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叔湘先生的底色(下)

2012-08-15 00:42江苏姜广平
名作欣赏 2012年16期
关键词:语法汉语文本

/ 江苏_姜广平

作 者:姜广平,作家,文学评论家,教育学者。

把语法教活

吕叔湘对语文教育的意义,是赋予了语文一个最为基本的抓手。应该看到,从吕叔湘开始,语文教育被赋予了很多内涵。

最重要的是,在“语言修养”问题上,吕叔湘先生为其赋予了“语法意义”和“修辞意义”,从而使得中国人语言修养的修习方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如果一直以吕叔湘的思路进行语文教学,也许,我们的语文教育便不再有这种“少慢差费”的恶谥。至少,如果近几十年来以吕叔湘的思路进行语文教育改革,则语文的状况肯定是另一种情形。

《人民日报》在创刊六十周年之际曾发表过一篇文章《让党放心 让人民满意》,文章中谈到1951年初夏,新中国百废待兴,而就在这样的时候,《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让不少人觉得新奇的社论《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当日,《人民日报》开始连载语言学家吕叔湘和朱德熙合写的《语法修辞讲话》。由毛泽东执笔的社论这样说:“我们的学校无论小学、中学或大学都没有正式的内容完备的语法课程。”“正确地运用语言来表现思想,在今天,在共产党所领导的各项工作中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一时间,学语法、教语法、研究语法成了时尚。学校加了语法课,就连机关干部、工人、战士等,也以《语法修辞讲话》为教材,如饥似渴地琢磨起“主谓宾”来。这场规范中文表达的学习热潮,流布之广,力度之大,在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

《人民日报》对自己的定位是非常高的。而让这份报纸觉得非常骄傲的是,它可以作为“语文辅助教材”和“课外语文教科书”。

据这篇文章所说,早在西柏坡时期,《人民日报》就有“战地”副刊,改革开放后改为“大地”副刊,一直是《人民日报》的著名品牌,也是培育作家的摇篮,承载着引导社会文化潮流、培育人民健康审美情趣的任务。举凡萧乾的《万里赶羊》、杨朔的《东风第一枝》、刘白羽的《长江三日》、臧克家的谈诗专栏“学诗断想”、秦牧的小品,甚至包括记者的新闻报道,如刘衡的《妈妈教我放鸭子》……这些佳作被口传心诵,成了几代孩子的“课外语文教科书”。

值得注意的是,正如这篇文章中提到的,之所以能形成这样的格局,是与吕叔湘这样的语言学家的努力分不开的。吕叔湘先生以自己的语法研究,迎来了一个文字规范而清洁的时代。

吕叔湘后来回忆他与朱德熙先生合作的情形时说:“我当时在清华大学中文系教书,胡乔木在中宣部,邓拓是《人民日报》的总编。可能是乔木同志对当时报刊和文件上使用的文字混乱现象有意见,希望有人出来系统地讲一讲,使这种现象得到纠正……他先找到语言研究所的罗常培所长。罗常培征求了所里同志们的意见,认为承担不了,就回绝了。于是又找到叶圣陶,叶老又找我。当时我因母亲病故去上海了,大约耽搁了十几天。当我回到北京,叶老又来和我详细谈:这是乔木同志的意思,问我能否承担。我觉得这事不太好办。如果要在报纸上发表批评文章,那又讲什么呢?报刊上登载的文章中什么算语病?也没有个明确的范围,很难说死,但乔木同志又一定要有这么一个东西。我问叶老是不是可以约乔木同志当面谈谈。后来叶老和我去中南海和乔木同志谈了一次……谈完后我把这件事答应下来,但提出一个条件:请他和清华大学说一下,我暂时不上课了,还需要有个人同我合作。于是我和清华商量,请朱德熙先生给我帮忙。当时朱先生在清华大学任教,是我从几位教员中挑选的。朱先生原来担任的两门课减少一门,我的两门课就都停了。又请《人民日报》提供了资料,主要是他们不用的稿子,从中找毛病比较容易些,另外把我们自己在报刊上看到的材料也搜集起来。我们又请了中文系的一位书记(担任誊写工作的人,同现在的书记意思完全不同)利用业余时间帮我们抄卡片,一共搞了四盒子卡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单行本出了后,类似的书讲语法的,你一本,我一本,东一本,西一本,在两年之内就出了二十多本。我和朱先生也被人请去到处作报告。我从来没有在像剧场那么大的范围内作过报告或讲演,过去没这个经验。有一次被请到大华电影院去讲,我感到很拘束和苦恼。因为每次不能局限在某一个问题上讲,而要讲得比较全面,通俗、生动。”

