来探讨学习型社区的运行机制;[14]王瑞华则认为应通过制定社区政策法规来为学习型社区的运行提供保障机制。[15]
研究者普遍认为,构建学习型社区评估体系最迫切的应是解决评估标准和评估指标的问题。但是,我国对学习型社区评估指标的深度研究较少。纵观各类文献,一是借鉴美国学者斯塔弗尔比姆的“CIPP模型”理论,针对学习型社区的“将动态的学习过程导入社区建设”这一特点,采用学习型社区的四级评估指标,即学习情境评估、学习投入评估、学习过程评估和学习成果评估。如张亚斌和韩瑞婷认为,通过对社区学习情境的评估,了解学习型社区所创设的学习环境,便于初步考察和诊断学习型社区运行中存在的具体问题;学习投入评估主要用来评估学习型社区建设的信息投入、资金投入、设备投入、人力资源投入、教学资源投入以及学习者的时间投入、精力投入等,甚至还包括学习项目规划和设计所需的外部资源投入和支持;过程评估则便于学习型社区经验的总结与反思,有利于发现构建过程中所暴露出的问题;对学习成果的评估则是衡量学习型社区是否实现预定目标的重要标尺。[13]熊澄宇提出评估学习型社区的良性互动机制,将学习型社区的规划、教育资源的整合、对社区学习化的宣传信息传播技术的应用、制度建设、队伍建设、各个年龄段社区成员教育与学习情况,作为用以评价学习型社区运行状况的重要指标,并将各个项目量化形成量表,以期完成对学习型社区的评估。[16]
二是基于美国运筹学家萨蒂的层次分析法。有研究者认为,学习型社区的评估指标是一个由若干参数组合而成的多层次的、复杂的、难以精确的指标体系。因此,韩丽萍等根据层次分析法,从我国学习型社区建设的实际出发,在已有研究基础上,将学习型社区的评估指标体系分为目标层和准则层(又细分为主准则层和分准则层),其中目标层为学习型社区建设综合评估层。她又将主准则层细分为五方面内容,并分别对应细化了的分准则层,具体包括:组织与管理(分准则层指标为组织机构、规划与计划、制度建设、队伍建设、经费保障);载体设计(分准则层指标为教育机构和网络、教育资源开发和其他载体建设);学习活动(分准则层指标为学习人数及活动的内容与形式);创建成效(分准则层指标为学习型组织和社区发展);创建特色(分准则层指标为特色和创新)。[12]最后,将上述指标量化形成量表。
近十年来,我国学习型社区研究虽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效,为拓宽研究思路与视角,提供有效的研究方法与工具初步奠定了基础。但是,也不难看出,学习型社区研究在研究定位、研究思路、特色研究以及理论同实践的关联程度上仍存在欠缺。
精准的研究定位对于整个研究的价值与实际效果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但是,纵观已有研究成果不难发现,研究者对学习型社区的研究存在着定位模糊的现象。一是研究领域的泛化。学习型社区的研究领域宽泛,很多的研究者都遵循着相似的研究模式,从其内涵、功能到策略建议方方面面都有所涉及。即使有的研究倾向于重点说明其中的某个问题,却在具体的研究中又陷入前面所提到的“面面均涉及”的“空泛化模式”之中,使得研究成果流于表面,空泛有余而深入不足。二是研究理念的虚化。学习型社区的研究看似面面俱到,这背后却有着严重的“理想主义”的倾向,除去一些口号式的表述,内在却空空如也。因此,如何确立一种务实的研究理念与研究品质,是对研究进行准确定位所应重视的问题。
研究思路的狭浅主要体现在研究方法简单和研究视角单一两个方面。在研究方法上,研究者对学习型社区的研究大都运用传统的思辨研究与实证研究相结合、经验分析法与比较分析法相结合的方法。这些研究方法的综合运用有着不容忽略的优势和价值,在阐释学习型社区的抽象性、客观性与普适性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基于不同地区的社区发展水平各不相同,学习型社区建设的侧重点也不尽相同,针对这种情况,单纯使用传统的研究方法不免有些滞后。就研究视角而言,有些研究者过多的将自己已有的学科视角带入到学习型社区研究中,还有的研究者从城市建设的角度来分析学习型社区建设,这都从侧面反映了学习型社区理论研究还未真正地跳出单一的学科视角。因此,如何改变这种狭浅式的研究思路,探寻关于学习型社区研究的新思路显得尤为迫切。
所谓特色研究,就是将学习型社区的研究扎根于中国当下社会发展的实践土壤之中,关注“本土化”的个性研究。纵观研究者关于学习型社区的研究,对于学习型社区区域化的研究仍略显薄弱,在总体上尚未形成比较完整、成熟且为我国学习型社区所特有的一套特色理论体系。在不同区域的具体实践层面也欠缺针对不同区域特色的基层学习型社区运行的理论指导,较多地承袭了传统社区教育已有的范式,继承有余而发展不足。同时,理论体系大多为介绍性的描述,对实践的总结也流于表面化,导致理论研究成果相对缺乏前瞻性和指导性。因此,如何从实践的规律出发,探求学习型社区的最本质、最核心的特征,并找寻其内在逻辑,有效结合时代发展和国内外环境条件,始终围绕促进社区发展这一轴心,创造性地提出一套适用性强并且能够高效推进的“内涵式”学习型社区特色研究的方案,是今后研究的重点。
