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为何不提颜真卿

2012-08-15 00:48余祖坤
关键词:颜真卿杜诗杜甫

余祖坤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武汉 430079)

杜诗为何不提颜真卿

余祖坤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武汉 430079)

杜甫(712—770年)与颜真卿(709—785年)为同时代的人,年龄相仿,也有同处长安的经历,但现存典籍中却不见有关他们交往的记载。杜诗号称“诗史”,却无片言只语言及颜真卿,其缘故一直是学界的一个疑点。杜甫在疏救房琯之前,与颜真卿是否有过接触,由于史料的缺乏,目前难以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颜真卿对房琯集团的弹劾,参与了颠覆房琯集团的政治斗争,间接导致了杜甫政治生命的结束,这就难免使杜、颜二人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政治冲突和情感隔阂。而杜甫与房琯为忘形之交,他终生都对房琯保持着很深的感情。既如此,杜诗只字不提颜真卿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杜甫;颜真卿;房琯;政治矛盾

颜真卿是盛、中唐时期一位在政坛和文坛都享有崇高地位的人物,其声名播于朝野,与高适、岑参、元结、刘全白、卢象、张谓、皎然、皇甫曾、戎昱、耿湋、萧颖士、李华等著名诗人和古文作家都有密切交往。杜甫与颜真卿都生活在盛、中唐时期,年龄相仿,也有同处长安的经历,却不见他们有丝毫交情。安史之乱爆发之初,河北诸郡迅速陷落,时任平原太守的颜真卿则毅然起兵讨叛。也正是在抵抗安史叛军的斗争中,颜真卿的堂兄颜杲卿、侄子颜季明宁死不屈,壮烈殉国。颜氏家族的忠烈行为,受到玄宗和肃宗的高度肯定。由此,颜氏家族尤其是颜真卿在当时名动朝野,反响很大。号称“诗史”的杜诗对安史之乱时期的社会进行了真实的描绘,但对颜真卿及其家族的忠义壮举,却无片言只语。而且,颜真卿和杜甫都与高适、岑参、元结等人交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见他们有任何交往,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其实,清人黄本骥早已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提出解释说:“《新唐书·杜甫传》云:‘会宰相张镐救解,甫得免死。’然则鲁公讯斯狱,与甫无恩。甫称‘诗史’,于禄山事言之甚详,独平原煊赫之功无一语及之。”[1]341根据《旧唐书》卷92的记载,杜甫因疏救房琯,触怒肃宗,遂下诏令崔光远、韦陟和颜真卿推讯杜甫[2]2961。黄本骥认为颜真卿在审讯过程中,对杜甫没有挽救之恩,所以尽管杜诗号称“诗史”,却“无一语及之”。这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不过,根本的原因还不止于此。

柳国良先生曾著文认为:“可能仅仅因为政治、身份、个性、审美观的差别而使两位后人心中的巨人擦肩而过,着实令人遗憾。”柳先生接下来满怀深情地说:“遗憾之事只好假设:如果杜甫健在,继续沿江东下再次登陆吴越,他是否参加颜真卿在长江下游组织的多次著名诗会,二人是否会惺惺相惜,是否会相逢笑言风烟往事,是否会举樽对饮联句赋诗……这仅仅是后人的多情罢了。”[3]柳先生指出颜、杜二人可能因为政治、身份、个性、审美观的差别而擦肩而过,这正如柳先生自己所说的,只能是一种假设。

杜诗在早期流传的过程中散佚严重,那么杜诗没有提及颜真卿是否是出于散佚的原因呢?通过下文中的史实考辨,可知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杜诗反映的社会生活面非常广泛,不可能偏偏关于颜真卿的诗作就散佚了。

由于文献的缺乏,杜甫与颜真卿在房琯罢相之前有无交往,无法确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杜、颜二人在房琯罢相之后,是绝不可能有交往的。因为在房琯罢相事件中,杜甫与颜真卿不自觉地站到了对立面,二人之间有着微妙的政治矛盾和情感隔阂。这是杜诗只字不提颜真卿事迹的根本原因。