在吕叔湘的回忆中,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必须提到,以见出像吕叔湘这样的语言学家与语言大师在文学界的反响。

吕叔湘先生说:“书出版后,我们送了一本给研究文学史的专家王瑶先生,请他提意见。过了些时候,我见到王先生,问他的意见。他说了五个字:‘还看得下去!’我听了很高兴,因为讲语言文字的书,让人能看得下去,就是很高的评价了。现在一些同志写的书往往让人看不下去。”

可见,这样的语言学家,并没有忽略文学人士的感觉。

当然,也许还会有人说,王瑶?文学史家,文学教授,肯定不是文学家。如是,则笔者真的无话可说了。

至此,我想表明我的一个论点:我们的语文为什么会出现“少慢差费”的情形?一是由于我们的语文课堂缺少了书声琅琅,二是我们即使拥有了书声琅琅的语文课堂,长此以往,我们则缺少了对那些优美文章的正确解读与解析。

现在,每一份语文试卷中,现代文阅读分析都极有可能成为学生的能力弱项,恰恰是每年的古文阅读题,学生都能够心到神知,可以获得不错的成绩。究其原因,恰恰是因为古文的文法比较具有确定性,而现代文的文无定法,使得我们的解释与剖析缺少了最起码的规定性。

最起码的规定性何在?

在我看来,无外乎形式与内容。而形式,牵涉到语法;内容,则具体到修辞。而在此基础上的辨思,又与逻辑相关。这几点,都曾是吕叔湘先生所极力主张的。然而,过去,我们在部颁教材的单元后面尚能读到的语法修辞知识短文,教学大纲中对语法与修辞的最起码的规定性要求,现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那时候,如1970年代末与1980年代初,高中语文教材还有逻辑学知识短文。

可是,现在,这些短文全都消失了。连同这些知识短文消失的,就是语文与修辞的内容,从中小学语文教学中悄然离开。而语法知识,似乎已经从语文教学里全面撤出。

当然,我国在《马氏文通》以前,没有系统的语法著作。古人讲章句,讲虚字,还没有想过语言的形式可分析、综合,也没有在这方面总结出一些规律。

也许,有人会说,语法学是19世纪末从西方引进来的,曹雪芹不懂语法,照样写出了伟大的《红楼梦》,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语法呢?鲁迅也不懂语法,并没有影响他成为伟大的作家。

诚然,因为是从西方引进过来的,不免有一段时间以模仿为主,难免有削足适履的毛病。但语法教学的意义,未可一日轻忽。

1898年马建忠引进西方语法写成中国第一部语法专著《马氏文通》,此后汉语语法研究逐渐被中国学者认识,语法教学也渐渐走入课堂。当然,将语法全面从教材里撤出,不是全无道理,一直到现在,汉语语法研究仍然或多或少地模仿着西方的语法,而没有找到真正符合汉语特点的汉语语法;语法教学,尤其是中学的语法教学,也没有找到真正符合中学生实际的、真正有助于提高中学生理解和运用祖国的语言文字能力的有效途径。

但是,在很长时间里,有“语法”附加内涵的“语文教学”,至少保持了教材与教学过程的语文味。

现在也有人在谈语文味的语文,甚至形成了“语文味流派”,然而究竟何谓语文味,则是连“语文味”的倡导者们都大多语焉不详。但在吕叔湘、朱德熙时代,由这些语言大师所营造的浓郁的语文味,由《咬文嚼字》那本杂志所引导的锤炼文字的严谨作风,至今都让人怀想不已。

