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_李冠燕
(李冠燕,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现就职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菜根谭》说道:“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翻阅《名作欣赏》时,这句话在心中来回出现,对其由内而外的精美深以为意,转念又想这原是本然。
19世纪80年代,尼采在《快乐的知识》中宣告:上帝死了!从此,这种语式的声音便层出不穷,文学死了,诗人死了……1989年,天才的诗人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我们心爱的海子去了,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背影中,又留下怎样一个暮色苍茫的世界?也许,当伤痕文学的苦难蓝色已成天空般高远时,当诗歌那白衣飘飘的年代已如相片泛黄的时候,当被压抑多年的创作热情得以喷薄之后,今天的我们,行走在伴着浓重汽油味的风尘之中,越发呼吸艰难。我们的头颅渐渐低垂,但低下的可还是思想者的高贵吗?
而从另外一个意义上看,各种思潮的外衣慢慢褪去之后,留下的是一群赤裸的孩子。一群真正热爱文学的赤诚的孩子,奔跑在荒漠上,没有被各式思想的强风吹掉草帽,更不会被轻易贴上某种色彩标签。这是一个更加自由、自主、真实的年代。现世斑斓的诱惑也许会偶尔迷乱双眼,但真的能左右你我的脚步吗?不会。死掉的从不是我们热爱文学的虔诚之心。如毕星星《散文在21世纪——对话与独白》中所说:“当今文学的地位,远不能和20世纪80年代比。”但也透露了:中国文学并不能说已经跌到谷底,并没有死,真正的文学自有天地,扫落黄沙依旧是金。可以说,现在正是散文的春天。常说静水流深,散文以其平淡天真、质朴清新而流长。散文是一弯从更多人指尖淙淙淌过的清泉,能润泽和温暖更多人的心灵。它更真实,更易亲近。
《名作欣赏》像一个本色的文化人,以平和开放之心,包纳吸收了各类精粹的文字,又尽己所能,热情传播每个真诚而睿智的声音。栏目设置丰富,文章严谨而精彩,曲高又不失盎然情趣。文体多样,以散文、随笔为主,兼有诗歌、小说甚至艺术评论;视域不仅锁定国内,也关注国外;既不乏大家之作,更有新锐之声。
《古典丛谈》对经典的再解读,用韩羽的话讲是“开胃醒脾”,既折射出经典的“犹如北辰,亘古照耀”,也反映了一种态度:文学之美千年犹温,我们也因古典而浑厚。《张爱玲与香港大学》则更细腻地呈现出别样的张爱玲、香港及他们之间的情缘。张爱玲不仅“绝世而独立”,而且如《小团圆·前言》中所说,她还讲述着自己的“热情故事”,她令人相信“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陈忠实自不必说,《原下的日子》以“瘦硬苍劲、睿智淡泊”之风道出农民生生不息的坚忍,变迁的沧桑与痛楚,犹如黄土般苍凉,彰显出生命的力量。《荷花、香及其他》飘着各色香味而来,荷风、酒浓、茶清、檀幽,这是从容精致的生活态度,我们原来都是喜欢风月的。影评《狼藉人生》,让人从文字就落入松本清张《零的焦点》中的伤感,“谁的人生都是一片狼藉”,命运怎样将伤痛的柔弱打造成钢铁的决绝?
可以说,杂志中每一篇文章,都以独特的色彩闪耀和激发着新的光芒,去叩击每颗温情尚存的心灵,去追寻还未停下思索的脚步,去唤醒每个人的飘逸玄远之美。而这一切又是它的本然。一切艺术门类都是相通的,异象而同质,抛开外在的界定,所传达的是一种认同:真正的文人必定内心充盈、视野广阔,全因爱得深沉。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似在寒夜点燃支支烛火,也许热量有限,但这点点灯火将照亮每一个可能的人。《名作欣赏》就是这样一个汇聚光亮的天堂,保存、传递着热情的火种,以赤诚之心面对文学、生活及一切。在贫瘠的土壤里播下阳光,去长久地绽放春天。当然,这是一个遥远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