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聊斋志异》中的民间神信仰

2012-08-15 00:50张静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2期
关键词:城隍花神蒲松龄

张静

(太原理工大学阳泉学院管理系,山西阳泉 045000)

论《聊斋志异》中的民间神信仰

张静

(太原理工大学阳泉学院管理系,山西阳泉 045000)

民间神信仰是民间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聊斋志异》从民俗的角度对城隍神、伏魔大帝、花神、文运神等民间神信仰进行了描写,反映了作者进步的思想观念。民间神信仰作为特定历史阶段的社会传承文化,始终在变迁中适应着人们的生活需要。

《聊斋志异》;民间信仰;民间神

“民间信仰又称民俗信仰,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民众自发产生的神灵崇拜观念、行为习惯和相应的仪式制度。”[1]《聊斋志异》中包含许多民间信仰的因素,它描写了民间信仰的诸多方面,不仅展示了作者进步的世界观,而且丰富、深化了作品的思想与主题。

中国自古以来一直流传着神仙的传说:白日飞升、羽化登仙、化身千亿、同寿天地一直是凡人对神仙生活的描述。在人们的传说中,对神仙有着诸多的想象,这些想象汇集成为多姿多彩、精彩纷呈的神仙世界、神仙体系。在这体系中人的位置是不固定的,人们可以向上升迁住进天宫,享受欢乐;或者是向下跌入地狱,遭受折磨。而人究竟是进天宫还是入地狱,则取决于他自己是否勤于修道、行善积德等。因此民间神信仰在某种程度上对世俗人们的行为产生制约作用,对世间的道德伦理规范有着巨大的影响。

民间信仰的内容极其丰富,种类繁多。许多信仰成分发生比较早,流传也比较久远。中国人敬神畏鬼的观念由来已久,因为在世俗的观念中,“鬼”是死亡的代名词,威胁着人们的生命安全;而“神”则是“幸福”的代名词。蒲松龄是一个对民间信仰有着浓厚兴趣的人。他是相信鬼神的,但是,这种相信,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从宗教哲学出发,而是从民俗的角度出发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阶级社会中的信仰,应该是一神的信仰,而《聊斋志异》中给我们呈现的则是民间多神信仰,如城隍、关帝、花神、雷神等在作品中都有体现。它完全是民间信仰的神,也完全符合民间信仰的特点。[2]

以下就选取在《聊斋志异》中出现次数较多,在民间影响较大的几种民间神加以分析。

一、城隍神

在《聊斋志异》中出现的民间神祗中,要数城隍神最多了,在古汉语中,城与隍有着不同的含义。城是指垒土而成的城墙,隍是指无水的护城河。把这两个字连在一起使用就代指城市。后来城隍一词就成为城市保护神的专称。对城隍的祭祀最晚在六朝时就已经出现了。《梁武陵王纪》中就载有烹牛祭城隍的事。作品中许多篇目都提到了城隍庙、城隍神。如:《考城隍》、《席方平》、《庙鬼》、《李司鉴》、《皂隶》、《韩方》、《鬼隶》等。

《聊斋志异》的第一篇就是《考城隍》,文中讲有个叫宋焘的人病中见到一人牵马来迎,说是请他赴试。他误以为阳间的进士考试,便抱病上马而去,在地府考后交卷,文章内有一句:“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3]得到众考官的赞赏。因河南某地缺一位城隍,地府考官要他去任职。宋焘因为母亲年过七十无人奉养,请求待他给母亲送终以后在前往上任。关帝念他孝心可佳,所以又给他九年阳寿,待其母去世后再来任职。众考官表示同意,于是送宋焘还阳。果然九年后老母逝世,宋焘沐浴换衣,进房安然而死。地府各神为何选宋焘作河南城隍?首先是因为宋焘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他的文采得到了众考官的赞赏,其次是宋焘母亲年老无人侍奉,待其母去世后,宋焘才肯安心去任职,其一片孝心确实令人称赞。由此可见,城隍的选拔一方面要通过阴间的考试,择优录取,另一方面,也要看其生前的表现。只有像宋焘这样的德才兼备者才能去担当冥佑地方民物的城隍神。