至于语法建设过程中所出现的那种对文字的推敲与精细打磨,那又是多么令人动心的文化往事啊。

可以说,以语法撤出语文教材与教学范围为标志,语文水准形成了急剧下降的局面,再加上应试之风的盛行,语文教学更是雪上加霜。

我们这里探讨吕叔湘先生的底色,无疑是想为语文教学再度唤回语法修辞教学作一点努力。

现在,我们可以大致来回顾一下建国以来中学语法教学的有关情况。由于吕叔湘先生等语言学家和语文教育家的努力,语法进入教学体系。1956年的《初级中学汉语教学大纲(草案)》明确规定:汉语教学要“教给学生有关汉语的基本的科学知识,提高学生理解和运用汉语的能力”,“语法教学要使学生掌握各类词的意义和基本语法特点、各类句子的基本的结构规律,培养他们正确地分析词句和运用词句的能力”。至1963年,《中学语文教学大纲》进一步提出这样的观点:“教学语法、修辞、逻辑等知识,是培养阅读能力和写作能力的辅助手段。”

这里,其实隐含了一种语法教学的规定情境,即:确立语法体系中的教学语法。这就为汉语语法研究提供了正确的思路,同时也为教学体系作了进一步的界定。

“文革”以后,从1978年的大纲开始,语文学界逐渐把语法教学的目光转向实际运用。1990年的《全日制中学语文教学大纲(修订本)》提出:“语法要和课文结合起来教学,紧密联系学生听说读写实际,着重于运用。”

可以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教学的不断探索,人们对中学语法教学目的的认识也渐渐趋于实用,同时也渐趋于可以让学生在接受中运用,在运用中习得的思路。

也因此,很多有识之士都痛切地感到,作为中学语文教学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学语法教学不应该从教材与教学体系中剥离。而语法教学的目的应该服从于中学语文教学的总目标:指导学生正确理解和运用祖国的语言文字,提高他们实际的听说读写能力。在这个总目标下,中学语法教学必须提到必要性的层面上,这样,才能提高中学生实际理解和运用语言文字的能力,使中学生增进对母语的一些基本常识和最基本的结构规律的掌握水平,并进而培养学生的语文素养。正如有人所指出的:“在中学教语法不是为教语法而教语法,教语法完全是为提高学生理解和运用语言文字的实际能力服务的。”(胡明扬:《中学语法教学刍议》,《语文建设》1995年第4期)

教学语法体系其实是一种规范的语法体系,不仅是要作出规定,同时也是引导学生对语言规律进行探究,在此基础上,为净化祖国语言服务。

净化语言环境,其实,也应该是语文教学中的重要内容。然而,现在,与这个多元社会相应的是,语文教学中语言失范的现象比比皆是。网络语言对规范语言的侵害,流行语对生活用语的入侵,使得学生在学习语文时,无法形成对“语言暴力”的有效抵制。至于语言的语用色彩、语体色彩、感情色彩,可以说,现在的很多中学毕业生,都没有明晰的意识。这就形成了大多数中学生甚至是大学毕业生,连一个简单的通知都不会写,而政府公文体也开始呈现出语言失范、书面语与口头语混用等现象。

