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花间集序》的词学观

2012-08-15 00:49李多进
湖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词学花间曲子

李多进

(西北师范大学,甘肃 兰州 730070)

浅析《花间集序》的词学观

李多进

(西北师范大学,甘肃 兰州 730070)

《花间集序》是我国词学史上的第一篇词学理论,该序对词学批评理论的建树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对词的审美特征、价值功能以及关系当时文风的雅俗问题都进行了有益的探索,给后世学者提供了参考的依据。

花间集序;审美特征;价值功能;雅化

五代后蜀赵崇祚编纂的《花间集》是我国词史上第一部文人词集,与此同时,欧阳炯为词集所作的序言《花间集序》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词学文献。这篇词学批评论文的出现,反映了最初文人的词学观念,为传统词学理论的建构做出了奠基性的贡献。

《花间集序》用华丽的辞藻,丰富的典故,典雅的文字,点明了《花间集》柔糜香软的风格,华美雕饰的语言,以及男女言情的词集内容,并简单勾勒出《花间集》编选的缘由和宗旨。在这篇序中,欧阳炯建设性的提到了词的审美特征和价值功能,并在词的雅俗之间艰难徘徊,表现出一定的矛盾性,但是,欧阳炯对词学理论的探索与建树值得肯定。

一、《花间集序》对词的审美特征的探索

《花间集序》中,对词的审美特征进行了最初的探索,欧阳炯在序中对南朝宫体歌辞风靡以来为歌妓所传唱的艳歌俗曲作出了“言之不文”、“秀而不实”的评价,这一批评也显示了当时社会的文风已然,已经没有盛世大唐“言而文”、“秀而实”的气象了,欧阳炯在怀念盛世文风的同时,也透露了他对于文学创作要兼顾内容与形式的要求。

众所周知,《花间集》是文人一时莺歌燕舞、粉饰太平之作,所选作品工巧雕饰、争奇斗艳,有着浓重的脂粉气和香艳气。内容如此,在词的形式上也有“韵合律谐”的要求。所以,“以艳为美”便是欧阳炯对词的审美特征的概括,从《花间集》所选作品来看,“以艳为美”的审美特征也不仅要体现在作品的内容上,还应包括作品的形式。

“以艳为美”是欧阳炯对词的内容与形式的共同审美要求,也是当时文学作品所必须具备的审美特征。《花间集》所选的作品,基本上都具备这个审美特征,由此来看,欧阳炯心目中的“艳”具有两层涵义。

一是指词情内容的香艳性。任何一种文风的形成,从根本上讲,都是因为社会对文学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一种文学要在当时的社会中生存并发展下去,必须紧紧结合当时的社会风气进行文学创作。词的诞生并非偶然,当轻歌曼舞、酒筵歌席的物质享乐倾尽一时之际,文人士大夫争奇斗艳、沉迷其中,在内容和文字技巧上出奇竞胜,并付之管弦由冰唇皓齿婉转歌之。这样的风气一时兴起,竞相模仿,词这一承载着时代成果的文学体裁便得到了爆发的机会,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由不见经传、藏匿于民间到登上文人士大夫的酒筵歌席,一夜之间成了上层社会所青睐的娱乐品,“绣幌佳人”、“越艳”、“嫦娥”、“南国婵娟”浅斟低唱,以供“绮筵公子”、“西园英哲”满足感观享受。词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着,必然受到这种环境的影响和制约,于是,在绮靡香艳、软语温存的氛围中,文人士大夫出于对翩翩起舞、丝丝管弦的歌妓容颜仪态的鉴赏,对轶事艳情的津津乐道,喜欢用女性的口吻来创作一些歌辞,以期许取得他们想要的效果,所以,香艳柔婉的软语媚辞充斥于各种各样的作品中,词情内容的香艳性表露无遗,文人士大夫更是为此沾沾自喜。

二是指艺术上的韵合律谐,对仗工整,形式美观,具有雍容华贵的富贵气象。欧阳炯在序中说:“名高白雪,声声而自合鸾歌;响遏行云,字字而偏谐凤律”,从中可见欧阳炯对词的韵律的较高要求,这是词学理论在艺术上的重大探索,也在一定程度上配合了词的内容,因为词的内容大多为香艳情感,艳语表现艳情,艳情配合艳曲,艳曲又用艳语丽字婉转唱出,韵合律谐的要求显然是必须具备的,艺术上的这些特点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艺术上“以艳为美”的词学观。欧阳炯的序言以其华美的辞藻给后世文人提供了“艳”的典范,符合人们对“词为艳科”的传统看法,顺应了词这一文学样式的发展规律。同时,欧阳炯用四六骈体文的手法,将词在形式上的“艳”诠释得淋漓尽致。

