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与逻辑对文学作品情境生成的悖论阐释

2012-08-15 00:47姜国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文学作品逻辑语境

姜国

(长春师范学院研究生院,吉林长春130032)

修辞与逻辑对文学作品情境生成的悖论阐释

姜国

(长春师范学院研究生院,吉林长春130032)

修辞与逻辑是隶属两种不同性质的学科,二者却有着密切的联系。在语言的使用过程中,修辞常以逻辑为基础,受逻辑制约,反过来,修辞也利用逻辑的形式、方法、规律来实现修辞的目的。但在文学作品中,二者既有相辅相承性,又在情境生成方面体现出某种悖论性,文中就后者进行阅释。

修辞;逻辑;文学作品;语言环境

修辞与逻辑,一个是语言活动,一个是思维规则,修辞就是在使用语言的过程中,利用多种语言手段以收到尽可能好的表达效果的一种语言活动。常用的修辞格有:比喻、借代、比拟、拈连、双关、夸张、移就、映衬、对偶、排比、错综、仿词。逻辑是人的一种抽象思维,是人通过概念、判断、推理、论证来理解和区分客观世界的思维过程。逻辑是在形象思维和直觉顿悟思维基础上对客观世界的进一步的抽象。在文学作品中二者共存相生,但时时又显现某种悖论现象。如:

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红楼梦》二十四回)

这猴儿惯的了不得了,拿着我也取起笑来了!恨的我撕你那油嘴。(《红楼梦》第三十八回)

以上两段都来自《红楼梦》,若脱离语言环境,“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猴儿”怎么能取笑人呢?显然这些语言是违背逻辑的。但是,放回到原文,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原来这贾芸最伶俐乖觉,听宝玉这样说,便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

贾母带众人游园至藕香榭,顺口讲道,小时候曾碰破头留下了个坑,幸好没大要紧。凤姐不等人说,先笑道:“那时要活不得,如今这么大福可叫谁享呢?可知老祖宗从小儿福寿就不小,神差鬼使,碰出那个坑儿来,好盛福寿啊。寿星老儿头上原是个坑儿,因为万福万寿盛满了,所以倒凸出些来了。”未及说完,贾母和众人都笑软了。贾母笑道:“这猴儿惯的了不得了,拿着我也取起笑来了!恨的我撕你那油嘴。”凤姐道:“回来吃螃蟹,怕存住冷在心里,怄老祖宗笑笑,就是高兴多吃两个也无妨了。”

在这里却是故意违背情理、逻辑,运用夸张、借代的辞格来达到特殊的效果。“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所指的是贾府里真实存在的伦理辈分,突出了贾芸巴结宝玉的真实心理。“猴儿”原来是贾母对王熙凤的溺称,突出了王熙凤在贾母心中的地位与众不同,也突出了王熙凤贫嘴的动机,这样的修辞虽违背逻辑,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逻辑主要着眼于抽象思维的正确性、条理性,同时不受语境的制约。这一点也是逻辑与修辞之间的区别所在。修辞的特点是应语言环境而随机应变,其成功的修辞贵在突出作者所要表达的题旨和情境,语言环境吻合的天衣无缝。如:

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吧!(《为了忘却的记念》)

如果单独拿出这句话,很难让人理解,“夜”长与“路”长本是不相干的,放到具体的语言环境中,就会发现,原来作者用了语义双关修辞手法,将作者要表达的“旧社会黑暗的日子很长,因此革命斗争的道路也很长。”思想很模糊隐晦的说出来。既能在白色恐怖的环境里发表,也引发了对中国革命的深思。如:

几个女人有点失望,也有点伤心,各人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狠心贼。(《荷花淀》)

女人骂自己的丈夫为“狠心贼”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合逻辑要求概念要明确,判断要准确的规则,这里巧妙的运用了矛盾对立又互相转化的规则,即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的修辞。表面上看她们是在骂自己的丈夫,实际上表现了她们对自己的丈夫真挚、强烈的爱。再如:

1.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李白《秋浦歌》)

2.放眼幕江千项,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杨炎正《水调歌头》)

3.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秦观《江城子》)

4.天公支与穷诗客,只买清愁不买田。(杨万里《戏笔》)

我们仔细推敲一下这些写愁的句子,若从逻辑的角度看,它们是不合逻辑的。可结合具体的语言环境,我们就会发现“白发三千丈”是与创作背景紧密相关的,“发”之长与“愁”之深在比喻中构成令人心动的诗歌意向。因此,从逻辑上说,这是诗人当时真情实感的自然延伸,是符合形象思维的规律特征和情感逻辑的。从表达上说,“三千丈”是“极长”的延伸,并不代表具体的数字。同样写愁,“离愁万斛”的情感真实到如江水可触摸,但愁绪可用斛盛,愁到整条江的水都化作眼泪,可见其夸张的抽象与荒诞,虽不符逻辑,却合情感,虽反常而不违情、失真。用金钱可以买田,怎能买愁,这种异常的词语搭配将两个毫无瓜葛的事物拈连到一起,突出了在特定语境中同一个语义的相同的意义。