凡此,都说明缺少了语法教学,语文教学也就失去了对语言运用的指导意义。

人们应该清楚地记得,1956年到1958年,语文教学有过一段短暂分科的历史。中学教材分出《汉语》和《文学》两种课本。这种体面的二分法,却非常短促,在人们还没有形成感觉时,便宣告结束了。大部分人认为,《汉语》课本是按照《暂拟系统》编写的。1954年到1956年,中学试行汉语和文学分科教学。自马建忠引进西方语法,汉语语法就出现了各种不同的体系,所用术语也有很大分歧。这种情况给学习语法的人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但当时的语言学界,理论语法专著百花齐放,语法体系众说纷纭,而教学必须有一个统一的、能够被大家公认的、易教易学、学了管用的系统。为此,在教育部的领导下,在语言学界和广大教师的支持下,张志公开始主持草拟汉语教学语法系统的工作。当时确定了两个原则:一、尽可能地使这个系统能把几十年来我国语法学者的成就融汇起来;二、尽可能地使这个系统的内容(从立论到术语)是一般人特别是中学的语文教师比较熟悉的。根据上述原则,经过多次讨论、修改和试教,最后草拟成《暂拟汉语教学语法系统》,于1956年7月在青岛举行的全国语言学家语法座谈会上得到一致认可,作为编写中学《汉语》教科书的依据。

1987年以后的教材是按照《语法提要》编写的。1981年7月,全国语法和语法教学讨论会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友谊宫举行。参加这次会议的,既有吕叔湘、王力等一批语法学界的老前辈,也有一大批语法学界的后起之秀,还有来自高等院校和中学的教师代表,共一百多人。大家针对语法和语法教学的问题展开热烈的讨论和争辩,围绕如何建构一个新教学语法体系的问题各抒己见,建言献策,集思广益。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最后达成一个共识,即:《暂拟系统》沿用多年,现在应该弥补它的不足之处,修正它的不当之处,并吸收近年来语法学研究的比较成熟的成果,在此基础上制订出一个更完善的教学语法系统。会议还商定了修改的原则和要点。与会者一致同意委托人教社负责这个新教学语法系统的起草工作。讨论会结束后,在吕叔湘先生的亲自指导和张志公先生的亲自主持下开始起草工作。初稿出来后,吕叔湘先生亲自审阅修改,同时印发全国各地征求意见,并根据这些意见反复修改,最后定稿,定名为“中学教学语法系统提要”,于1984年报教育部有关部门批准颁布试用。“提要”是一个纲要性的文件,为了帮助大家了解和熟悉它的具体内容,有关出版社把“提要”化整为零,分解成若干个小题目,组织一批专家学者分头撰文,汇集成一套“教学语法丛书”,对“提要”作详细的阐释。根据《语法提要》编写的教材提交使用后,反应并不怎么好。这固然是由于教师对新的语法教学体系不熟悉,但更主要地是由于教材内容烦琐,不适用,难教难学,学了用处不大。1990年《语文学习》上开展的关于“淡化语法”的大讨论,源头就在此。经过这次讨论,中学语法教学也引起了更多专家学者的注意。1990年,全国开始试行的九年义务教育初中语文教材,语法部分提取若干知识点,在练习中介绍,分散安排在一些讲读课文的后边。这套教材从1987年开始试验算起,一直用到现在,虽然也还存在着不足,但教育界对总体安排基本上持肯定态度。

1990年代后,一纲多本的语文建设,终于让语法教学彻底淡出中学语文课程。近二十年来,语文教学几乎是在没有语法扶持下的文本解读式教学。

字、词、句、章,语、修、逻、文,这些语文规定性的内容,最终,只剩下了“文学常识”之“文”。这样的语文,显然,已经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路子。

在这里,我们试图给出一种1954年那种分科方案的后续思路:语文学科仍然保持其严肃性与神圣性。在语文主体课程之外,不妨增设一些相关性课程。这些相关性课程,包括语法、修辞、逻辑和文学史。这些相关性课程也可以以选修的方式出现,同时,将语法、修辞、逻辑和文学史纳入其中,保持一种线性的延续性。

其实,这在语文学科建设中,不是没有先例。第八次新课改以前,语文科其实只是指狭义的阅读课,三年级以上的课程表上,总有两节语文课连排的情况。这一点,教育界人士都知道,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与约定,这两节语文课是给作文教学的。那么,既然可以为作文单设每周两节,为什么不可以再为我们刚刚提及的相关性课程单设每周一节呢?

