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汉“疑惑表现”的比较研究

陈汝倩

（通化师范学院 外语学院，吉林 通化 134002）

近年来，在日汉语言学界关于“疑问句”的研究掀起了一股热潮，但多以“询问句”为主，且对比研究甚少。本文主要以“疑惑表现”为中心，考察两国语的形式、特征以及对应关系。

一、关于日汉“疑惑表现”的定义

1.日语对“疑惑表现”的定义

日语“疑问表现”按照是否要求对方的回答可以分为“询问表现”和“疑惑表现”。“疑问句”的主要功能是询问。「疑いの表現」による文は基本的に聞き手への問いかけを意図することなく話し手の判断成立への疑念を述べる「疑いの述べ立て」として機能することが指摘されている[1]。意为说话人并不打算向听话人提出询问，而是表达说话人对判断的怀疑。

（1）佐藤さんに電話した？译：给佐藤打电话了吗？（モダリティの文法）

（2）今、何時ですか？译：现在是几点钟？（モダリティの文法）

例（1）用来询问是否打了电话，例（2）表示说话人由于对“现在的时刻”这一信息不明，因而通过对听话人的询问来得到答案。可见，“询问句”具有对话的性质。

（3）鈴木は間に合うかな。译：铃木能够来得及吧？（モダリティの文法）

例（3）是“疑惑句”，与之前提到的“询问句”不同，缺少了向对方询问的性质。「かな」多用于自言自语，表示说话人对命题真伪提出的怀疑。

2.汉语对“疑惑表现”的定义

在近代汉语“疑问句”的研究中，吕叔湘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在 《中国文法要略》中提出：“疑问语气是一个总名，‘疑’和‘问’的范围不完全一致。一方面，有传疑而不发问的句子，例如‘也许会下雨吧’，可以用问话的语调，也可以不用问话的语调。另一方面，有不疑而故问的句子，例如‘这还用说?’等于‘这不用说’。前者是测度，后者是反诘；只有疑问句是有疑而且问，如‘前次的信收到没有？’询问，反诘，测度，总称为疑问语气，除一部分测度句外，都取问句的形式”。[2]继吕叔湘之后，在《汉语语法论》中提出：“疑惑命题是表达心中对某个事态的怀疑，有时可以用询问的方式，但事实上并不是询问。询问总要对方的回答而疑惑并不一定要对方的回答。例‘你去不去？’这是询问命题，因为希望对方有个回答。‘你难道也要去吗？’这句话形式似乎是询问，可所表达的只是对于“你要去”这桩事的怀疑，即使对方的回答是：‘是的，我也要去’，我们也不见得相信。所以，疑惑命题虽然有时出于询问的口气，其本质上只是对于某种事态的疑惑的表达”。[3]根据高明凯的阐述，“疑惑命题”和“询问命题”的本质区别在于是否要求对方的回答。期望得到对方的回答是“询问命题”。不期望得到对方的回答，而只是表达说话人疑惑态度的是“疑惑命题”。由此看来，在日汉两国语中对“疑惑表现”定义的界定标准基本相同。

二、关于日汉 “疑惑表现”的形式及特征

（一）汉语“疑惑表现”

汉语疑惑句一般分为：传疑句（直接传达疑惑）；反诘句（用反诘的形式表达疑惑）。

传疑句

A借用询问句：用询问句表示传疑命题是极乎平常的现象。

（4）我也有得吃的么？（《月下》剧本）

B用疑惑语调：用疑惑的语气传疑，通常省略句末助词。

（5）一封信，要这许多银子？（《官场现形记》）

反诘句

A应用反诘虚词

a.兼用句终词 （6）难道用绳子挽着走吗？（《蜀游心影》）

b.单用反诘词 （7）难道你还不许我来？（《回家以后》剧本）

B用否定式询问句 （8）你真一会儿也不能静的吗？（《两个角色演的戏》）

C混合式

a.不用句终词 （9）难道你不许我来？ （《回家以后》剧本）

b.兼用句终词 （10）难道你不情愿吗？（《竹林的故事·去乡》）

此外尚有一种疑惑句，是用疑惑或询问的口气来反面的说明确定的意思。“谁知道”就是“没有人知道”的意思。这种命题大部分用特殊询问词，其意义是正面的，称之为口头的疑惑命题。

（11）哪里有让你牵牛儿来吃草之地呢？（《画梦录·岩》）

（二）日语“疑惑表现”

