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成彪
(绍兴文理学院 法学院 公管系,浙江 绍兴 312000)
孔子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和教育家,早在两千五百多年前,他就创造性地提出并笃实践行了启发式教育法。通过这种方法,他不仅亲自培养出了一大批德才兼备的才俊,比如在七十二贤士中,有德行高尚的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有善于辞令的宰我、子贡,有擅长政事的冉有、季路,有通晓文献知识的子游、子夏,不一而足,而且对后世教育教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直至今天仍具现实意义。本文通过对孔子启发式教育的综述,对这种教育法有关的基本问题做初步而较为系统的整理,以抛砖引玉。
《论语·述而》篇记载了孔子启发式教育思想:“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意思是:教育之道在于启发,启发的关键在于找准时机。不到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切不可草率告知;不到心知其意,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之时,切不可轻易言明;已透彻讲解了四角亭子中的一个角,还不能去推演其余三个角,对此,切不可跳过去讲新的内容。
现有的研究大多从这一章的内容出发,提出启发式教育的基本过程:学生自学独立思考,对其中始终想不通的问题,老师通过“启”而“开其意”;对其中似懂非懂的问题,学生无法找到精确的言语来表达意思,老师适时通过“发”而“达其辞”;而老师对学生进行适时启发的时候,也不是把所有的道理都和盘托出,否则就没有留给学生足够的进一步思考和发挥的空间了,所以老师是只讲其一,不及其余,其他方面交给学生自己去领悟,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概括起来,这些研究大多关注启发式教育的根本思路与基本过程,而孔子是如何将这样教育方法付诸实施和得以体现,也就是启发式教育的总体结构与具体操作则很少涉及,而这些问题恰恰是实施启发式教育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要全面把握孔子的启发式教育的内涵,需要考察孔子教育活动的方方面面及其教育思想的整体性与一贯性,需要从教育原则、教育模式、考核方法、教育特色等方面加以全面系统的梳理与归纳,才能真正把握这一教育法的精髓:启发式教育的原则是身教重于言教,老师以身垂范、学生感性体悟,从而发挥榜样的示范效应;启发式教育的模式是以学生提问为导向的教学,旨在促使学生独立思考、自启心灵,教师要做的是帮助学生突破认知节点的制约,实现新超越;启发式教育的考核方法重在能力评价而非识记测验,强调学以致用,注重实践能力的培养与提高;启发式教育的特色是在社会大课堂中进行情境学习,在生动的实践活动中学习锻炼,师生一起做到干中学与学中干有机结合。贯穿这四个方面的主线是一以贯之的教育理念。
由此,启发式教育是以学生自主学习、独立思考为主体,以老师整体设计、适时启发为主导,按照身教重于言教的教学原则,采取以学生提问为导向的教学模式、注重能力评价的考核方法,以社会情境学习为教学特色,一以贯之地实现完善人格、提高能力的教育教学基本目标的教育法。
《论语·子路》篇载: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这里孔子强调以身作则的表率作用。对于学生来讲,教师应当以身作则,正人先正己,教师的言行举止是最好的示范,自己不能做出好榜样,又怎么能培养出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呢?《论语·述而》篇载: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讲的是孔子闲居在家时的仪态与神情,肢体舒展,面带笑容,好一副雍容祥和的盛德气象。因为人在闲居无事时的行为、仪态,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德性高低。真君子的性情已达慎独之境界,举手投足无不中和自然;假道学在人前满口仁义道德,但他光说不练、言行不一,脱去伪装后必然原形毕露。这里依然强调孔子在慎独上的身体力行,弟子通过观察孔子闲暇无事时的情形,从而形成标杆学习的自觉动力。
启发式教育的原则是老师以身垂范,这意味着,其一,老师是道德楷模,要求学生做到的,老师必须先做到,不然,怎么能够发挥示范带动作用,又何以服众?其二,老师是学风楷模,学习永无止境,老师应当具备优良学风,做到终身学习,这样老师才能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与能力结构,深化学识才干,紧跟甚至引领教育发展潮流,学生才能从老师身上学到言语表达无法获取的优秀品质。其三,老师是实践楷模,要具备丰富的实际经验,并把这些实际经验带入课堂,才能使课堂生动活泼、争鸣斗艳。
