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礼貌原则分析人称指示语投射现象

欧静，谭彬

（1．中北大学外语系，山西太原030051；2．湖南城市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益阳413000）

指示语（deixis）源于希腊语，指示语就是表达指示信息的词语。它是语用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主要研究如何运用语言形式来表示语境特征以及如何依靠语境来分析理解话语，它是语言和语境之间关系最明显、最直接的语言反映。［1］指示语一般可分为五类，即人称指示、时间指示、地点指示、语篇指示和社交指示。人称指示语是指对编码于言语活动中的参与者或相关角色的符号指称，人称指示语与现实所指目标之间有着严格的对应关系的用法，称作人称指示语的常规用法。当人称指示语与现实所指目标之间不严格对应时，就会出现人称指示语的投射现象。［2］对人称指示语的研究受到了许多语言学家的青睐，最早对人称指示语有着较为深刻研究的国内外学者有Lyons、Fillmore、Levinson以及何自然、何兆熊等等。［5］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试图用Leech的礼貌原则来解释人称指示投射现象。

一、人称指示语的分类

人称指示语指言语交际或言语事件中的参与者，包括说话者，听话者和第三者。它一般可以分为三类：第一人称指示语即说话人，第二人称指示语即听话人，第三人称指示语即说话人和听话人以外的人。［3］然而，本文从指示语所包含的人称种类把人称指示语进行了重新分类，即纯人称指示语，不定人称指示语，双重人称指示语。

纯人称指示语包括一类人称属性的人称代词，如 “我”，“你 （您）”，“他 （她）”，“你们”，“他们”。就人称看，每个词包括单一种类的人称。 “我”的所指都是第一人称； “你 （您）”、“你们”的所指都是第二人称；“他 （她）”、“他们”的所指都是第三人称。不定人称指示语包括“某人”，“某些人”，“人家”。这些词按规约多用于指代第三人称。但在少数情况下，它们还具有指代其他人称的功能。如：“某人”“某些人”有时候可以用来指示第二人称，有时候可以指示第三人称。“人家”有时候还可以指示第一人称。双重类别人称指示语包括 “大家”“我们”。“我们”“大家”既可指我和你 （你们），这类人称指示语常给人亲切的感觉。［10］

二、人称指示语的指示中心投射现象

研究指示语中心投射的出发点或参照点是“指示中心（deictic center）”。Levinson曾对“指示中心”做如下解读：

1）人物中心是发话人；2）时间中心是发话人说话的时刻；3）地点中心是发话人发话时所处的地点；4）语篇中心是发话人发话时所处的位置；5）社交中心是发话人相对于受话人或第三者的社会地位。人称指示以发话人为中心，但由于言语交际是由发话人和受话人双方共同进行的，并且交际双方的发话与受话是交替的，因此，指示中心也在交替转换着，即交际双方轮流充当指示中心。指示中心的投射是指发话者在发话过程中不以自己为指示中心，而是以受话者或受话者以外的其他人为指示中心。按Fillmore的话说，就是“taking the other fellow＇s point of view”［4］

根据上面对人称指示语的分类，可以把人称指示语的中心投射分为：发话者把人称通过纯人称指示语把指示中心投射到受话者或第三者上的行为是显性人称指示中心投射；发话者通过不定人称指示语或双重类别指示语把指示中心投射到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身上的现象是隐性人称指示中心投射。因为纯人称指示语可以直接被理解，而不定人称指示语或双重类别指示语需要根据语境进行分析才能理解。［8］此外，还有使用敬语、爱称、谦词进行的指示中心投射的现象，所以从总体来看，本文把人称指示语的中心投射分为：显性人称指示中心投射，隐性人称指示中心投射和使用敬语、爱称、谦词进行的指示中心投射。

