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水彩人物创作的意境表达

王 奇

（宝鸡文理学院 美术系，陕西 宝鸡 721007）

随着近年来水彩画整体创作水平的不断提高，画家们开始努力探索水彩人物画的各种表现形式和深刻的艺术内涵。在这几年全国不同的水彩画大展中，我们能够看到水彩人物画创作无论是创作理念还是题材拓展，质量都不断提升。可以说它已有了自己的风范和品格，并且日益受到世人的关注。这些不仅确立了它在水彩画中的地位，而且极大地调动了水彩艺术工作者们创作人物画的积极性，带动了更多年轻作者加入到水彩人物画的创作中来。

因为水彩人物画不但能够表达作者自身的思想情感，还能通过对人物的表现来反映社会生活，反映时代气息，所以对它的深入研究更能提升整个水彩画的质量。那么如何表现水彩人物画作品的意境，创造出能够传递自己独特思想情感的作品，就成为我们不断探索和实验的重要方向。

一、水彩人物画意境表达的内在条件

所有艺术形式中意境的表达过程都是以作者的情感为主线。水彩人物画在意境的表达过程中同样是始终围绕着作画者的情感展开。首先艺术家对景生情有感而发；其次真情注入立意构思；最后意境同一，艺术情感孕育成形。作品的艺术生命从生发、孕育到成功，经历一个一波三折、内外交融、孕育意象的过程，这期间始终离不开作者内在情感的介入。

1.选题要从内心真情出发

一张好的作品最吸引人的不是它绚丽的技巧，而是作品自身蕴涵的深层次的内容，从现代主义开始，绘画的中心主题逐渐从宗教转向身边的日常生活，转而开始关注人类的内心情感世界。而绘画能做到的不单单是再现生活，还要对现实生活进行提炼、概括、总结，强调问题的所在，表现得比现实更加深刻直至人类的内心。而所谓人物的内心既是指所画的对象的内在表现，又是指作者本人的情感，即所画的作品既要与现实发生关系，又要与自我内心发生关系。“意境也是艺术家的独创，是从他最深的心源和营造接触时突然的领悟和震动中诞生的”。水彩画家关维兴先生笔下人物形象之所以给人以鲜活生动之感，特别是他创作的许多陕北农民形象，让人看后呼之欲出，像是见到老乡似的，产生一种特别的亲近感。那种纯朴、善良、憨厚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正是关先生内心真情的一种真实表达。他经常讲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他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农村度过，乡亲们的纯朴、勤劳、率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说：“我热情拥抱生活，我愿把对生活的热情通过作品献给观众，更愿人人都建立一个充满阳光和爱的世界。”

2.立意要与内心情感相融

在意境的表达过程中，面对人物对象，无论是欣赏还是创造，艺术家都是将眼前的人物与心中的形象相吻合，把心中强烈的情感倾注到现实人物当中；从平庸的现实宇宙跳出来，便形成“意象”，“意象”一经产生，意境表达就完成又一个重要环节——立意。事实上立意的过程可以看做是把已选的人物对象经过情感融入、内心的加工，生成一个全新的形象。即包含了艺术家心态、情感的“意”和客观对象生动形象的“象”。例如画家龙虎的作品，每每描绘对象都经过造型、色彩的大胆夸张概括，删除没必要的部分，只留下最能表达自己意图的部分。他的《自画像》用运明确的块面、干枯顿挫的行笔增强了画面效果，眼睛斜视着的表情，仿佛在沉思、在思考。作者自己评价说：“它把我的精神面貌，一生经历的风风雨雨和曲折的人生之路通过对脸部的特写刻画表现出来。”

一切美好的感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意境之美所以能够感染人，打动人，就是因为其形象中寄托了艺术家真挚的思想情感，没有情感意境就无从谈起。情感是构成意境的具有决定意义的因素，艺术家只有具备相应的审美能力，从中看到与自己思想情感有某种联系，或者从中领悟出某种人生意义时，才会把它作为描述对象。古今中外的优秀画家，他们的作品都饱含着作者真诚炽热的思想情感，这正是他们作品经久不衰的生命力所在。