从内容到形式,欧阳炯的《花间集序》都体现了“以艳为美”的审美特征,使“词为艳科”的传统认识得到了更多人的肯定。

二、《花间集序》对词的价值功能的探索

自先秦以来,历代文学批评都特别重视文艺作品的价值功能,儒家学派确立的注重教化的文学思想,关注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道德,倡导“真、善、美”,但是,这种注重道德教化的观念不断受到享乐思想的挑战。欧阳炯的《花间集序》“以艳为美”的审美特征,对文学作品的创作提出了新的方向,为附和当时的社会风气,《花间集》中的作品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悄然发生着改变,与注重道德教化的传统文学截然相反。与此同时,以《花间集》为典型代表的文学作品的价值功能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时代召唤什么样的作品,就会有相应的文学作品应运而生,这已经成为了历史共识,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一历史规律。《花间集》的诞生,就是当时社会风气的导致。晚唐五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时代,文人士大夫在历经大唐的繁荣后悄然进入了一个享受末世夕阳晚景的状态之中,娱乐风气大为盛行,社会思想比较浮躁,文人士大夫、豪客公子为寻求感观刺激而不断探索和尝试新的娱乐作品,于是,《花间集》中充斥着儿女情长、闺愁绮怨、喃喃细语、丝丝管弦,许多美艳的故事都在公子豪客的酒筵歌席中产生,并不断传唱,这些本属于逢场作戏的男欢女爱最终被文学升华成为一个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从这些作品中,再也看不到儒家诗教的感化,再也无法看到道家对于个人思想的升华,看不到“真、善、美”,看不到“风、雅、颂”,词的价值功能悄然发生了变化。

欧阳炯在《花间集序》说:“庶使西园英哲,用资羽盖之欢;南国婵娟,休唱莲舟之引”,将《花间集》定位为一个区别于民间俗曲的高雅艺术品,用于上层社会的达官显贵进行娱乐,满足文人士大夫酒色歌舞的享乐生活。《花间集》中“不无清绝之辞,用助娇娆之态”,充满香艳的女性气息且具有浓郁的感观刺激性,其目的就是为了聊佐清欢,在豪客公子的酒宴舞席之上进行表演,以实现自身的价值功能。这种价值功能仅仅局限于娱乐,而失去了传统文学针砭时弊的价值功能,这就是应社会需要而产生的文化产品。欧阳炯在序言中明确的提出了词的这种价值功能,使这种价值功能在这一时期尽情发挥作用。

欧阳炯虽概括性的提出了词的这种价值功能,也是《花间集》的选词标准,但《花间集》作者的创作不一,风格迥异,词作内容无所不包。有些反映重大事件的词作,本应时严肃认真的去写作,但是,其语言也不乏柔词软语,用一种娱乐的口吻呈现出来,充满了艳情。所以,词在晚唐五代时期扮演了一个供文人士大夫玩味的娱乐品的角色,其价值功能便只能是娱宾遣兴,虽有反应重大事件的作品出现,但其不严肃的创作态度,无法改变词在当时的价值功能。

三、词体的雅化

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明确提出了“诗客曲子词”的概念,用以明确与里巷俗曲的区分,更重要的,或许是为了显示文人士大夫等所谓的“诗客”高贵的社会地位和对文化的不同审美取向,从对里巷俗曲的不屑一顾中可以看出,这种审美取向意味着走向了“雅”。欧阳炯在为《花间集》鼓吹的同时,也时时流露出对民间词的鄙视,认为民间词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俗文学之一。所以,他极力推崇文人诗客之词,排斥民间俗词,并鼓吹文人诗客之词的审美标准以及价值功能,在欧阳炯看来,诗客曲子词“不但是佐艳饮之欢的歌唱之辞,而且应时典丽高雅、专供上层文化人欣赏享用的阳春白雪式的精品[1]”。

欧阳炯对词之雅化的态度非常明确,有着坚定的倡雅抑俗的倾向。“诗客曲子词”的雅化,主要体现在乐调、声律以及语言形式上。乐调和声律属于音乐方面,语言属于文字方面。吴世昌曾经说过:“《花间》所收,则几乎首首在格律方面已有定型,趋于规范化,而在文字的艺术性方面则珠圆玉润,无懈可击[2]”。其实,晚唐五代的“诗客”们大都精通音律,能自主审音定调,自度词曲。“能逐弦吹之音”的温庭筠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欧阳炯亦是其中的一位大家,社会风气已然,连帝王将相也是行家里手,文人诗客便更加专业。“诗客曲子词”到了温庭筠时代,其乐调、声律已趋于成熟精美,已经向雅化迈出了成功的一步。