三、礼貌原则分析人称指示语的指示投射现象

礼貌原则是Leech在1983年提出的，主要包括：得体准则、慷慨准则、认可准则、谦虚准则、一致准则和同情准则。对礼貌原则的理解，受到社会地位 （RS），社会距离 （D）和强加程度 （R）的制约。有时候如果太遵守礼貌原则，实际上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表现。在前文中，我们把人称指示语的中心投射分为显性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隐性指示语中心投射和使用敬语、爱称、谦词进行的指示中心投射的现象。所以我们将以礼貌原则对这三类中心投射进行较为详细的分析。

（一）显性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的礼貌原则分析

显性人称指示语的中心投射现象是指发话人借助纯人称指示语把指示中心投射到他人身上，该类型投射所用的指示词有 “你 （您）”， “他（她）”，“你们”，“他们”。

1、显性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对礼貌原则的遵守。

下面是两个学生对小李学习效率进行的一系列讨论：

（1）A：小李的学习效率很高，你不服不行。

B：的确是，我早就发现了！

按照指示中心原则，该句应该为：“小李的学习效率很高，我不服不行。”说话人用 “你”代替 “我”是为了避免过于强调自己的感受，想要将这种自己的想法扩大为大家的想法，将其表达为众多人的一种共识的心理愿望。所以该行为遵守了礼貌原则中的一致原则，达到他人与自己在观点 “小李的学习效率很高”的一致最大化和分歧最小化。从而顺应了听话者心理上希望被重视的要求。

2、显性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对礼貌原则的违反

下面是关于两个小孩子斗嘴的笑话：

（2）A：你说你是小猪，那我就让你骑我的自行车！

B：你是小猪。

A：我让你说你是小猪！

B：我说的就是你是小猪啊

A：你说 “我是小猪”！

B：啊？你是小猪？

在这段有趣的情景对话中，B故意地违反了指示的自我中心性原则，使A变的气愤恼怒。在日常生活中，指示的自我中心原则 （即以发话人为中心的原则）已经成为一种规约性行为，A认为B会按照这种规约去理解自己的话语，从而达到交际的一致性。但B故意违反这种一致性，从而产生指示中心的语用投射现象。从礼貌原则的角度分析，该对话违反了礼貌原则的一致准则，即自己与他人一致的最大化和自己和他人分歧的最小化，导致了自我与他人的分歧的最大化和自己与他人一致的最小化，使A生气但有理却说不出，从而也造成了两人持续不断争论的幽默效果。［7］

（二）隐性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的礼貌原则分析

隐性人称指示语的中心投射现象是指发话人通过借助不定人称指示语来或双重人称指示语把指示中心投射到他人身上，该类型投射所用的指示词有：“某人”，“某些人”，“人家”，“大家”“我们”。

1、隐性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对礼貌原则的遵守

在交际过程中，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表达不满的时候，发话人常用 “某人”或 “某些人”来代替 “你”或 “你们”，以避免直接的正面冲突，同时也维护了受话者的消极面子。［6］比如例句（3）：“某些学生上课就是不好好听讲。”此句是在班级课堂上，学生不认真听讲，老师为了给予警告，对全班同学说：老师自然知道是谁上课不认真听讲，不认真听讲的学生自然也能知道老师指的是谁，该表达比指着该学生在全班同学面前说 “你上课就是不好好听讲”更容易让学生接受。此表达方式实现了对礼貌原则中认可准则的遵守，即实现对他人贬损的最小化，给他人留有了面子。又比如，老师对全班学生说：（4）“大家都是学生，所以应该以学习为主”。句中 “大家”从语义上讲，包括受话人和说话人。但很显然本句中 “大家”显然并不包括老师自己，用“大家”代替了 “你们”，实现了 “你”“我”界限的模糊化，是老师的教导更具有亲切感，增强了话语的号召力。遵守了礼貌原则的一致准则，老师把自己与学生摆在了同一战线上，减弱了同学与老师之间的心理距离，实现了自我与他人一致的最大化。

