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华
(上饶师范学院,江西 上饶 334001)
小时光老人:哈代自画的漫画像
——重读《无名的裘德》
王智华
(上饶师范学院,江西 上饶 334001)
小时光老人,一个旧婚姻制度下的产物,在哈代的笔下却是他自己的漫画像。通过他,哈代传达了自己的悲剧命运观,抨击了资产阶级伪善的宗教和扭曲人性的婚姻观。这一人物的塑造是哈代意识里长时间酝酿,代表自己向资本主义宣战的结果。
小时光老人;悲剧命运;宗教;婚姻观;漫画像
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是英国十九世纪最后十年的一个伟大作家,他的作品使得这个世纪英国批判现实主义的发展达到了完成的地步[1](p487)。《无名的裘德》是哈代最后一部也是最优秀的一部长篇小说,与《卡斯特桥市长》和《苔丝》齐名。[2](p183)然而它在1895年出版时,报刊群起而攻之。特别是有人愚蠢地认为“小时光老人——这一看似渺小,实则联系着所有主要人物的关键人物创作得很不成功”[3](p49)。对此笔者持不同看法,认为“小时光老人”——一个正回顾一片汪洋浩翰时光的老人般的孩子,他那不祥的议论、孤寂和自觉无法医治的忧郁实在有点过分,仿佛哈代决计要调侃他自己。这个孩子身上体现着作者的真实思想,作者的郁闷、悲观与无所不知[3](p71),简直就是最能代表哈代风格的哈代本人的漫画像。通过他,哈代传达了自己的悲剧命运观,抨击了资产阶级伪善的宗教和扭曲人性的婚姻观。
基督教的基本教义是:上帝创造世界和人;人有今生和来世;世人有罪只有靠信奉耶稣基督才能得到救赎,得救者可入天堂享永生,不得救者下地狱;上帝是仁慈的,人世间的痛苦,只有靠上帝来拯救。哈代在青少年时期曾虔诚地信仰宗教,后来他目睹世上芸芸众生受苦受难,而上帝却无动于衷,终于觉悟:处于社会底层的老百姓不能依靠上帝拯救灵魂,也不能依靠上帝来摆脱悲惨的命运。哈代鄙视任何正统宗教教条,他的大部分小说都体现了这种思想,最突出的就是《无名的裘德》。这部小说对虚伪的宗教信仰和“仁慈的上帝”进行了猛烈抨击。[4](p50)这一点通过小时光老人这一形象得到最充分的体现。
哈代在第五章“在奥尔布里坎和别的地方”中用如下语言来描述他:“这个孩子对人生的看法,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一般的孩子,都是先注意细节,然后推广到一般。这个孩子,却好像一开始就注意人生一般的事物”,[5](p381)在这样的描述中读者或许可从中找到一点作者的影子,但还不能与充满叛逆精神的哈代联系起来。接下来,在第六章“重回基督寺中”,当裘德激动地赶往基督寺观看大游行时,小时光老人只是“一言不发、满腹心事的样子跟在旁边,毫无兴趣”。[5](p442)当裘德还在对基督寺恋恋不舍,静听远处的钟声时,这个孩子却叹了口气:
“我最讨厌基督寺这个地方!那些大楼是监狱吗?”
“不是,是学院,”裘德说,“你将来长大了,也许会到那里面去读书的。”
“我还真不愿意那样!”那孩子回答说。[5](p451-52)对于哈代这样一位真诚、坦率的小说家来说,他看到了宗教的虚伪和可怕,因此在小说中他利用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的优势,直接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小时光老人这一席发人深省的话,活脱脱就是哈代自己的态度,分明就是作者自己在抒发对宗教的厌恶和憎恨。
《无名的裘德》是扔向基督教教会和法律所拥护的传统婚姻制度的一枚重镑炸弹。按照基督教教义:婚姻是上帝赐予有德行的人的一种奖励,夫妻是“神配合的,人不可分开”。[4](p48)哈代对这种不考虑当事人的幸福的婚姻制度深恶痛绝。他认为把没有感情的夫妻拴在一起的婚姻制度,应当废除。《无名的裘德》中,哈代尖锐地批评了这一扼杀人性的婚姻制度,以赞许的态度描写裘德这个有妇之夫和淑这个有夫之妇的关系,他认为这是一种纯真的、无可非议的爱情,并选定小时光老人作为他的发言人来鞭挞破坏、扼杀人们幸福爱情生活的社会。
小说中时光老人一直是裘德和淑感情发展的见证人。作为一个生来就没有得到过父母之爱的孩子来说,当他看到不是他亲妈的淑时,他不仅没有问起他亲妈半个字,而且对淑有一种亲合力,这是非常态家庭和婚姻下小孩心理发育出现的畸形状态。对他这样一个小时被扔来扔去的孩子来说,他渴望的只是一个温暖的家和爱他的爸妈,至于这个妈是不是亲妈已毫无意义。“你可真是我的亲妈了吧?”“你好象很爱他,他也好象很爱你。我叫你妈好吗?”[5](p381)这里孩子渴望母爱的天性不正是对裘德和淑美满爱情的肯定,对裘德和艾拉贝拉一时冲动而结合的否定吗?老寡妇艾德琳太太讲的裘德祖上婚姻不幸的历史,在给淑带来对婚姻恐惧的同时,也打碎了时光老人的美梦。在淑还没作决定之前,“一种低微的声音,从壁炉旁的暗处慢腾腾地发出,好象从地里发出来一样。“要是我是你,妈,我就不和爸爸结婚!”这是时光老人说的”[5](p385)他替淑在婚姻和幸福间作出了选择,这也是哈代作出的。
什么是命运?古希腊人感到宇宙存在一种压垮一切的力量,既不能用智慧去说明,又不能从道德上加以论证,软弱无知的人类无法与之抗衡,古希腊人把它叫做命运。有的研究者认为哈代将古希腊的命运悲剧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社会悲剧。