欧阳炯在“诗客曲子词”的雅化方面提出了明确的目标:“声声而自合鸾歌”、“字字而偏谐凤律”,这是“诗客曲子词”在音乐方面雅化的目标。花间词人本为能歌善曲的“诗客”,创作这样的词作应该是他们的专业,他们以作诗“镂玉雕琼”、“裁花剪叶”的方法来填词,以诗歌的语言要求来作词,使词作的语言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端的水平,清词丽句满目皆然,一扫民间俗曲“言之不文”的痕迹,从而把民间词“不在文字之求工,而务合于管色”的创作倾向引入了文学创作的轨道。欧阳炯以及他带领的“诗客”们,通过敏捷的思维和娴熟的技巧,在词的雅化道路上,不断探索着,纵观整个《花间集》,的确是“文抽丽锦”、“不无清绝之辞”。

欧阳炯以及其他“诗客”们在雅化的道路上不断探索,但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词为艳科”的传统认识无法改变,而且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明确的确立了“以艳为美”的审美取向,这是否与词的雅化相冲突呢?原来,在唐末五代直至北宋文人的观念中,“雅”和“艳”是可以统一起来的,而与“雅”对立的是“俗”,并不是“艳”,雅化也主要表现在词的声律、乐调和语言上,与词的内容基本无关,所以,无论词作的内容情调有多艳,但与词的雅化关系甚小,而且,曲子词自晚唐五代兴盛以来,一直以表现艳情为主,这是由文学自身的发展规律和当时的社会因素所决定的,词的雅化左右不了“以艳为美”的审美取向。雅化的方向只是其艺术形式而已。

欧阳炯的崇雅斥俗,实际上针对的只是民间曲子词,在他看来,民间曲子词是有别与“诗客曲子词”的,是不能等大雅之堂的。所以,欧阳炯一再贬斥民间曲子词,而更加注重“诗客曲子词”的雅化。在“诗客曲子词”雅化的过程中,由于词本身的传统审美取向以及词在当时的社会价值功能没有发生改变,词在雅化的过程中与“以艳为美”的审美取向巧妙的统一到一起,融为一体。

欧阳炯的“诗客曲子词”的雅化,主要针对的是词的艺术形式,但词在内容上的雅化,是词本身发展的必然,也是词在社会生活中的价值功能发生改变所要求的。自从与民间俗曲划清了界限,词的雅化更多的表现出了文人化的倾向。苏轼以诗为词,用词言志,扩大了词境,提升了词格;李清照明确的提出了词“别是一家”的观点,“其雅化之径除强调词的音乐性外,在强大的诗学传统及苏轼以诗为词的词学观念影响下,亦关注词的文学性,对词的铺叙、典重、情致、故实等的探究即是其例[3]”;南宋张炎亦提出“清空骚雅”的观念,响应者众。可见,词的雅化是一种必然。

综上所述,《花间集序》作为我国现存最早的一片词论,对词的审美特征进行了最初的定位,也确立了词最初的价值功能,对词的雅化开辟了道路,意味着词学思想的觉醒,具有文学思想解放的全新意义,奠定了传统词学观念形成的基础。以艳为美的词学审美特征成为词学本色论最初的理论成果,使“词为艳科”发展为本色论的核心;娱宾遣兴、“资羽盖之欢”的词体价值功能得到了最初的确认;更为重要的是词的雅化被文人士大夫所重视,并不断创新发展,使词这一文学样式不断完美。

[1]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M]第30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

[2]吴世昌.花间集简论(下)[J]文史知识 1982(11)

[3]赵晓兰.宋人雅词原论[M]第347页,巴蜀书社,1999年

[4]徐安琪:唐五代北宋词学思想史论[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11月

[5]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M],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

[6]赵晓兰.宋人雅词原论[M],巴蜀书社,1999年

[7]蒋凡、郁沅.中国古代文论教程[M],中国书籍出版社,1994年8月第1版

[8]朱崇才:词话史[M],中华书局,2006年

Analysis of HuanjianJi Sequence'Creation View

LI Duo-jin
(Northuest Normal Unirersity,Lanzhou 730070,Gansu)

HuanjianJi Sequence is the first word theory in China,The Sequence on word criticism of the theory achievements have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and made an useful exploration for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word,the value function and the relationship was style refined and popular tastes,and provides a basis for reference tolater scholars.

huanjianJi Sequence;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value function;gotoelegant

I206.2

A

1671-5004(2012) 03-0061-03

2012-5-14

李多进(1987- ),男,甘肃会宁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文学硕士,主要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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