2、隐性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对礼貌原则的违反

（5）“在今年的工作中，有些同志的表现的确很好，但我们还是需要再接再厉，力争在来年取得更好的业绩！”例句 （5）是厂长在年度总结大会上的一句话，厂长在表扬职工时并没有指明职工的姓名，而是用 “某些同志”代替，从Leech的礼貌原则分析，该表达违反了认可准则，没有实现对他人赞扬的最大化。［9］但深入的分析后，我们发现这是由厂长和职工的社会地位决定的。厂长相对于职工处于较高的社会地位，所以在表扬职工时，可以进行必要的保留。相反，如果表扬者比被表扬者的社会地位低，表扬者就会实现对他人表扬的最大化。

（6）A：什么时候去吃饭呢？

B：我有人请客。

A：哦，人家可是有饭局的人。

例句 （6）是两个朋友的谈话A故意用 “人家”代替第三人称 “你”，“人家”是指除发话人和受话人以外的第三者，句中A使用 “人家”来指示受话者，根据所在语境，说话人显然是专门拉大双方的情感距离。暗示对方与自己的不同，达到了间接调侃的效果，使对方有被孤立的感觉。根据礼貌原则，它违反了得体准则，即他人利益最大化，他人损失最小化。但再分析具体语境，两个人作为朋友，互相调侃也是可以接受的，A并不是有意在违反礼貌原则，而是通过指示词的语用投射产生幽默的表达效果。

（三）使用敬语、爱称、谦词进行的指示中心投射对礼貌原则的遵守

下面的是妈妈对孩子的话：

（7）“宝贝要是好好睡觉，妈妈就给宝贝买好吃的。”

句中使用爱称 “宝贝”进行了指示投射。如果将句中的 “宝贝”换成 “你”、“你们”；“妈妈”换成 “我”，就缺少了该有的亲切感。该表达是基于受话者为中心的语用投射。以礼貌原则出发，“宝贝”一词的选择，顺应了孩子的心理，因为小孩更习惯于将 “宝贝”一词与自己联系起来，所以该指示中心迁移现象是也是对一致原则的遵守；此外，该表达也顺应了孩子是社会的弱者，需要同情的对象，从而用了 “宝贝”一词表达了发话者对自己孩子的怜爱之情，所以从“你”到 “宝贝”指示语迁移也是对礼貌原则同情准则的遵守，即自己对他人敌意的最小化，自己对他人同情的最大化。

又如在学术论文的写作中，常常忌讳用 “我认为……”的表达方式，而是用 “笔者认为……”代替。这种表达策略是基于读者为中心的语用投射，表达了作者在学术上的谦虚作风。符合礼貌原则的谦虚准则，即自我赞扬最小化和自我批评最大化。

四、结语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人称指示语的中心投射现象既有对礼貌原则遵守，也有对礼貌原则的违反。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对礼貌原则的遵守会产生亲切的语用效果，拉近双方的心理距离或实现对他人面子损伤的最小化；人称指示语中心投射对礼貌原则的违反根据具体语境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违反礼貌原则的行为不一定就是不礼貌的言语行为，对礼貌的理解受到社会地位（RS），社会距离 （D）和强加程度 （R）的制约。比如对自己的好朋表现的太客气，反而是一种不友好的表现。此外个别对礼貌原则的违反还会产生幽默的效果。

［1］Levinson，S．Pragmatics［M］．Cambridge：CUP．1983：45-96．

［2］Field，M．The role of factive predicates in the indexicalization of stance：A discourse perspective［J］．Journal of Pragmatics，1997，27（6）：799-814．

［3］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London：Edward Arnold．1999：12-25．

［4］何自然．语用学讲稿［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46-121．

［5］何自然，于国栋．《语用学理解》——Verschueren的新作评价［J］．现代外语，1999（4）：428-435．

［6］李晓光．顺应论与人称指示语［J］．科技信息，2007（15）：129，160．

［7］冉永平．指示语选择的语用视点、语用移情与离情［J］．外国教学与研究，2007（9）：331-338．

［8］王建华．话语礼貌与语用距离［J］．外国语，2001（5）：25-31．

［9］于飞，于丽，常威．简述人称指示语对语言交际的影响 ［J］．长春大学学报，2005（10）：47-49．

［10］赵英玲．英语称呼语的社会语用功能［J］．外语学刊，1997（1）：1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