哈代自幼性格孤僻、忧郁、敏感,这种精神气质使他善于以悲剧眼光审度人生,以这种悲剧性感情生活的方式,去体验两种文明的激烈撞击给人们带来的现实苦难,哈代对社会变革的忧患和困惑,便上升为对生命存在的悲剧性意识。他捂到:“人在现实社会中的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哀”。[6](p53)《裘德》中“小时光老人”这一形象正是哈代对叔本华哲学的艺术概括,他把对生活的恐惧发展成悲观厌世的绝望,时光老人的名字就是对他命运的预示。“好像洪荒以来人类所有的愁苦,都压在年龄象朝日初升的这个孩子的心头”,[5](p376)“在他看来,镇上的房子,道旁的柳树和镇外黑乌乌的田野,并不是砖瓦盖造的房屋、削去顶端的树木、长着绿草的牧场,而是抽象的居处和广漠的昏暗世界”。[5](p378)“哈代预言要把时光老人刻画成一代人的代表,他的身上有着哈代那种病态的对死亡的渴望”。[10](p22)
在《无名的裘德》的第五章“在奥尔布里坎和别的地方”中,小时光老人用有限的旁观者的视角代替全知视角而被引出:他的眼睛差不多老盯在对面的椅子背上,车上淘气小猫的把戏引得其他乘客大笑,只有他用两只深深下陷的眼睛看着小猫,好象在那儿对自己说:“一切的笑都是由于误解而来,天地间的事物,正确地看来,就没有一样可以使人发笑”[5](p376)为了让他高兴,裘德和淑带他去逛集市,可没有一样能引起他兴趣的。“我这是没有法子,我本来可以喜欢这些花儿,但是我可总要想,它们过不了几天就谢了!”[5](p407)在这里,小时光老人对人世欢乐的态度正体现了哈代的悲剧命运观。
哈代以自己漫画像的形式,以如此浓重的色彩来描绘“小时光老人”这样一个充满悲剧的人物,背后一定蕴藏着作者的一番苦心,他的成功塑造决不是偶然的巧合,也许有人认为小时光老人在小说结构中是多余的,但他至少应该承认小时光老人是哈代意识支配下而产生的人物。哈代在时光老人死后的一段告白也许可以再次作为笔者观点的左证“这种孩子正在我们中间出现——在我们上一辈里,还找不到这种孩子。”[5](p461)哈代的这种内心世界的反映——对现存秩序的非正义和残酷性的感觉——才是他写出小时光老人的原动力。
[1] 阿克尼斯特. 英国文学史纲[M]. 戴镏龄,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2] Thurky, Geoffrey. The Psychology of Hardy’s Novels[M]. Australia: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Press, 1975.
[3] Bloom, Harold. Thomas Hardy’s Jude the Obscure[M]. New York: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87.
[4] 张中载. 托马斯·哈代——思想和创作[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7.
[5] Hardy, Thomas. 无名的裘德[M]. 张谷若,译.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
[6] Page, Normas. Thomas Hardy Annual No.5[C]. London: The Macmillan Press LTD,1987.
[7] 匡兴,陈敦. 外国文学史[M]. 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
[8] Bradybrooke, Patrick. Thomas Hardy and His Philosophy[M]. New York: Haskell House Pub,1973.
[9] Hardy, Florence Emily. Life of Thomas Hardy[M]. London:Macmallan,1970.
[10] Dave, Jagdish Chandra. The Human Predicament in Hardy’s Novels[C]. London: The Macmillan Press LTD,1985.
“Little Father Time”——Hardy’s Cartooned Portrait——Reread《Jude the obscure》
WANG Zhi-hua
Little Father Time,:a product of old marriage system, but in hardy’ s description, a cartooned portrait of Hardy. Through little Father Time, Hardy expressed his viewpoint on tragic fate, attack hypocritical religion and marriage reversing humanism. The creation of such a character is the result driven by Hardy’ s consciousness, on behalf of himself, meaning the war he proclaimed to the capitalism.
little Father Time; tragic fate; religion; marriage; cartooned portrait
I106.4
A
1008-7427(2012)08-0088-02
2012‐05‐06
作者系上饶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