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叔同音乐作品中民族情感的体现

2012-08-15 00:47陶晓勇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李叔同旋律民族

陶晓勇

(马鞍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安徽马鞍山243041)

论李叔同音乐作品中民族情感的体现

陶晓勇

(马鞍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安徽马鞍山243041)

李叔同音乐作品充满浓郁民族特色,体现出强烈的民族情感,这与他从小接受良好中华传统文化教育,忧国忧民的民族意识及生活的特定历史条件是分不开的。在其音乐作品中,无论是引用中华传统的音乐元素,还是将西洋作曲技法和传统音乐进行有机整合,都充分体现出作者的民族情感。该文对李叔同音乐作品中的民族情感进行具体分析,并对其音乐作品中民族情感对近现代音乐教育产生的影响进行梳理与阐发。

李叔同;音乐作品;民族情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边天”每当这首脍炙人口的《送别》在人们耳边响起的时候,很多学生都不约而同以为这是一首中国乐曲,其实不然。该曲是李叔同引用美国作曲家约翰·P·奥德威《梦见家和母亲》旋律进行填词改编的,乐曲曲调简洁明快、婉转流畅,时至今日仍广为传唱、经久不衰,成为“学堂乐歌”杰出代表作。本文将从以下三方面阐述李叔同音乐作品中民族情感的体现。

一、民族情感体现的根源

李叔同1880年生于天津富有盐商之家,自幼受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熏陶和教育。精通《三字经》、《唐诗》、《古文观止》、《尔雅》、《说文解字》、《左传》、《史记》和《汉书》等典籍,使他在经、史、诗、文学等方面均积累了深厚功底。鸦片战争以后,受康有为、梁启超等改良派主张音乐对思想启蒙教育作用以及蔡元培先生主张民主、力倡新学、宣传时事政治及教育思想影响,李叔同开始接受西洋音乐并尝试歌曲创作,写下处女作《祖国歌》。1912年李叔同从日本留学回国后到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教授绘画、弹琴、作曲等课程,达到创作高峰期,运用中国传统乐曲填词创作了《送别》、《大中华》、《晚钟》、《满江红》等36首歌曲。抗战爆发后,提出“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说“吾人所吃的是中华之粟,所饮的是温陵之水,身为佛子,于此之时不能共纾困难于万一”[1],字里行间突显出深厚的爱国情怀。李叔同与沈心工、曾志忞被尊称为中国近代“学堂乐歌”创作的“三驾马车”。[2]

深厚的中华传统文化教育及“西学”影响,为具有强烈爱国情怀的李叔同在音乐作品中体现出浓烈的民族情感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作品中民族情感体现分析

1.曲调清新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

其一,运用传统民族曲调进行填词。1902年利用民间曲调“老六板”改编歌曲《祖国歌》,本曲调号为F调,曲式为C徵五声调,徵调和宫调在宫、商、角、徵、羽调五种民族调式中接近自然大调式风格,因而和自然大调描写雄伟庄重的风格接近。板式采用中国传统曲牌的一板三眼板式,与现代乐曲中4/4拍强弱特点相吻合,这使乐曲不仅具有宽广悠长的特色,较好地体现出作者充分抒发自己情感要求。歌曲每句结束音大多在“2”和“5”的交替上,“2”是民族调式中的商音,有些接近现代乐曲的小调风格,在传统的作曲上应该是属于多利亚调式,作曲中认为多利亚调式属于小调式范畴,充满忧伤情感。“5”是民族调式中的徵音,具有大调特征,坚定铿锵有力,和作者创作原意吻合。本曲歌词:“上下数千年,一脉延,文明莫与肩,纵横数万里,膏腴地,独享天然利……我将骑狮越昆仑,驾鹤飞渡太平洋,谁与我仗剑挥刀?呜呼,大国民!谁与我鼓吹庆升平?”此曲运用中国传统民族音乐曲调,充分表达出满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任由列强宰割的现状,体现出作者唤发国民志气和不断进取的爱国精神,词曲完美结合,不能不说作者选曲创作用心良苦。此类手法进行创作的还有用江苏《茉莉花》曲调填词的《飞艇》、《红梅》、《蝶与燕》,用安徽《凤阳花鼓》曲调填词的《金陵怀古》、《采茶歌》等歌曲。1905年出版的《国学歌唱集》序中这样写道:“上溯古《毛诗》,下逮山曲,靡不思鲤而会粹之;或谱以新声或仍为古调……”[3]