房琯罢相是肃宗朝政派系斗争和肃宗打击玄宗旧臣的结果①关于肃宗为巩固皇权而与房琯集团展开的宫廷政治斗争,可参看雷虹:《论房琯事件与杜甫从政的失败》,《徐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1期;曾广开、郭新和:《杜甫疏救房琯辨》,《周口师专学报》1995年第3期;陈冠明:《论房琯集团》,《杜甫研究学刊》2007年第4期。。房琯是玄宗旧臣,颇受信任。安史之乱爆发后,玄宗仓皇逃往蜀地,太子李亨于是在玄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在灵武登上了皇位。玄宗为情势所迫,不得已遂派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房琯与左相韦见素、门下侍郎崔涣等人前往灵武,正式册立肃宗。肃宗以房琯素有重名,遂委以军国重任,史载:“时行在机务,多决之于琯。”[2]3321后来,房琯率军反击安史叛军,意欲收复两京,结果两次遭遇惨败,几乎全军覆没。事后,房琯奔赴行在,肉袒请罪,而肃宗却并未降罪,“犹待之如初,仍令收合散卒,更图进取。”[2]3322由此可见,房琯虽然在军事上大败而归,但还并未失去肃宗的信任。可是,南海太守贺兰进明的一番谗言却使他顿时成了肃宗的眼中钉。对于此事,《旧唐书》是这样记载的:

进明因奏曰:“陛下知晋朝何以至乱?”上曰:“卿有说乎?”进明曰:“晋朝以好尚虚名,任王夷甫为宰相,祖习浮华,故至于败。今陛下方兴复社稷,当委用实才,而琯性疏阔,徒大言耳,非宰相器也。陛下待琯至厚,以臣观之,琯终不为陛下用。”上问其故,进明曰:“琯昨于南朝为圣皇制置天下,乃以永王为江南节度,颍王为剑南节度,盛王为淮南节度,制云‘命元子北略朔方,命诸王分守重镇’。且太子出为抚军,入曰监国,琯乃以枝庶悉领大藩,皇储反居边鄙,此虽于圣皇似忠,于陛下非忠也。琯立此意,以为圣皇诸子,但一人得天下,即不失恩宠。又各树其私党刘秩、李揖、刘汇、邓景山、窦绍之徒,以副戎权。推此而言,琯岂肯尽诚于陛下乎?臣欲正衙弹劾,不敢不先闻奏。”上由是恶琯。[2]3322

肃宗是通过非正当途径登上皇位的,根基不牢,加之当时天下方乱,纲纪崩坏,而且当时其他皇子(如永王李璘)也对皇位虎视眈眈,他极需要得到名分上的拥护和支持,而对可能威胁其皇位和权威的言行极为敏感。贺兰进明的一番话,正好刺痛了肃宗心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让他意识到:房琯在蜀中向玄宗提出诸王分镇天下的建议时,没有为他的利益考虑,将来也不会忠于他,对他巩固皇位不利。可以断定,肃宗正是在此时产生了翦除房琯的意图,不过,他一时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以上引文中,贺兰进明的最后一句话:“臣欲正衙弹劾,不敢不先闻奏。”颇有意味。由此可见,对房琯进行弹劾,是经肃宗同意了的。

这时,一向以刚直著称于朝的颜真卿对房琯集团中人的弹劾,正好与肃宗的心意合拍。颜真卿很有可能是为了奉行肃宗的旨意,而且,以他的刚直忠厚,可能原本就不满于房琯的私结朋党、高谈虚论。据《旧唐书》卷111《房琯传》记载:

时议以两京陷贼,车驾出次外郊,天下人心惴恐,当主忧臣辱之际,此时琯为宰相,略无匪懈之意,但与庶子刘秩、谏议李揖何忌②“李揖何忌”当为同一人的名字,“何忌”为李揖之字。《旧唐书》加顿号,以为是两人之名,误。有两处史料可为旁证:《旧唐书》卷128记载,“中书舍人兼吏部侍郎崔漪带酒容入朝,谏议大夫李何忌在班不肃,真卿劾之,贬漪为右庶子,何忌西平郡司马。”见《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3591页;《新唐书》卷139亦有“颜真卿劾奏谏议大夫李何忌不孝”的记载。见《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627页。等高谈虚论,说释氏因果、老子虚无而已,此外则听董庭兰弹琴,大招集琴客筵宴,朝官往往因庭兰以见琯,自是亦大招纳货贿,奸赃颇甚。颜真卿时为大夫,弹何忌不孝,琯既党何忌,遽托以酒醉入朝,贬为西平郡司马。宪司又奏弹董庭兰招纳货贿,琯入朝自诉,上叱出之。因归私第,不敢关预人事。谏议大夫张镐上疏,言琯大臣,门客受赃,不宜见累。二年五月,贬为太子少师,仍以镐代琯为宰相。[2]3322-3323