城隍神是中国民间信仰中的城市保护神。城隍神保护城池,佑护百姓,但不司其职的人也是有的。《席方平》中席方平因父亲的冤案,其魂魄到城隍庙求城隍神为其父平冤,然而“羊惧,内外贿通,始出质理。城隍以所告无据,颇不直席”[3]。席方平又到地府去伸冤,然而阎王也被羊家收买,和地府中的其他官员相互勾结,整个地府从狱吏、郡司到阎王都贪赃枉法,官官相护,直到后来遇上二郎神,席方平父亲的冤案才得以昭雪。席方平所到的城隍庙和地府其实是黑暗的封建社会的真实写照。这篇文章的独特之处在于作者不仅抨击了封建社会个别官吏的贪赃枉法,而且从鬼奴、狱吏到城隍、阎王,折射出整个封建社会官员相互勾结,欺压剥削弱者的社会现实。

二、伏魔大帝(关公)

关公,在中国民间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更是民间神中最受人崇祀的神祗。关公即关羽,字云长,原来是三国时蜀主刘备手下的一员大将。然而,他后来成为全国性的大神,人们相信关公具有司命禄、佑科举、治病祛灾、驱邪避恶、诛罚叛逆、巡察冥司,乃至招财进宝、庇护商贾等万能神力,享有广泛祭祀并获伏魔大帝、关圣大帝等崇高称号,成为了人们顶礼膜拜的万能大神。[4]

《公孙夏》说保定有个国子监学生某,准备到京城纳资,谋求当个县尹。来客公孙夏愿为他效力,出资帮他谋一个真定太守的职位。在部署衙门某接受任命后,认为自己是个监生,低下卑贱,就加买车马,用彩车迎接小妾,用车马服饰炫耀,来震慑下属。途中遇到关帝带随从骑马过来。关帝神采威严凶猛,训斥他:“区区一郡,何直得如此张皇!”又命令拿来纸笔让某写下籍贯姓名。关帝一看,字错得不成样子,厉声说:“此市侩耳,何足以任民社!”[3]命人捉住某,拷打五十板,逐出门外。某豁然一下像梦醒一样,原来某像死人一样睡着已经七天了,到这时才苏醒。

整篇看似在写阴间之事,但其实也讽刺了现实世界中官吏的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和官府的暗无天日。这一黑暗现实凭一人之力当然不能扭转,蒲松龄也只能借人们心中共同尊奉的关帝,凭借其巡察冥司的神力来出一出这口恶气。看来关圣大帝确实在人们心目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或许当时那些官僚看了这一篇《公孙夏》时,会以其中的那位监生为警诫,害怕关老爷在阴间会拷打他们,从此改邪归正,不再作那些卖官鬻爵之事,官场风气也许会由此而好转。到那时,百姓就应感谢蒲松龄,感谢义炳乾坤,万世人极的伏魔大帝——关公了。

三、花神

花神是深受世人欢迎的吉祥神之一,旧时养花卖花的人都要祭祀花神,以祈百花盛开,春色满园,也期望花神为自己带来幸福如意的生活。俗信花神能给人带来吉利、好运。花神掌管世间的花开花谢,是百花的保护神。[4]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写了许多娇艳美丽、温柔善良的花仙子,比如《黄英》中提到了菊花仙子,《葛巾》、《香玉》中提到牡丹仙子,《寒月芙蕖》、《绛妃》等篇目中也提到了花仙,这些花仙秀外慧中,有情有意,也可称得上是花中之神了。

《葛巾》中写洛阳书生常大用酷爱牡丹,奇遇曹州的紫牡丹仙子葛巾,两相倾慕,结为情好。弟大器,虽无爱花之癖,但也是有“慧根”的雅士,得兄嫂之助,亦与葛巾之妹曹州的白牡丹仙子玉版结成嘉偶。后大用生疑,美人双双渺去,掷地两儿,化为牡丹,一紫一白,尤胜寻常。“自此牡丹之盛,洛下无双焉”。

葛巾爱常大用,全在于一个情字,情真,情痴。常大用的这种情,起先是完全表现在对牡丹的爱好上,好像没有任何目的,纯洁无私,爱花就是爱花,既没想到花中自有颜如玉,也没有将花比为美女。牡丹仙子葛巾不同于常人,她是花神,来去自由,对人的观察也异乎常人。当她还没有真正观察透她所喜爱的人时,是不肯轻易露面的。一旦露面,心里已经有了充分的把握。葛巾是故意捉弄常大用,否则,哪有墙上架好了梯子单等玉人来,而自己却邀人通宵下棋的?常生步步落入捉弄圈套,他的性格、心理也步步展开、深入;葛巾步步设圈,她的细心、真心、无邪之心,表现得也更细致、深刻、动人。蒲松龄在结尾的异史氏曰中说:“怀之专一,鬼神可通,偏反者而不可谓无情也。少府寂寞,以花当夫人,况真能解语,何必力穷其原哉!惜常生之未达也”。[3]在这里,作者讴歌了情感的力量,认为只要情感专注,鬼神也可以受到感动。