汉语中多用句终词和反诘词表示疑惑，而日语中则有「だろうか」「かな」「のではないか」等句末形式。

1.汉语中用询问的形式传疑，而日语中则往往用句末形式表达。

（12）田所：「君達は何がいい、僕はさっき済んだとこだが」（砂の器）

译：你们俩吃点什么？我刚吃过了。（沙器）

知子：「私、お腹ぺこぺこ、英良さん、何になさる？」（砂の器）

译：我肚子都憋了。英良，你吃什么？

和贺：「何がいいかな」（砂の器）

译：吃点什么好呢？

会话中，疑问词“呢”用来传疑，接近于自言自语，日语中用「かな」表示。

（13）我冷静地思考，分析出多重意义。她是在责备我？要母亲多注意我？她那玩笑似的含糊言语，算是对我感情的答复吗？（中日对译语料库2002～2003年）

後で静かに考えると、いろいろの意味が取れる。あの方は私を非難なさったのだろうか。母に注意なさったのだろうか。または冗談にまぎらわして私の愛情に答えて下さったのだろうか。（中日对译语料库）

汉语中用疑惑的语调传疑，有时省略句末助词，日语中用表示推量的「だろう」与疑问词「か」连用，表达疑惑。

2.汉语中用反诘句的形式传达疑惑，日语中通常与「のではないか」相对应。

（14）玉枝感到不可思议，喜助用那么热烈的口气要求她嫁过来，现在真的嫁过来了，但是到夜晚，喜助竟理也不理！难道喜助不愿意拥抱我这新娘？（越前竹偶）

译：玉枝は不思議に思った。嫁に来てくれとあれだけ熱っぽい口調で頼んだのに、いざ来てみると、夜は見向きもしないのだった。喜助は、自分を抱くことがいやなのだろうか。（越前竹人形）

日语中「だろうか」有时被译为反诘句。

（15）道静一霎间愣住了。这年轻姑娘是谁？这不是那精明干练，她寻觅已久的徐辉吗？（青春之歌）

道静はびっくりした。その若い娘は、ほかでもない、まさにあの聡明で腕のたつ、自分が長い間捜していた徐輝ではないか。（青春の歌）

汉语中反诘句“不是…吗”，用否定式的询问传疑，通常与日语中的「のではないか」相对应。在第四部分中进一步考察。

三、对日汉“疑惑表现”的考察

综上所述，日语“疑惑表现”有「だろうか」「かな」「かしら」等形式。将「だろうか」和「のではないか」确认为“疑惑表现”的形式[4]。以下笔者通过文学作品的日汉对译以具有代表性的「だろうか」和「のではないか」为中心进行考察。

1.与「だろうか」的对应

（16）一月に入り、縄跳びの授業が始まった。それと同時に、高木先生の苦悩も始まった。どのようにして参加をさせたらよいのだろうか。（五体不満足）

译：进入一月份，开始上跳绳课了。同时，高木老师也陷入了苦恼之中，该怎么让他参加呢？

（17）十数センチしか手のない人間がこんないい字を書けるなんて、誰が想像するだろうか。（五体不満足）

译：可谁能想象得到一个胳膊只有十几公分长的人？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呢？

（18）今朝山の雪を写した鏡の中に駒子を見たときも、島村は夕暮の汽車の窓ガラスに映っていた娘を思い出したのだったのに、なぜそれを駒子に話さなかったのだろうか。（雪国）

译：今晨看见映着山上积雪的镜中的驹子时，岛村想起了映在暮霭中火车玻璃上的姑娘，但他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驹子呢？（雪国）

例（16）（17）（18）中「どのようにして…だろうか」「なぜ…だろうか」等形式表达说话人对某一事态完全没有把握，直接表达说话人的疑惑之情。这种情况下的「（の）だろうか」全部与汉语中的“呢”相对应。可译为“什么…呢”“怎么…呢”“为什么…呢”等。 “呢”表示说话人对不确定内容的疑惑态度。

（19）では、障害者に対する理解·配慮はどこから生まれてくるのだろうか。僕は、「慣れ」という部分に注目している。（五体不満足）

译：那么，对于残疾人和老年人的关心，理解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想从我们的“习惯说开去。

（20）日本は、どうだろうか。欧米とは違い、日本人はほぼ単一民族として生まれてきた。（五体不満足）

译：日本的情况如何呢？日本与欧美国家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日本是一个单民族国家。