3.表达意境要实现情与物的和谐统一

意境的最终生成并非某类意象的简单集合，要使意象组合起来为一个意境服务，就得使“情”升华到“意”。那么人物画如何将心中之意，巧妙地贯穿于描绘人物的意象组合中呢？“世界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物象之间具有内在的同一性或对立性”。“枯藤、老树、昏鸦”并置，利用“枯、老、昏”三字具有某种情感类似，使败落、无力、黯然三者映照，以凸显共同性质。安德鲁·怀斯的《树林中》在大面积暗色的树冠中露出小空档，产生透气性和松动的感觉，来调节构图空间对比，强化人物环境，黑白空间的安排更好地衬托和塑造出人物的形象和心理，描述他们的生活环境。整幅画也弥漫着作者浓烈的孤寂的乡土情怀。

相信艺术家在创作时，自始至终沉浸在极度的创作激情中。情与笔，心与物，全部交织在一起，忙于光、色、形的融合、配置、对比、均衡。实际上是以极强烈的个性化艺术形象，诉说着他自己的情感与对人物的情愫。此时，他的创意、他的构想、他的审美，将始终随着情感的浪潮贯穿于创作的全过程。

二、水、形、色是水彩人物画意境表达的客观要素

1.“水”是关键

画种各有特性，这些特性就是画种独立存在的价值。水彩画作为“水”与“彩”为媒介的画种，充分发挥水的韵味和彩的透明性，是水彩画艺术特性的根本所在，第一，水添发的渗化、沉淀、重叠产生的不可预见的肌理效果，形成水彩画丰富多彩的审美特性，也给水彩画家探索独特表现形成提供可能性。或水色淋漓、湿润、飘逸的写意性；或厚重细腻、深沉、丰富的写实性；及理性或抒情的抽象表现无不展示出水彩特有的艺术魅力。第二，在水彩人物画的创作过程中，水与色的玩味、揣摩、研究与探索。首先要求对水性和纸质要有深入的了解，才可能酣畅淋漓一气呵成。有了对水、色的控制，即可激情奔放地挥洒，也能冷静理性地精雕细琢。从而在画面掌控上达到进退自如。第三，意境营造实际是情感的物化，发自于肺腑。而对水彩画水分的控制，成为其把握意象，表达意境不可或缺的因素，也是水彩技法变化的核心。第四，水彩画与中国水墨画之间有着亲密的“水缘”关系。传统水彩中的笔触，水迹是为造型服务的，结合光、色的表现，尽量贴切地描绘人物外在的形貌、背景、空间等，属于西方传统绘画观念体系的范畴，其中艺术表现成分蕴涵于对笔触、水迹的把握处理之中。而东方人对这些形式因素的理解，可谓博大精深，其见解同样可以用于水彩人物画的意境表现中，画家柳毅的《远方的回响》以饱和的水分，迅速挥洒，落笔无误而一气呵成。画面湿漉漉、水灵灵，如宿雨初晴，水气拂面，有西洋水彩画的清新爽朗之感，又有中国画飘逸神秘之气。这些完全得益于对水分恰到好处的运用。再如威廉姆·麦松的《拉琴的牛仔》，墙上飘忽的投景，虚像为前景人物营造了极好的气氛，在一虚一实的对比中，显得空间十分美妙。他正是准确地运用了水的表现力，在画人物前，先把腿周围的背景用水打湿、在很湿的底子上渲染出微妙的蓝灰色后，再画人物就留下了清晰实在的形体。前景的人和后景的地面和虚实关系控制得体，就会产生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水彩画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门类，其水性的特征是根本的，其潜能是无限的。因此，对水性的研究和不断挖掘也是必不可少的。就拿“水渍”来洗，在过去是水彩画技法上的一大缺点，而如今却反过来或为优势。当然如果将水彩艺术特质一味定格在“水”上，势必会导致单一、偏执的审美定势。从理论到实践的过分强调和依赖水的运用，将其神秘化、玄妙化，甚至一味沉迷于水彩画的偶然效果，而导致画面生动但是轻飘艳丽而不深沉，轻快而不够耐看，最终不利于水彩画意境表达，也会失去水彩画本体语言的丰富性和表现深度。因此，我们应充分挖掘和研究“水”并同时关注色彩和造型。

2.“形”是基础

在水彩画的造型方法上，无论写实、夸张、变形、概括、处理及造型试验，都要求作者有较强的造型感悟能力，从而有效地服务于创作。只有具备把握和协调形象的比例、解剖、透视、块面、节奏、明暗等造型因素的诸多能力，才能不使画面陷入被动与艰难的困境，从容把握格调和意境。