在中国的文学传统里,有两种花长期受到作家们的注意,一为牡丹,二为菊花。牡丹象征着娇艳华丽,菊花象征着高风亮节。《聊斋志异》中的《黄英》篇则给我们展示的是一位菊花仙子的形象。

《黄英》写的是爱菊成癖的马子才与菊花仙子陶氏姊弟的姻缘和交谊的故事。这篇小说与《葛巾》的相通之处就在于创造了一个马子才这样的“达”人形象,他与菊花仙子黄英结为夫妇。英弟屡醉而现出本相,“马见惯不惊”,更不疑英,此可谓“达”矣,所以能始终保持着幸福的家庭。

四、文运神(魁星)

中国古代读书人在倡行“学而优则仕”的年代,无不把科场中试当作人生追求的一大目标,“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就是世人常说的两大极乐快事。读书人为了金榜得中,不仅寒窗苦读,还要虔诚地崇拜魁星。民间认为魁星为文章之府,主宰文运之神。科举考试中试的举人第一名为解元,又叫魁解;会试中试的进士第一名叫状元,又称魁甲。明代科举分考五经,即《诗》、《书》、《礼》、《易》、《春秋》,每经第一名为经魁,共有五经魁。如此看来,魁与举人、状元就有了密切关系,用魁来象征文运通达,倒也顺理成章。如何画魁的形象,人们便差解字形,画个鬼踢斗。[4]

《聊斋志异·魁星》中的张济宇夜晚看到一鬼拿着一支笔站在那里,以为是魁星,便自以为了不起,认定就是独占鳌头的预兆。后来竟然落拓一辈子,什么成就也没有,家业也衰落了。一家骨肉,也一个接一个地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彼魁星者,何以不为福而为祸也?”读书人崇拜魁星,希望魁星点斗,独占鳌头,以此可见其惑。

此外《聊斋志异》的《雹神》中提到下雹子的神是李左车,即楚汉相争时期的广武君;闹蝗灾是由于蝗神做怪,她“跨硕腹牝驴子”,柳秀才甘愿柳叶被蝗虫吃得精光,也不让一个蝗虫落在禾田里,因为他就是爱护百姓的“柳神”,这是《柳秀才》中所述。这些民间神都是老百姓美好愿望的化身。

《聊斋志异》中写了不少的民间神,但作者蒲松龄却并不完全迷信这些神。作者对民间神信仰的态度——信则有,不信则无。蒲松龄只是将民间信仰中的神作为寄托自己孤愤、借以说法的工具。[5]通过这些民间神,写出了世人不敢干的事,说出了世人不敢说的话。《聊斋志异》中对民间神信仰的描写丰富了作品的思想内容,深化了作品的主题,显示出了民间神信仰在《聊斋志异》中的重要地位。[6]作品通过描写民间神信仰所反映出当时进步的思想观念,也随之广泛地传播于民间,产生了一定的教育意义。

“民间神信仰是一种古老的信仰,是人类在特定的历史阶段中,为了满足生存与发展的需要,特别是心理安全的需要而创造和传承的文化现象。”[1]民间神信仰是一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必定带有那个时期的烙印,民间信仰作为社会的传承文化,始终处在变迁的过程中,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生活的更新而不断地消长演进,始终适应并引导着人们的生活需要。

[1]钟敬文.民俗学概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

[2]徐文君.论《聊斋志异》中的兆数信仰[J].蒲松龄研究,1995(21).

[3]朱其铠.全本新注聊斋志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4]殷斐然,殷伟.中国民间俗神[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

[5]于天池.蒲松龄与聊斋志异[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

[6]南补习.《聊斋志异》中的异类崇拜民俗[J].青海民族学院学报,2003(3).

[责任编辑:姚晓黎]

Folk Belief of Strange Tales from Liaozhai Studio

Zhang Jing
(Management Department,Yangquan College of Taiyu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Yangquan 045000,China)

Folk belief in gods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folk belief.In the famous Chinese novel Strange Tales from Liaozhai Studio,folk belief in gods such as City-God,the Buddha,the god of flowers,and Wenyun god,was described from a folk angle.It reflected the forward concept of the author.As the social culture in a particular historical period,folk belief in gods has been always changing to serve people's requirements in their life.

Strange Tales from Liao Zhai Studio;folk belief;folk gods

I207.419

A

1671-5977(2012)02-0047-03

2011-03-20

张静(1982-),女,山西阳泉人,太原理工大学阳泉学院管理系助教,历史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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