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腾瑶 严峻
(彭腾瑶:四川理工学院外语学院。研究方向:英美文学。严峻:四川理工学院外语学院。)
乔丹.贝克是作家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塑造的多位爵士乐时代新潮女性之一。她是新潮女郎黛西的朋友,跟不能给她更多保障的姑妈住在一起。她是职业高尔夫球手,身姿挺得笔直像个男孩,运动员的硬身板比黛西强健得多。她凡事依靠自己,独挡一面,球手的生涯让她更早明白现实的残酷,所以她始终带着酷酷的微笑,看起来冷漠而高傲。
上世纪二十年代,女性不但获得了穿短裙,剪短发的自由,她们也涉足了了许多领域,其中一些人表现出超强的勇气和惊人的能力,受到众多新女性的崇拜和追捧。格特鲁德.埃德勒横渡英吉利海峡,打破了男性创造的世界记录,埃默里.欧哈特独自驾机飞越大西洋,乔丹身上或多或少有着她们的影子。黛西没有生存能力,像软弱飞不出去的金丝雀,而乔丹似乎是金丝笼外自己觅食的燕子,她似乎做到了黛西不敢想或敢想而不敢做的事,可是内里她却和黛西没有什么不同。十六岁的乔丹崇拜的黛西拥有了时代所追捧的财富和地位,是路易斯维尔最出风头的女子。成年后,黛西可以利用美貌,家庭的财富地位轻而易举的嫁入豪门,过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在日子。而乔丹则靠自己的努力竞争和职业生涯的成功才能换来生存之地。乔丹是羡慕黛西的,一直以来刻意模仿黛西。当回忆黛西的少女时代,她提到黛西穿的白衣服,开的是白色的跑车。这种白色所造成的高贵在少年乔丹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产生了对白色的青睐。书中她和黛西身着白衣,雪白的薄纱在风中飘舞,如同两个大气球在空中悬浮。而当同尼克和盖茨比拜访黛西时,黛西的女儿说了句:“乔丹阿姨也穿了件白衣服。”乔丹向往和追求黛西般的生活。她青春貌美,可是特有的成长环境使她无法拥有黛西的风情万种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注定她只能暗自羡慕黛西却无法走黛西同样的路。没有先天的财富地位,她唯一的路便是竞争。没有什么比运动生涯更能让人深切而频繁的体会竞争的残酷。所以一路走来,乔丹也比黛西经历得多,老成得多。这是生活和运动生涯赐予乔丹的,黛西这朵温室的玫瑰很难学得会。在迈向理想之路上,她所身处的境地以及她选择的运动生涯都注定她别无选择,身姿要硬硬的,坚挺得像军校学生,仿佛随时要去抗争到底。她不能也不会像黛西一样把早年的梦一年又一年地还藏在心里,她只能朝着目标勇往直前,而没有黛西所固有的感性与缠绵。在这一点上说,乔丹是爵士乐时代求新路上的先行者,也是无数当代女性学习的楷模。
随着交往的加深,黛西对乔丹的影响已远不止对白色的喜好,日渐成熟的乔丹刻意的适应着她周围的一切,并按照周围的规则进行着有意的自我塑造。乔丹是聪明的,又是现实的。因为生活和竞争本身就是残酷现实,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幻。她心里认定只有不择手段才能离自己既定的目标更近些,和黛西一样周旋于上流社会,生活安逸,游刃有余。她生活在一个“对越轨行为不以为然的社会圈子里”,汤姆新婚不久就与女招待闹得满城风雨,其后也是对婚姻一再的背叛。黛西驾车肇事逃逸,汤姆夫妇推脱责任,借刀杀人。在这样的道德沦丧、堕落腐化的环境中,目睹众多的丑行劣迹,乔丹对这些卑劣行径已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在那个热得反常的下午,盖茨比,黛西和汤姆之间彻底摊牌。汤姆当着黛西恶毒地揭穿了盖茨比的底(违法致富的私酒贩子),养尊处优的黛西吓得目瞪口呆,而见惯了不择手段,挣扎成长的乔丹却接受得平静而坦然,“开始在下巴上面让一件看不见可是引人入胜的东西保持平衡。”因为家庭出身的不利,一心要挤入上层社会的乔丹不能容许有任何对自己的不利存在,当所有人在酒会上肆意狂欢,放浪形骸时,乔丹对不喝酒却有这样一番评论:“在爱喝酒的人中间而自己不喝酒,那是很占便宜的,你可以守口如瓶,而且,你可以为你自己的小动作选择时机,等到别人都喝得烂醉,要么看不见要么不理会的时候再搞。”