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任突击队长

何诚斌

曾任突击队长

何诚斌

遇到一个朋友，闲扯中他说，程健还惦记着你，时常回忆参加青年突击队的事。1990年代我是个积极上进的人，当上了车间团支部书记。这是个大支部，团员有三四十人，我在其中挑选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组成了一支青年突击队。

我们除了特别能吃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能喝酒。有使不完的劲，也有喝不完的酒。单纯得只会干活、喝酒。我的体力不如队友，但我的酒量好且喝酒豪爽，或许就凭这一点，他们佩服我，信得过我，乐意跟我“吃苦”之后再喝辣（酒）。我一挥手，喊，挖提升机坑去！好，挖就挖！没有人不响应。20世纪五十年代上马的老厂，坐落在山脚下，连续几天大雨，就会出现内涝，水灌向提升机坑，造成机械故障，原料灰漏到坑里，结果坑被填埋起来。如果不把泥浆挖出来，无法恢复生产。于是，青年突击队主动请缨，去排涝，挖坑。

潜山籍小伙子华许剑总是最先脱下鞋袜，把一个梯子插到坑里，然后站在梯档上挖泥浆，弄不好滑到坑里就成了泥人，我们就笑他是“王进喜”。跟在小华（现已中年，但他留给我的印象还是青年）后面的是桐城青年雷有明，他挖出一盆泥浆，双手举过头顶，威力不亚于“雷震子”。家住安庆的张军拉上笨重的铁车运泥浆，腰弓得像虾米。怀宁小伙子程健端着满筐的泥浆，来回跑，速度极快，我们送他一个外号叫“小牯牛”。我们被泥弄得面目全非，模样狰狞，用当时车间一个通讯员的话说，“一个个浑身上下又臭又脏，但面目并不可憎，语言也并不无味，一阵阵幽默的说笑声，在提升机坑里传出，他们终于很轻松地把一坑灰泥一盆盆挖了出来，运走了，车间又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声……”我在球场听到广播报道，觉得至少“轻松”二字不准确。因为我们实在很累。当时车间主任李光明跑到提升机坑旁，感动得一脸灿烂，他对我说，打个条子吧，补你们几个工钱。我说，突击队劳动是无偿的，不过，我们想喝点酒，能不能请大家……，主任说在年初做计划的时候，不是给了团支部一些活动经费吗？我明白了主任的意思，可以动用团支部经费吃一餐，但我们没有干，因为那少得可怜的钱得花在支部开展文体活动上。

干完活，大家一起在澡堂泡了澡，然后自掏腰包买了两瓶白酒，一些花生米，再掏出菜票凑一起在食堂打了几样菜，回到宿舍畅饮起来。如果说我们是酒肉朋友，那不对，如果说当时有点哥们儿义气，我承认。我们把义气用在了青年突击队的活动上了。曾有几个领导看不惯的“落后分子”，也成为突击队的队员，决不拖延。有人专门问过我，某某几乎没人跟他玩，偏偏你常与他在一起，为什么？我回答，对人不能有成见，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我不是夸自己如何高尚，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别人眼里的“问题青年”，后来成为技术骨干，当上班上、段长。再后来，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对我的关心也最多。

突击队的事迹，由厂团委向上级做了汇报，于是我们受到了局团委的表彰，颁发了青年突击队奖牌，我还出席了安庆市第九届团代会。在马山宾馆铺着红地毯的餐厅喝酒吃饭时，我想到了我的队员们，要是咱们一起喝酒多好啊，我回去后一定请他们撮一顿。参加会议前，他们用食堂里的馇粉肉、炒肉片、白菜加德州高粱液为我饯行；我回来后，同样用食堂里红烧鱼块、麻辣豆腐、海带皮汤加明光佳酿请他们。现在想起那段日子，仍然觉得很有趣，甚至还有些激动。

一年后，我被调到了厂团委机关，专门做共青团工作。可我的那些队员们，始终坚守在最艰苦的岗位，有的当上了班长、段长、车间主任。我在机关五年，也常组织人下车间劳动，可难以看见大家“下架子”干活的场面，多半流于形式。我没能结交一个能一起痛快喝酒、痛快干活的朋友，以致影响了我的角色转换，我相处的朋友仍然是那些与我一起挖提升机坑、一起搬运石头、一起抢救水泥、一起喝酒看足球赛的朋友，直到工厂破产各奔东西，我们才没能集中一起喝酒。十多年过去，当我听说程健想同我喝酒时，我再次感到“酒精燃烧的岁月”是那么美好，令人感念，真想把当年的队友们喊到一起，来个一醉方休。

栏目主持：耿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