颜真卿弹劾李何忌之时,不会不知他是宰相房琯的亲信,所以他对李何忌的弹劾,客观上将矛头指向了房琯。这次弹劾事件,虽然没有给房琯以致命的打击,却使房琯在朝中的地位受到了动摇。紧接着,房琯遭到了最致命的一击——“宪司又奏弹董庭兰招纳货贿”。董庭兰是房琯的琴客,“宪司”对他的弹劾,让房琯再次受到了重大牵连。房琯上朝为之辩解,肃宗大怒,先是罢其相位,不久又将房琯及其集团中人如严武、贾至等悉数贬出朝廷。显然,门客受贿实不足以成为房琯的罪状,那只不过是肃宗打击房琯的一个借口而已。从根本上说,房琯集团的覆灭,是在宫廷派系斗争中,肃宗为了巩固其皇位,从而发起宫廷政治斗争的结果。“宪司”是唐代监察机构御史台的别称,很明显,颜真卿作为御史台的长官——御史大夫,自然对此次弹劾负有责任。

就在董庭兰受到弹劾,房琯遭到牵连而被罢相之时,时任左拾遗的杜甫冒死上疏,力救房琯,结果惹得肃宗大怒。对此,《旧唐书》卷92《韦安石传附子陟传》记载:“拾遗杜甫上表论房琯有大臣度,真宰相器,圣朝不容,辞旨迂诞,肃宗令崔光远与陟及宪部尚书颜真卿同讯之。”[2]2961这样,在一场宫廷的政治斗争之中,爱国诗人杜甫与一代名臣颜真卿不自觉地站在了对立面,而且颜真卿最后竟然成了审讯杜甫的法官!

由于史料不足,现已难以得知颜真卿在审讯杜甫时的确切态度。不过,从他“立朝正色,刚而有礼”[4]的一贯作风,还是可以推测出事情的大致情形。据殷亮《颜鲁公行状》记载:

(天宝)八载,又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使。有荥阳郑氏,兄弟三人,或居令长,或尉京剧任,往年母亡,殡于太原佛寺空园之内,经二十九载未葬,公乃劾奏之。敕三人放归田里,终身勿齿。左金吾将军李延业,素承恩渥,曾召蕃客内宴,引驾仗不报台,公责之。延业凭恃权势,于朝堂喧愤,公奏之,出为济南太守,朝廷惮焉,不敢不肃。[1]237又,《旧唐书》卷128《颜真卿传》云:

中书舍人兼吏部侍郎崔漪带酒容入朝,谏议大夫李何忌在班不肃,真卿劾之。贬漪为右庶子,何忌西平郡司马。元帅广平王领朔方蕃汉兵号二十万来收长安,出辞之日,百僚致谒于朝堂。百僚拜,答拜,辞亦如之。王当阙不乘马,步出木马门而后乘。管崇嗣为王都虞候,先王上马,真卿进状弹之。肃宗曰:“朕儿子每出,谆谆教诫之,故不敢失礼。崇嗣老将,有足疾,姑欲优容之,卿勿复言。”乃以奏状还真卿。虽天子蒙尘,典法不废。洎銮舆将复宫阙,遣左司郎中李巽先行,陈告宗庙之礼,有司署祝文,称“嗣皇帝”。真卿谓礼仪使崔器曰:“上皇在蜀,可乎?”器遽奏改之。中旨宣劳,以为名儒深达礼体。[2]3591-3592

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颜真卿具有浓重的礼制观念,在当时朝廷纲纪遭受安史之乱严重冲击的情况下,他极力维护朝廷的各种礼制,连一些细节也丝毫不肯放过,得到了肃宗的肯定和信任。他既然会弹劾崔漪带酒容入朝,弹劾李何忌在班不肃,那么,他对杜甫在肃宗面前的口出狂言、“辞旨迂诞”,极有可能未留情面,至少他没有出面挽救。幸有张镐的求情,杜甫方才没有被肃宗治罪,但很快还是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不久,杜甫辞去这一微职,从此永远离开了朝廷,开始了后半辈子漂泊流离的生涯。