怀斯的水彩以造型严谨、刻画深入著称，这正是基于艺术家深厚的素描、色彩、造型的基本功。他为了严谨的造型、用水十分谨慎、常常使用干笔，创作出独具特色的干笔水彩。作品《流浪者》就是他众多精彩的肖像作品之一，构图十分简洁，使主体异常突出，人物整体厚重流畅，又不乏精彩感人的细节，诸如破旧不整的内衣、条纹毛衣，都给观众留下深深的印象。再如《阳光下的女孩》创作态度非常严肃，画衣裙时他特别关注褶纹的形态。画面部时，归纳概括既洗练又有精彩的细节，在微妙统一的色调中藏着严谨的素描关系。此外还有萨金特、刘易斯等水彩人物画大师都是造型修养极其高深的，也正因此才会留下那么多感人的杰作。

3.色彩将其升华

色彩是绘画的重要语言，是与人类情感联系非常密切的。作为西画的一个标志，具有重要的位置。水彩人物画正是利用色彩的奇妙变幻，表达出情、韵及艺术情感。巧妙地运用色彩，可使艺术作品给人的印象更加强烈、深刻，塑造的艺术形象更加真实、准确；情感抒发更加饱满真挚，从而更加鲜明生动地表现意境。水彩人物画中的写意，绝不是自然色彩的还原堆砌，它贵在传情达意，以色彩来传神抒情。英国水彩画家弗林特接受世界画坛新的艺术观念，受法国印象派的色彩观念的影响，热衷于表现阳光、大气和色彩的交响。经常弱化形体的轮廓，使人物形象融化在互相反射的色光之中，他的作品《打网球》，草地的光感很强，白衣裙也笼罩在奶油色的光线里，淡紫色的阴影投撒在衣裙上，用丰富而恰当的色彩，表现出洋溢着快乐极富青春气息的少女形象。

西方色彩观念影响和孕育下的水彩画进入中国后，很快地吸收融合了中国传统的色彩观。王肇民先生坚持“真则美，力则美”的艺术观，在水彩画创作中注重作品格调、力度，他的人物作品造型坚实有力；在色彩上单纯、厚重、概括而浓艳，强烈的色彩构成形式使作品极富现代感，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营造出极具中国风度的高雅格调和深远意境。王维新的水彩人物画格调清晰、洒脱，体现出画家高尚的审美情趣，他将明丽的三原色与浓淡相间的墨韵交织在一起，以中西艺术语言要素在“畅神”的基础上加以融合，从而形成一种生动、凝练、彩墨交融，具有浓郁而空灵的意境。

色彩在光源、环境影响下的可变性赋予形的具体生动性，也只有对色彩关系的深入观察和表现，才能真实生动地塑造形象。但是色又依附于形，形体是色彩变化的根据，只有当颜色正确表现形体才有意义，倘若离开形，它只不过是一堆颜料而已；只有熟悉形体结构，才能更好地理解色彩关系的变化，才能诉诸意境的传达。因此，色彩和造型是对立统一的关系，没有色彩的造型是苍白的，乏力的；没有造型的色彩是空洞的，无内涵的。真正做到形色互补，是水彩意境表达中极其重要的一环。总之，无论运用哪种方式的造型，艺术家都不能放弃对画面气氛的渲染和对情绪的宣泄，以发挥其烘托主体营造意境的作用。历史上向前一步的进展，往往是伴随着向后一步的探本穷源。

中国当代水彩艺术生存在中西文化和艺术体系的双重模式下，面临着传承与借鉴，融合与突破的多重影响。应在借鉴与融合中积极引入中国传统的“意境”理论上挖掘和扩展水彩人物画本体语言的特殊表现力，创作出更加深厚的表现具有时代感，民族精神和独具个性的水彩画人物作品。我们必须拓宽思路，提高境界，在不断地开拓创新的同时有效地保持独特面貌。让处于时代巨变，文明转型的历史背景下的水彩人物画艺术，在不断的自我重塑中，使形象改观；在创作视野的不断开拓中，提高精神境界。只要凭借中国得天独厚的优秀文化传统，凭借丰富多彩的生活创作源泉，结合现代的创作思想，中国水彩人物画一定会有更加广阔的发展优势和生存空间。

［1］袁振藻.中国水彩画史［M］.上海画报出版社，2000.

［2］关维兴.水彩人物画赏析［M］.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

［3］白崇录.世界名家水彩人物画技法［M］.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0.

［4］周刚.水彩画研究［M］.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0.

［5］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