从哲学上讲,实践是检验认识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而认识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指导实践。因此,将已有的丰厚理论应用于学习型社区建设的实践上来,才是我国学习型社区理论研究的应有之义。然而,已有的理论却在一定程度上与实践应用相脱节,主要存在以下问题。一是理论研究缺乏深度,滞后于实践发展,这就使学习型社区在实施运行、行为推进、资源整合、评估体系等理论不能得到及时的充实,最终难以为我国学习型社区的实践提供有力的理论支撑,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学习型社区的进一步发展。二是实践研究缺少必要的理论支持,大多为就事论事,结合实际的深入探讨不足,致使研究成果不具普适性的推广价值。三是对待国外学习型社区发展的先进经验,或生搬硬套或不知其所以然,并没有将其纳入到符合地方特色的学习型社区构建的轨道上来。针对上述问题,这就需要研究者在今后的研究过程中,致力于寻求一条理论结合实践的最优路径。
完善的理论体系能够有效推进实践的发展。学习型社区在理论体系研究上定位不精准会直接阻滞其实践进程。故而,构建定位精准的理论体系显得尤为迫切。学习型社区的理论体系应具有较高的逻辑性和抽象性、极强的学科针对性以及科学的可检验性。首先,不仅要吸收和研究有关学习型社会、学习型组织的先进理论,更要从逻辑、哲学上进行合理的批判,在深入研究已有理论的同时,侧重于对学习型社区的具体理论深入探讨,将动态的学习过程植入社区建设中去,深度揭示学习型社区理论在各个方面的规律和特质,实现研究领域的精细化与深入化。其次,明晰学习型社区的研究范畴与研究边界。在对学习型社区进行研究的过程中,要重点关注学习型社区的本质所在,其内部有着怎样的主体构成与体系结构,在具体实施构建过程中又该有怎样的运行机制与行为推进以及如何整合社会资源使全社会真正参与其中等问题的诠释与阐明,为研究提供精准的理论定位。
在研究方法上,要着重运用质性研究方法。质性研究方法运用于学习型社区的研究中,就是强调以研究者本人为研究工具,在自然情境下采用多种资料收集方法对学习型社区的构建进行整体性探究,继而通过与研究对象即社区成员互动,对其意义建构获得解释性理解,最后使用归纳法分析资料和形成理论。这就有助于研究者能够真正地走入全体社区成员的精神世界,从他们的实际学习需求出发,为学习型社区相关问题的深入研究提供借鉴;就研究视角而言,强调确立多样化的研究视角,以全方位开放性又不乏专业特色的视角来对学习型社区进行研究,注重将学习型社区的研究与教育学、社会学、管理学等相关学科多元碰撞与融汇贯通,从而使其可以很好地与教育理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相联系,将国外先进的实践经验吸收创新,引入其中,真正做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建设学习型社区既需要以开放包容的心胸,大胆借鉴国外先进的成功经验,又要立足于我国的现实国情与区域发展现状,力求做到共性与个性相统一、国际化与本土化相结合。一方面,我国的社区教育及学习型社区的构建正越来越多地面临许多发达国家曾经经历或正在面临的挑战,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国建设学习型社区所面临的一些问题会与发达国家具有很大的一致性和共同性;另一方面,许多国家的学习型社区研究起步较早,并且已形成一定的体系和规模,借鉴国际的先进经验是必然的。然而,矛盾的特殊性决定了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由于各国的文化背景与国情的差异,会对社区发展产生不同的要求。因此,在国际化研究的同时,还要注重结合我国甚至是各个省市的特点进行学习型社区的本土化研究。由于学习型社区的建设与发展都是外部影响与内部条件共同作用的结果,学习型社区的一些根本方面如形成标志、发展模式与运行机制等方面的研究都要体现本土化的特征。惟其如此,才会使我国学习型社区相关研究的内涵与外延都得到充实。
注重学习型社区的理论研究与实证研究相结合,同样是我国学习型社区研究的重要方法论。其核心在于厘清理论与实践二者的辩证关系,一方面,理论用于指导实践,在精准研究定位、加强基础性、系统性理论研究的同时,研究者还应着眼于学习型社区区别于一般社区教育的最本质特征,廓清学习型社区的理论范畴与研究范式,始终以高屋建瓴之势,立足于理论研究的最前沿,为我国学习型社区的实践给予提纲挈领式的指导。另一方面,要认清理论来源于实践,在实践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养分是其永葆先进性的关键。在加强理论研究的同时,应立足于实际,加强实践环节的可操作性,充分发挥社会各界的主观能动性,以社区学习者为中心,在社区中开展多渠道、多形式的学习实践活动,使社区成员都参与其中,为实现社区成员无障碍学习提供有效载体。善于在实践中总结经验与发现问题,不断丰富学习型社区的理论体系,真正实现哲学意义上的认识的二次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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