有时为了取得某种表达效果,人们有意打破逻辑规律的限制,采取与逻辑相悖的方法进行修辞,这种修辞称作“变格修辞”。如夸张、借代、比拟、反语、双关等辞格就是如此。这种辞格虽然表面看来违反逻辑、不合情理,而从表达效果,从语言的深层含义来看则是合理的、合乎逻辑的。例如: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北京潭柘寺弥勒殿楹联)

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乐山凌云山山门关的弥勒佛对联)

这两副对联从弥勒的形象特点着笔,运用夸张性变异修辞格,既宣扬佛法之无边,又影射人生要宽容处事之哲理。从逻辑关系上讲,概念的反变关系因夸张性变异修辞而变得更为合理,其逻辑理据也就无释而解了。又如: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坠,赖以拄其间。(毛泽东《十六字令三首》)

如果从逻辑学的角度去诠释这首词,是错误的,也不合客观实际。山再高也不能高到几近触“天顶”的地步,更不可能如利剑般“刺破青天”,这里,作者以“天”作为参照物,来突出“山”高、“马”疾。在违背常规逻辑的思维下,运用夸张修辞手法来突出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使诗歌充满气魄,体现了其内心蕴含的宏伟大志。在不同语境下,相同的词语所表达的概念可以是不同的,同样,在不同的语境中,人们又常常通过用不同的词语来表达相近或等同的概念,这也是在修辞语境中,对词语的选择可以违背逻辑,而逻辑思维又影响着修辞的语义功能。如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刘禹锡《竹枝词》)

“晴”表面是说晴雨报“晴”,暗中指的却是感情的“情”。引用的逻辑基础则是演绎推理。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卢纶的《塞下曲》之三)

月黑和雁飞、雁和大雪构成了逻辑上的矛盾,因为晚上雁是栖息的,怎么能高飞,同时,雁属候鸟,大雪漫天的冬季在北方是看不见的。如果回到诗人描绘的场景,就不难理解了,因单于急于逃命,慌不择路,惊飞了栖息的大雁,广大将士急切的去追逐逃兵,锋利的弓刀随着马的疾驰而晃动,其白光如大雪纷飞,可见将士杀敌之急切。臧克家在《有的人》中写道: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作者似乎有意将语言与逻辑之间的常规打破,给人一种疑惑和反常感,如果联系臧克家的写作意图,可以发现,作者的错误逻辑思维实际上是对语法、常规逻辑二者的灵活驾驭。一个“活”、一个“死”却隐含了深刻的含义,肉体的存在并不代表精神的永驻。

综上所述,“我们遇到积极修辞现象的时候,往往只能从情境中去领略它,用感情去感受它,又须从本意或上下文的连贯关系上去推究它,不能单看辞头,照辞直解。”[1]在文学作品中,修辞离开了语言环境则变的荒诞,毫无逻辑可讲,而逻辑在修辞的作用下,可以出现反常思维,这种反常逻辑思维往往被人接受,而且得到赞赏,达到创作者的期待值,这也是修辞和逻辑在文学作品中的内在联系。同时,这种内在联系必须在相应的语言环境中才能产生,如果离开的语言环境,这种关系便成为错误的思维,起到相反的效果。

在文学创作中,人们总会运用修辞来强调或者实现某种创作意图和情感,为达到这种效果,往往因修辞的作用而造成违背逻辑关系的假象,将这种假象置身具体的语言环境,则不难发现,那些不可理解、不可感受的修辞,实质上是遵守逻辑规律的。“偏离了某一条规律,打破了某一条规律,这绝不等于摆脱一切规律规则的束缚,而只是接受了别一条规律、规则的支配罢了,而且这别一条规律规则又应当具有明显的优势。”[2]从文学角度来说,修辞和逻辑都是作者思想情感宣泄的重要的创作手段,创作者为达到、实现自我意识的表达力,将两个本属于不同门类的学科联系到一起,使语言艺术更加丰富多彩。修辞和逻辑又是独立的个体,各自成体系,在运用时它们又是殊途同归,在很多语言环境中,很难将二者分开去理解、解释。所以,我们在运用时就要左顾右盼,把它放到当时的语境中去探讨其内在的意蕴,照顾到修辞和逻辑两方面的各自特征,通过辩证思维去解读那些充满违背常规修辞、逻辑的作品,才能更全面、具体的分析,对创作者的创作意图和表达的思想理解得深刻些。如果各执一隅,单独的去考察文学作品,结果只能出现曲解、误读,甚至得出错误的结论。只有系统的学习掌握修辞、逻辑理论知识,明确它们在文学作品中的联系和区别,才能很好地驾驭语言工具,切实提高正确的表达能力。

[1]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9.

[2]王希杰.修辞学通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488.

Paradox Interpretation of Rhetoric and Logic to Context Generation of Literary Works

JIANG Guo
(Graduate School of Changchun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Jilin 130032,China)

The rhetoric and logic belong to two different nature of subject,but they have close relationship.In the process of applying language,the rhetoric is always based on logic,restricted by logic,in turn,the rhetoric also use the forms,methods and rules of logic to realize the rhetorical purpose.Especially in literary works,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m express more closely.

rhetoric;logic;literary works;language environment

I206

A

1008—7974(2012)05—0032—03

2012—03—10

姜国(1965-),吉林榆树人,长春师范学院研究生部主任,副教授。

章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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