这当然不是洁身自好,而是深谙污浊社会后狡黠地自保。她对世人摆出的厌烦而高傲的面孔以及她特有的冷漠傲慢的微笑,也是用来掩盖被向往的社会排斥的隐隐恐惧和自卑,借此与之保持一定距离的武器。而这个精神家园满目疮痍的时代教会了乔丹对世间一切抱怀疑态度。为了保持一种优势地位,她的行动处处都有利己主义的印记。在赛场上她违背职业道德,将球从不利位置移开,最终却令球童也收回了自己的话,另一个见证人承认自己可能搞错了。在感情上她也无法忍受处于劣势,当与尼克分手时,也甩出已经和别人订了婚的谎言,来挽回感情失败被尼克甩掉的不利局面,扮演一贯的赛场赢家。她见惯了,也学会了在堕落时代得以生存的手段和伎俩,生活中像汤姆和黛西一样漫不经心,不负责任。她把借来的车不拉车篷停在雨里,然后随便扯个谎了事。也可以用极近的距离驾车从几个工人身边经过,擦掉工人上衣的纽扣,还辩称别人会躲开的,要双方不小心才能造成一次车祸。
乔丹身上已经体现了现代女性的独立性,她衣着轻便,无拘无束的参加各种活动,坚持经济独立,追求个性自由,却仍然将幸福的婚姻和家庭视为人生最好的选择。与黛西不同的是,她希望这种婚姻不会妨碍干涉她的独立,能让她走自己的路。乔丹已经明显意识到工作的不可替代。工作是自我实现的手段,是对个人价值的肯定。和众多现代女性一样,她梦想的是把事业和婚姻完美结合,在拥有稳定社会职业的同时拥有浪漫幸福的爱情和婚姻。她看到了汤姆的卑劣,黛西婚姻的痛苦,所以她在感情上选择看起来诚实可靠,坚守传统道德的尼克。她感觉到了尼克内心深处的道德坚贞,意识到与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才能走自己的路。可最终看似可以带给她安全感的尼克也认为女人的不诚实到了司空见惯的地步,无法容忍乔丹经济和意志上的独立而借口受不了乔丹的我行我素,漫不经心,最终弃乔丹而去。在男尊女卑的父权文化影响下,女性只是男性的陪衬,新女性要追求经济和个性独立,拥有平等的感情和可靠的婚姻可谓水底捞月,镜中摘花。乔丹是现实的,理智的,自然也深谙这个道理。她抢先抛出与人订婚的谎言,维护自己的尊严,坚强面对这个无爱的败局。但她比黛西更具自我意识,也更有反抗精神。在多年目睹黛西的痛苦婚姻之后,一旦得知盖茨比对黛西仍然一往情深,她毫不犹豫极力促成了黛西和盖茨比的重逢,理由就是黛西生活里也应当有些安慰。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却道出了她主动抗争和极力改变的心态,也道出了乔丹独立求新路上的感悟,她身处的时代,要拥有真正的爱情和幸福的家庭是种奢求。作为新旧夹缝中的新女性,她勇敢地喊出了第一声,走出了第一步,这是难能可贵的。
处于转型社会,乔丹的心灵很大程度上是扭曲变形的。乔丹也因漫不经心,不负责任和不择手段受到诸多谴责。“我正从一个地方向另一个地方走去,一半走在人行道上,一半走在草坪上。”描述自己的人生之旅时,乔丹是清醒的,她的求新之路既艰难也无奈。在这条路上她别无选择,注定要在道德良知与残酷现实中挣扎,就如水中之舟,风中之鸟在风浪中颠簸、扑腾。违背良知、践踏草坪,心有不忍,回归正途,逆流而上,无法生存。笼外的天空虽然很精彩,但也很无奈。乔丹就如初闯大自然中的弱鸟,一路躲避猛禽之口,虽刻意伪装仍危机四伏,身不由己,飞得异常艰难。菲茨杰拉德也借乔丹之口真实描绘了众多乔丹一般的新女郎的尴尬处境,两难境地,笔触客观,字里行间饱含不尽的同情和深沉的忧虑。
[1]鲍晓兰.《西方女性主义研究评介》,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5.
[2]刘慧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文学中男权意识的批判》,三联出版社,1995.
[3]吴建国.《菲茨杰拉德研究》,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2.
[4]菲茨杰拉德著.陈丽译.《夜色温柔》,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