第八次新课改以后,语文教学开始将西方现代文学批评中的一些方法引进来,这就是我们刚刚提及的文本解读,很多青年教师及高校学者,喜欢将这种文本解读说成是“文本细读”。文本细读源于20世纪西方文论中的一个重要流派——语义学,这一流派将语义分析作为文学批评的最基本的方法和手段,其中文本细读是语义学对文本进行解读的重要方法和显著特征。文本解读是一种大而化之的提法,事实上并不真正存在一种抽象的、普适的文本解读方法。文本解读总是具体的、实证的,诸如社会学解读、文化学解读、接受美学解读等等。课程教学语境下的“文本细读”是对语义学文本细读概念的一种借用,一种拿来主义式的活用,甚至是一种“盗用”。在文学批评的语境下,文本细读作为一种作品的研究方法,有其自身的规定性,其目的和旨归被牢牢锁定在文学批评上,它是为文学批评服务的。而到了课程教学的语境下,文本细读的服务对象则转移至阅读教学身上。此时的文本细读,从阅读教学出发,为了阅读教学,与阅读教学结伴同行。如是,文本细读则必然只是一种文本解读。其实,这里是需要厘清一些概念的。因为文本细读是英美新批评的一种批评方式,是否可以用于当代中国的语文教学,是值得商榷的事。

当然,话题看来已经扯远了。

笔者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进行这些历史回顾,其实,旨在唤醒人们的记忆,同时,也是提醒人们,吕叔湘先生等一代大师的努力如果到了我们这里完全断送掉,则是多么可惜的事。语文的文化建设,也是一种薪火传承的事业。上一代人的努力,不管怎么说,到我们这里,我们有守成的义务。当然,如何发扬光大,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

汉语语法,至今仍然存在着很多问题。这是不容回避的事实。但我们不能在拿来之后,又像倒洗澡水时连婴孩也都倒掉了一样。更何况,汉语语法建设,从马建忠先生开始到现在,有数代学人倾注了无穷的心力。忽略并舍弃这种努力,当然也无不可,但是,我们在忽略与舍弃后,拿出什么向前人交代,又拿出什么传承给后人呢?

“雪化了,就成了春天。”这是著名的语文公案。这样的句子,符合语法,但不符合逻辑。但是,有语文教师将这种诗意化的句子判成是病句。

“张三的儿子是张五的爸爸。”从语法分析角度讲,主干成了“儿子是爸爸”,这样的句子不符合逻辑,但没有句法错误。——当然,如果没有了语法,“句法错误”一说则没有了逻辑起点,也就不能成立。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然而,它们的意味在另一个角度。

所以,很多论者看到,汉语的语法、修辞和逻辑很多时候是结合在一起的,语言学界对此曾经有过很长时间的讨论。张志公先生曾多次谈过这个问题,他说:“把语法、修辞、逻辑综合起来研究很有意义。汉语本身,在运用中这种综合性很显著。传统的对偶是很好的说明……我们的语言综合性既然十分明显,那么,把语法、逻辑、修辞有关因素综合起来研究是可取的。”

张静先生也认为:中学语法教学应该“走理论密切联系实际、以语言应用为主的路子。也就是针对学生运用语言时存在的实际问题,以‘对不对’和‘好不好’为主线,建立一套语法、词汇、修辞相结合的综合运用体系”。看来,走结合的路子或许能使语法教学有所改观。

如此,吕叔湘的遗产,我们便可以充分地继承了。

而当我们将吕叔湘的底色再一次打进语文界时,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语文的春天将会到来。

吕叔湘先生说过:“50年代汉语课里语法教学的成绩不太好,很可能主要原因不在教材(当然不是说教材编得十分好)而在教法。那么应当怎么教呢?我认为应当把语法教活。”

把语法教活,语文也就会活起来。

那么,“少慢差费”则必将真正远离语文。

其实,“少慢差费”非止一日。自癸卯学制语文单独设科以来(建国前叫做国文或国语),鲁迅等人也早就指出,白话文革命非常迅速彻底,然而,教学却问题迭出,总是处于低迷状态。现在,应试教育甚嚣尘上,自然又使语文雪上加霜。然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语文有过短暂的复苏,有过鲜花盛开的可能。笔者说“鲜花盛开”而不言“百花齐放”,实在是不希望语文乱象纷呈。语文教学有其相对的规定性,而“百花齐放”则是语文学成之后的状况与局面。

而五六十年代的短暂复苏,我们不能不认为是吕叔湘等学人的功绩。看不到这一点,我们则会成为一种历史的虚无主义者。

语文将幸何如之!