其二,移植西洋音乐进行改编创作。“被钱仁康先生考证出来的《无衣》、《化身》、《男儿》和《行路难》曲调,分采用美国作曲家萨拉·哈特的《小小滴水歌》,洛瓦尔·梅森的《与主接近歌》和美国艺人歌曲《罗萨李》等。”[4]《送别》是李叔同1915年填词改编的,原曲调出自美国作曲家约翰·p·奥德威的《梦见家和母亲》,而《送别》则选取日本作曲家犬童球溪依据《梦见家和母亲》改编的《旅愁》旋律进行填词改编的。歌曲为F自然大调,带再现的单三部曲式结构,音域小九度,最低音为首调的低音“7”,实际音高为小字一组的E音,最高音为首调的高音“1”,实际音高为小字二组的F音,音域不宽,适合大众演唱,这也是本歌曲得以广为传唱的众多原由之一。一般描述雄壮宏伟气势的歌曲大多采用大调,虽然李叔同配此曲的意义不在此,改编此曲时,已经折射出作者思想上微妙变化,体现出作者坚定决心。旋律简单通俗易掌握,只用了F大调的Ⅰ、Ⅳ、Ⅴ三个正三和弦,以和弦分解形式出现,但第一、二乐句旋律的结束都在“2”音上,与中国民族调式的旋法异常接近,从听觉上具有中国民族调式的风味,这不能不说是引用的高明之处。“2”音在民族调式中属于商音,商调式在民族歌曲中表现以抒情较多,这点从中国南北民歌中易寻找答案。如聂耳的《金蛇狂舞》、东北二人转《瞧情郎》、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丝竹合奏《春江花月夜》、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江苏民歌《祝英台》等都是商调式。《送别》这首歌中音乐与文学结合更为一绝,堪称完美。第一段旋律起伏平缓,描绘了长亭、古道、夕阳、笛声等晚景,衬托出寂静冷落气氛,出现最低音低音“7”,描述人间美好之缘来构筑人生天问风景。第二段旋律起到作曲“起承传合”中“传”的作用,从Ⅰ级和弦旋律突然变到Ⅳ级和弦旋律,作曲中大六度音程跳动,使旋律变成异常激动,让花开花落,生死无常的离别之情伴随乐曲达到最高潮。最后一段旋律运用作曲中“合”的手法,直接沿用第一乐段旋律,增强了作品完整性和统一性,赋予它特别美感。民族调式旋法异常相似及中国文人传统“送别”题材有机结合,为学生潜意识产生民族调式的官能感知提供了必然,这确实是作者选此曲的高明之处。

其三,中西并用手法融入创作之中。创作中不断融入民族特色是李叔同歌曲创作的重要手法之一。虽受西方文化教育,创作中仍特别注重融入中国传统民间音乐素材,使其完美统一。《早秋》这着歌曲,C自然大调,乐曲的第一乐句后半部分明显带有中国传统“商”调式特征。《春游》,降E自然大调,曲调选用上他不仅选用了西方曲调,还大胆地运用当时大家所不齿的昆曲,“上溯古毛诗,下逮昆山曲”。[5]歌词中更能体现出民族特色,从“莺啼陌上人归去,花外疏钟送夕阳”的歌词中依然完现中国传统七言律诗韵律,“这是中国作曲家的第一部合唱歌曲。李叔同在这首歌曲中用淳朴自然的音乐配合歌词,旋律、和声与曲体都写的十分工整,简直无懈可击……”[6]中西结合创作手法符合音乐创作规律,为“洋为中用”的音乐文化开创了新河,传播了音乐文化知识同时也有力地彰显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适应时代需求,起到了良好社会效果。

无论是借鉴中国传统乐曲、国外音乐旋律还是创作的作品,都充满了浓郁的民族特色,为弘扬中华文化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功不可没,有目共睹,有史为鉴。