综观《论语》20篇、492章,其中有440章记载孔子与弟子或其他人物问答对话的话语,而且孔子的回答大多为启发之语、证明之辞,点到即止,强调学生自学自省自得。著名管理学家德鲁克论管理本质道:“管理是一种实践,其本质不在于‘知’而在于‘行’;其验证不在于逻辑,而在于成果;其唯一权威就是成就。”实际上不仅仅管理是如此,学习的本质也是一种实践,学习的效果也要由实践来检验。可在实际教学中,大多还是教师站在讲台上,一堂课讲到头,也不知道学生在想什么,不知道学生想学什么,不知道学生听懂没有。偶尔也会有提问、有互动,但基本是教师问、学生答,教师当主演,个别学生当配角,一些学生“跑龙套”,其他学生是观众。这种以教代学的模式,忽视了学生的学习主体地位,容易导致学习主体的缺位,不利于学生学习积极性、主动性的提高与调动,不利于学生思维能力的培养与提高。
课堂所讲的内容大多是理论知识,当然会适当加一些案例,但总体上停留在知识传授层面,而不是对基本素养的培育、对实际能力的训练。这种教学内容的设计与安排,忽视了学习的实践本质,容易导致理论与实际的脱节,不利于学生对知识的深切体悟与解决实际问题能力的培养。
启发式教育的课堂教学模式是学生提问、老师启发、共同探讨、老师总结。这就要求学生在上课前充分地自学、深入地思考、刻苦地探求,老师要有充分的上课准备、丰富的知识储备、高超的教学艺术。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教学互动,能够实现教学相长。
综观《论语》20篇,我们看不到孔子对弟子在诗书礼乐等知识识记上的要求或考核,对弟子的批评也是由于他们在理解上有误、行动上不当或者学习不努力。《论语·公冶长》篇载: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讲的是孔子发现宰予白天睡大觉,孔子对他的言行不一致提出了批评,并得出要听其言而观其行的考核办法,可见孔子对弟子的考核,重在看他的实际行动、行为能力,而不是考他的理论知识与演讲水平。
那么,孔子是怎样进行实际行为和实践能力的考核的呢?《论语·为政》篇载: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这里孔子提出了一套完整的启发式教学的学业考核办法,即认识和鉴别人的方法由表及里分三个层次:一是视,即看他外在行为的善恶正邪;二是观,即弄清楚其行为的动机如何;三是察,即考察清楚他的兴趣爱好和心意满足的程度。运用以上三个层次的测评,就能明白一个人的内在素质,想隐藏也隐藏不了。从这里可以看出,孔子考核弟子的内容,不是抽象的理论知识,而是通过学习之后的行为表现、能力水平乃至内在素质的提高程度,这种考核方法是与启发式教学的内容、要求和目的相一致的。
《论语·子路》篇载: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孔子对《诗经》是推崇有加的,《论语》中孔子多次强调学习诗经的重要性:“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可这里他却说,即便把《诗经》背得很熟,让他处理内部事务,却不会办理,让他做外部交往,却不能独立交涉,这样的书背得最多,又有什么用呢?可见,孔子眼中的学习,重在能力培养,而这种能力的获取与提高,仅靠理论知识的识记背诵是达不到的,需要在实际工作中去培养、训练方可得以提高。
《论语·子张》篇载: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这里既说明学习与实践的相关性,又强调学习与实践的紧密性。干中学,可以干得更出色;学中干,可以学得更扎实。学习与实践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有机统一体,两者谁也离不开谁,谁也缺不了谁。
为此,孔子带领众弟子周游列国十四年,在这个过程中既有孔子自己的从政实践,又有其弟子各自的从政实践,在实践过程中遇到问题大家相互“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此就实现了课堂教育的社会化、教学内容的实战化。通过这样的教育实践,学生在生动的实践中获得启发,学到真本领;在开阔的社会上获得启发,拓宽新视野;在艰苦的环境中获得启发锻炼强意志,体现了在社会大课堂中学习的启发式情景教学特色。这种教育特色的实质,是通过创设真实的问题情境,有效培养学生的知识迁移能力。
[1] 杨伯峻.论语译注[S].北京:中华书局,2006.
[2] 孟宪承.中国古代教育史资料[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
[3] 彼得·德鲁克.管理的实践[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9.
[4] 甘民.论孔子启发式教学的三种存在形式[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