吕叔湘先生是语文教育界的重要人物。他的名言是“教学教学,教别人学”,可以与叶圣陶的“教是为了不教”、“课文只不过是一些例子”相提并论、并驾齐驱。而吕叔湘先生的底色,则应该为更多的人所了解,吕叔湘先生最重要的著作有《中国文法要略》(三卷)、《近代汉语指代词》、《语法修辞讲话》(与朱德熙合著)、《汉语语法分析问题》、《汉语语法论文集(增订本)》等,他的民俗学翻译著作和《文言虚字》的影响更大,读者的得益更多,而其所主编的《现代汉语词典》则让全体中国人受惠良多。

吕叔湘主编的我国第一部语法词典《现代汉语八百词》具有语文教育的里程碑意义。这本书与他的《中国文法要略》(三卷)、《近代汉语指代词》、《语法修辞讲话》(与朱德熙合著)、《汉语语法分析问题》、《汉语语法论文集(增订本)》等形成了语文教育史上的高峰。吕叔湘先生关于中小学语文教学的论文论著,在我国传统语文教学思想的研究中,开创性地形成了系统的语文教学思想体系。这种教学思想体系,对于我们今天的语文教学及语文教学改革,仍然有着广泛的指导意义。

而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就,我想,这与他拥有两个世界是密不可分的。这一点,我们不应该忘记。

同样,我们也应该深得启发,一个语文教师,只有拥有自己的两个世界,并能在两个世界里形成回望与对话的关系,将两个世界打通,这样,他才能真正地拥有美丽的语文世界。

至此,我们还要重提《人民日报》上的一篇重要文章。

1978年3月16日是个非常平常的日子。然而,对语文界人士而言,这一天,却是一个不同一般的日子。这一天,吕叔湘先生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语文教学中两个迫切问题》。也许,人们现在对这两个迫切的问题倒不能说得周详,然而,吕先生在文中的一句话,却让很多语文人士体会到他的卓见与胆识:“中小学语文教学问题是个老问题,也是当前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问题。中小学语文教学效果很差,中学毕业生语文水平低,大家都知道,但是对于少、慢、差、费的严重程度,恐怕还认识不足……语文水平较好的学生,你要问他的经验,异口同声地说是得益于多读书。”吕叔湘先生的这篇文章切中了中小学语文教学存在的问题要害,并提出了改革中小学语文教学的重要课题——“提高语文教学的效率,用较少的时间取得较好的成绩。”

笔者之所以要再一次援引这句话,其实是想让更多误解并远离吕叔湘先生的人们知道,我们的语文改革,可能仍然要注意坚守与回望;同时也更要明了一点,作为一个语言大师,作为一个研究工具性学问的学者,吕叔湘先生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人们明白一个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所以,从纯粹意义上讲,吕叔湘先生与那些“学院派”学者不同,他始终关注着语言教学乃至语言文化与社会前途的问题。解放初期,党和政府需要一位语言学家站出来推动社会语言规范的时候,叶圣陶首先想到了吕叔湘。吕叔湘和朱德熙把精妙的语法原理通俗地化进对大众写作的指导中,凭借《人民日报》,《语法修辞讲话》掀起了全民学语法、学修辞的高潮。

同样是在《人民日报》发表的文章,人们是否能体认到吕叔湘先生的心曲,吕老的内心,是多么希望当年那样的全民学语法、学修辞的热潮再度出现啊!

那样,语文将幸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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