退一步讲,不管颜真卿在审讯杜甫时的态度如何,但他弹劾过李何忌,将矛头指向过房琯,参与了颠覆房琯集团的斗争。而杜甫正是在上疏力救房琯时触怒肃宗而最终被疏弃的。因此可以说,正是贺兰进明、颜真卿等人对房琯集团的弹劾和打击(当然,颜真卿与贺兰进明的出发点是不同的:颜真卿出于刚直的个性,而贺兰进明则仅出于个人的私怨),间接导致了杜甫后半辈子的悲剧命运。杜甫与房琯为布衣之交,他在后半辈子的飘泊生涯中,与房琯也依然保持着深厚的情谊。房琯去世时,杜甫满怀深情地写下《祭故相国清河房公文》。关于此文,仇兆鳌注引张上若云:“此少陵第一首文。盖交遇知己,其情既笃,则其文自佳。”[5]2221后来杜甫在入蜀途中,途经房琯之墓,又写下了《别房太尉墓》一诗。诗云:“他乡复行役,驻马别孤坟。近泪无干土,低空有断云。对棋陪谢傅,把剑觅徐君。惟见林花落,莺啼送客闻。”从诗中的沉痛语气,可以看出二人之间的深情厚谊。既然杜甫对房琯终生都保持着很深的感情,那么,他当然不会和参与弹劾过自己知交的颜真卿交往,在诗中也自然不会提及颜真卿的事迹了。

平心而论,杜甫疏救房琯,语气或有过激之处,但正如韦陟上疏所言,他毕竟“不失谏臣大体”[2]2961,是其忠于朝廷的表现,肃宗对他的疏弃,实在有失公允。颜真卿与杜甫,一个是恪守儒家礼制的一代名儒,一个是渴望“致君尧舜”的爱国诗人,都是名垂千古、令人景仰的杰出人物,本无所谓谁是谁非,然而在一场残酷的宫廷斗争中,二人不自觉地站在了对立面,最后的结果却是,身为一代名儒的颜真卿竟然间接伤害了爱国诗人杜甫,也没有挽救这位正直的谏臣。这不仅仅是杜甫一人的悲剧,更是封建政治和封建礼制运作的一个令人无奈的结局。

杜甫在辞官后的漂泊生涯中,常怀有一种沉重的忧谗畏讥的心理。李利民、梅水燕对杜甫的这种心理进行了细致的描述[6],但他们对杜甫产生这种心理的原因分析,还有深入的余地。那么,杜甫为何对谗言有那么深重的忧惧和愤恨的心理呢?这是因为,在杜甫的意识当中房琯、严武、贾至和他本人之所以被贬,是谗言所害的结果,而绝不是仅仅因为触怒肃宗这么简单。杜甫在被贬后所作《至德二载甫自京金光门出间道归凤翔乾元初从左拾遗移华州掾与亲故别因出此门有悲往事》一诗中说:“近侍归京邑,移官岂至尊。”对于此句,《杜诗详注》引顾宸云:“公疏救房琯,诏三司推问,以张镐力救,敕放就列。至次年,与房琯、严武俱贬,坐琯党也。此公事君交友、生平出处之大节。曰‘移官岂至尊’,不敢归怨于君也。当时谗毁,不言自见。”[5]481乾元二年(759年)他漂泊在秦州时,写了一首《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对友人贾至、严武的被贬表示愤愤不平,其中有云:“贾笔论孤愤,严诗赋几篇?定知深意苦,莫使众人传?贝锦无停织,朱丝有断弦。浦鸥防碎首,霜鹘不空拳。”对这几句,仇兆鳌注解说:“贾笔严诗,两公才思。意苦莫传,恐被指摘也。下四,申明此意。无停织,曲为罗织。有断弦,易遭伤毁。浦鸥,喻二公之受侮。霜鹘,比谗人之肆毒。”[5]651贾至、严武与杜甫一样,均与房琯交好,同被视为房琯集团中人,也同因房琯事件被贬。杜甫殷殷告诫他们,不要让抒写孤愤之情的诗文在外流传,以免遭致祸端,这明显流露了他对谗人的愤恨之情和戒惧心理。另外,他在晚年自叹身世时也说:“摆落嫌疑久,哀伤志力输”(《哭台州郑司户苏少监》),明确表露他的辞职是为了摆脱他人的指摘。这种忧谗畏讥的心理始终纠缠着他,所以他在诗中一再托物喻怀:

空外一鸷鸟,河间双白鸥。飘飖搏击便,容易往来游。草露亦多湿,蛛丝仍未收。天机近人事,独立万端忧。(《独立》)巢边野雀群欺燕,花底山蜂远趁人。更欲题诗满青竹,晚来幽独恐伤神。(《题郑县亭子》)百舌来何处?重重只报春。知音兼众语,整翮岂多身?花密藏难见,枝高听转新。过时如发口,君侧有谗人。(《百舌》)

故使笼宽织,须知动损毛。看云犹怅望,失水任呼号。六翮曾经剪,孤飞卒未高。且无鹰隼虑,留滞莫辞劳。(《鸂鶒》)

花鸭无泥滓,阶前每缓行。羽毛知独立,黑白太分明。不觉群心妒,休牵众眼惊。稻粱沾汝在,作意莫先鸣。(《花鸭》)

大厦如倾要梁栋,万牛回首丘山重。不露文章世已惊,未辞剪伐谁能送?苦心岂免容蝼蚁,香叶终经宿鸾凤。(《古柏行》)

诗人笔下的白鸥、燕子和鸂鶒,随时都会受到鸷鸟、野雀和鹰隼的袭击,古柏也难逃蝼蚁的蛀蚀,而那反复无常的百舌鸟,隐藏在花丛之中,不停地聒噪。透过这些诗句,不难感受到杜甫在因宫廷政治斗争而远离朝廷之后,犹然心有余悸,对诽谤、猜疑始终怀有深深的戒惧心理和痛恨之情,所以他曾感叹:“独醒时所嫉,群小谤能深。”(《赠裴南部》)也曾明确申言:“寄谢悠悠世上儿,不争好恶莫相疑。”(《莫相疑行》)显而易见,在杜甫的意识当中,他与房琯、贾至、严武等人的被贬出朝是受谗言所害的结果,而在他们遭受谗害的过程中,颜真卿客观上参与了其事。颜真卿在审讯杜甫时,二人又上演了一次不太愉快的对话。这都使二人难免产生心理上的隔阂,而杜甫与房琯却始终保持着很深的情谊,所以尽管颜真卿声名卓著,震动朝野,而杜诗却避而不提,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杜甫在房琯罢相事件中的遭遇,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杜甫晚年的心态,他晚年诗作中那种忧馋畏讥的心理以及对朝中奸佞小人的讽刺,都与他在政治上的悲剧经历有关。

[1]黄本骥.颜真卿集[M].凌家民,点校.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3.

[2]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3]柳国良.杜甫与颜真卿为何擦肩而过[J].古典文学知识,2008(6):48-53.

[4]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4861.

[5]仇兆鳌.杜诗详注[M].北京:中华书局,1979.

[6]李利民,梅水燕.论疏救房琯事件对杜甫的心理影响[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11):98-99.

Why did DU Fu not Mention YAN Zhen-qing in his Poems

YU Zu-ku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uazhong Normal University,Wuhan 430079,China)

DU Fu(712—770)and YAN Zhen-qing(709—785)were peers,similar in age and having similar experience in Chang’an at the same time,while there isn’t a word about their association neither in the old scriptures nor in DU Fu’s poems,honored as“poetic history”,and the reason of which has always been a mystery in academic circle.Because of the lack of historical materials,it’s difficult to know whether DU Fu had touched with YAN Zhen-qing before he saved FANG Guan,but it’s definite that YAN Zhen-qing impeached the FANG Guan group and took part in the political struggle,which ended DU Fu’s political career indirectly.Thus,a subtle political conflict and emotional estrangement came into being between them.DU Fu and Fang Guan were close friends,towards whom DU Fu kept a deep emotion all his life,so it is natural that there wasn’t a word mentioning YAN Zhen-qing in DU Fu’s poems.

DU Fu;YAN Zhenqing;FANG Guan;political conflict

I 207.2

A

1004-1710(2012)01-0017-05

2011-03-14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090460972)

余祖坤(1977-),男,湖北监利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章学研究。

[责任编辑吴晓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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