例（19）和例（20）中的「だろうか」并不是单纯地表示“判断不明”。例（19）表示说话人为了解决疑问而展开思考。例（20）也是如此，对于「日本はどうだろうか」这一问题，「欧米とは違い、日本人はほぼ単一民族として生まれてきた」部分是说话人展开的思考。显然，这里的「（の）だろうか」表示说话人的“思考过程”，与汉语中的“呢”相对应。从译文看，“呢”不仅可以表达说话人的疑惑，还可以表达说话人的思考过程。

（21）黄疸が激しいという理由だけで、自分の子供に1ヶ月間も会えないなどという話があるだろうか。（五体不満足）

译：试想，只以“黄疸严重”为借口，就可以轻易阻止一位母亲与自己的亲骨肉见面吗？

（22）この短い腕でキーボードを操作することができるのだろうか。（五体不満足）

译：用我这么短的残臂，能够操作笔记本电脑吗？

例（21）和例（22）中的「だろうか」表示说话人的疑念，是用询问的口气来反面的说明确定的意思。此时，表示疑念用法的「だろうか」与汉语中具有高疑问程度的语气词“…吗”相对应。

2.与「のではないか」的对应

本文将「んじゃないか」「んじゃない？」等形式的变体统一归结为「のではないか」。

（23）私は鏡の中の顔に見入った。「―やつれたかな、私」

「却ってよく食べて、太ったんじゃない？」母は、ちょっと笑った。（「早春物語」）

译：我凝视着镜中的脸“我好像消瘦了呢”，母亲笑着说“你挺能吃的，反倒不是胖了吗”。「んじゃない」表示母亲的“不信”。汉译时，通常与“难道…”“不是…”等反诘语气词连用。

（24）「でも、警察では、6時4分に乗った車内の様子を随分詳しく聞いたみたいよ。7時すぎのに乗って、どうして、6時4分の光のことが分かるのかしら？」

「人にきいたんじゃないかな」敏行が、自信なさそうに言った。（「紫式部殺人事件」）

译：“但是，警察仔细地询问了6点4分那趟车的情况。7点多上车的话，为何那样了解6点4分那趟车车内的情况呢？”敏行没有自信的说：“或许是问别人的吧。”

（25）太郎がどこにいるか知らない？译：知道太郎在哪吗？

自分の部屋にでもいるんじゃない。译：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吗？

「かな」「かしら」通常与「のではないか」连用，表示疑惑。例（24）（25）中对于对方的询问，都通过「んじゃない（かな）」来进行回答。「んじゃない（かな）」作为疑惑形式具有向对方提供信息的功能。

（26）まあ、人間にはいろいろなタイプがある。この横尾という男は、自分の戦死が公表されて戸籍がなくなったことを、1つのチャンスに利用したのではなかろうか？人間、戸籍がないと、どんなことでもできるという気持ちになるんじゃないかな。（中日对译语料库2002～2003年）

译：人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横尾这个人，也许是利用了公报宣称他已战死而没有户籍的机会，没有户籍的人，不是干什么都很方便吗？

（27）「大佐」というと、もしかすると、西山旅館の経営者ではなかろうか。終戦時の大佐だから、年齢もちょうどあの老主人と当てはまるではないか。（中日对译语料库2002～2003年）

译：上校不就是西山旅馆的老板吗？战争结束时是上校，年龄与老板正好相当。

例（26）（27）中虽然「かな」「か」句末不同，但都前接否定「ない」形，汉译时，与反诘句“不是…吗”相对应，表示说话人向对方传达某种强烈的意愿。

通过本文的考察，得出以下结论：

（1）「（の）だろうか」在自言自语的情况下，表示“判断不明”“思考过程”时，与汉语语气词“呢”相对应。表示“疑念”时，与汉语语气词“吗”相对应。

（2）「のではないか」通常与中国语的“难道…吗”、“不是…吗”等反诘句相对应。

（3）汉语语气词“呢”的意思功能不仅表示说话人自身的“疑惑”，还可以表示说话人的“思考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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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仁田義雄.日本語のモダリティと人称[M].东京：ひつじ書房,1991.

[2]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3.

[3]高名凯.汉语语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4]宮崎和人など.『認識的モダリティとしての<疑い>』―『ダロウカ』と『のではないか』―[J].国語学，52－3,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