2.歌中简洁彰显中国传统文化特色

其一,借助中国传统文学诗词手法。李叔同一生共创作学堂乐歌70余首,歌词内容和形式继承了中国古典诗词优良传统,无论是填词还是创作,文辞隽永易懂,声辙抑扬顿挫,意境深邃韵长,词曲结合贴切顺达,相得益彰。为送别朋友而赋诗,是中国唐宋诗词基本母题,李白“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王维“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昌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等都是送别诗中千古流传的名句。而李叔同《送别》中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与上述大文学家诗句如出一辙。由于李叔同从小就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良好教育,因而在他作品中融入古代文学的因素并打上深刻的烙印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受当时中国特定历史环境影响,《送别》的歌词更能清晰地折射出作者对“离别”的特殊诠释,是作者所处社会的一种特定心理的真实写照。作为一种文化心理符号,李叔同后来弃世出家从其歌词中也可看出端倪。

其二,歌词创作追求浓郁本土气息。李叔同不断汲取中国传统文化的营养,他在歌词创作的意境上坚持以“自然”和“气韵生动活泼”为审美标准,努力追求在意境的统率下情、理、神、形等四个方面的完美结合,从而追求意境的高度统一,这和中国传统文化理念“天人合一”是相吻合的。他很多音乐作品中都流露出了对传统文化深厚底蕴的钟情,充满着强烈的本土气息,在气质上完全把握了本民族的骄傲感和自豪之情。如《大中华》、《祖国歌》、《春游》及《西湖》等歌曲,均自觉或不自觉地流露出自强不息、奋发进取的中国特有的气质。《大中华》歌词这样写道:“万岁,万岁,万岁!赤县膏腴神明裔。地大物博,相生相养,建国五千余岁……”此曲是李叔同在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时写下的,对中国民国成立的喜悦之情跃然纸上,歌词体裁依然采用中国传统诗词手法,内容更是散发出中华传统文学气息,具有强烈的本土风味。但李叔同有些晦涩难懂歌词的创作也不符合当时社会的发展。

三、民族情感对近现代音乐教育产生的影响

李叔同音乐教育思想和创作实践,建立在融合中国传统音乐教育思想与西方音乐文化基础上,并通过自身的音乐实践活动,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充满浓郁民族特色的音乐文化。对否定传统文化,全盘西化的态度与做法提出质疑。“李叔同的注重民族音调、注重词章之学的批评观念在当时可谓独树一帜,成为‘新学’派音乐批评的重要制衡力量”。[7]“五四”以后,出现了萧友梅、赵元任、黄自等著名音乐家,他们都从李叔同创作手法上找到灵感,为中国音乐的发展道路提供了广阔的发展和延伸的空间,为探索中国传统文化积累了宝贵经验。

很多国家特别注重音乐教育具有民族特色。阿拉伯国家要演唱伊斯兰教圣经,民族音乐家、音乐教育家柯达伊认为音乐教学中只能采用具有最高艺术价值的民间的和创作的乐曲。中华五千年灿烂文化培育出丰硕成果。当今“阿宝”、“大衣哥”、“凤凰传奇”、“玖月奇迹”、“李玉刚”等演员和组合活跃在中国音乐舞台上,而充溢着浓郁民族特色和乡土气息,到世界最高音乐水准维也那金色大厅开个人演唱会的却只有宋祖英和谭晶,恰巧她们都是以演唱中国民族风格乐曲为代表的,这一点充分验证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今天,我们有必要从李叔同音乐教育思想中汲取精华,赋予我国音乐教育更多民族情感,为中华文化走在世界文化前列做出积极努力。

[1]金梅.弘一法师——李叔同[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2:345~346.

[2]陈净野.李叔同学堂乐歌研究[M].上海:中华书局,2007:25.

[3]《弘一大师全集》编辑委员会.弘一大师全集·七[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436.

[4]井碧媛.李叔同乐歌创作音乐思想管窥[J].音乐天地,2011(6).

[5]张静蔚.中国近代音乐史料汇编(1840-1919)[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98:145.

[6]钱仁康.学堂乐歌考源[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1:15.

[7]明言.为“新民”而“新学”、“新音乐”[J].音乐研究,2001(2).

J607

A

1008—7974(2012)05—0045—03

本文系2012年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李叔同音乐教育思想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SK2012B473

2012—02—25

陶晓勇(1970-),安徽马鞍山人,马鞍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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