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部有关草原文化的影片,《永生羊》所体现的内容具有较重要的文化解读价值。从神话原型的角度解读文学作品,可以明晰文本的深层结构并有助于挖掘其文化内涵。西方一位文艺评论家曾说:“没有一部经典文学作品仅仅是由于它巧妙或写得不错而流芳百世的,它必须有几分普遍性,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可能含有原型的成分”[5]。作为一部有一定的文化内涵和艺术魅力的影片,电影《永生羊》无论从主题的深化还是人物塑造方面而言,都提供了神话原型的解读要素。鉴于上述原因,本文试图从神话原型的角度解读《永生羊》,通过分析影片中的人物原型和主题原型,阐释哈萨克人具有草原文化特征的民族心理,其具体表现为他们对人生的理解和对生命的哲学思考。
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是研究文学与神话等原始文化关系的文学批评模式,始于20世纪30年代的西方文学批评界。原型批评理论的代表人物是加拿大文艺理论 家 弗 莱(Northrop Frye), 其思想来源主要是瑞士心理学家荣格(Carl Gustav Jung)的 精 神分析学说和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James.G.Frazer)的人类学理论。荣格认为文艺创作的根源和动机来自人类的集体无意识(collective unconscious)。集体无意识经世代相传成为人们的一种心理经验。在史前阶段,人类初民认识自然的能力低下,自然界的万物便被赋予了神话的形式,其间包含有许多原始的意象。这些原始意象的不断重复就积淀成为“原型”(prototype),因此,“原型是人类原始经验的集结。”[6]弗莱认为神话是文学的结构因素,文学总的来说是“移位的神话(displacement)”[7],简而言之,文学是神话仪式的表现,是神话仪式的再生与复活,因而文学是人类经验的一部分,可以从文学艺术的发展中发现人类文化的发展轨迹。
潜藏在文学作品中的神话原型包罗万象。例如洪水、太阳、泥土等意象原型;母亲、父亲、智慧老人等人物原型;以及追寻、循环等有关主题的原型。本文将从人物原型和主题原型两个角度探寻电影《永生羊》涵盖的文化意蕴。
作为具有一定的宏观性和系统性的文学批评方法,神话原型批评把文学作品置于一个更大的文化背景中去考察,力求实现对作品深入的探究。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的人物原型是原型批评的重要内容。形形色色的人物身上承载着不同的人物原型。《永生羊》中乌库巴拉和莎拉是母亲原型的具体体现,而红脸老人则承载了智慧老人原型所特有的内涵。
依据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母亲原型是“太初之母或大地之母,象征着生育、温暖、保护、丰饶和生长。”在人类集体无意识中,母亲原型的原初意义源于母亲生殖、供养的基本特性,主要性格是包容、滋养和关怀,主要品质是母性关怀,是超越性的智慧和精神的升华[8]。荣格认为母亲是文艺创作中最常见的人物原型之一。在世界各民族文化传统中,都留存着有关母亲的原型形象,如西方的圣母玛利亚,东方的观音菩萨。在哈萨克族的创世神话迦萨甘的故事中,造物主迦萨甘用泥土创造了“母亲树”用来孕育“灵魂”,然后将“灵魂”置于小泥人之后,才能创造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在众多的母亲原型中,最具有重要地位的是母亲和祖母。在《永生羊》中,乌库巴拉和莎拉是母亲形象的典型体现,她们身上集中呈现了母亲原型所具有的特质。
少女时代的乌库巴拉是一个为追寻爱情而抗婚私奔的烈性女子。五年后她不幸守寡,还拉扯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在遭人诬陷受尽委屈后,爱情再一次降临了。但是改嫁使她失去了对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再婚后的生活虽然温馨而安宁,可没有孩子们在身边总使她怅然若失。虽然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可母性滋养呵护的天性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消失过。当凯斯泰尔抱回来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孤羊时,乌库巴拉把母性的关爱倾注在了它身上。她尝试了各种方法来喂养小羔羊,可都无济于事。最后连宽厚的凯斯泰尔都不胜其烦,叫吾库巴拉“不要瞎折腾了”。可是她却不离不弃,为了找个可以接纳它的母羊而怀抱着小羊羔艰难地跋涉在漫漫的风雪之中,直到筋疲力尽累倒在雪地里也没有松开怀里的羊羔。母性的情怀是深深地植根于母亲的内心之中的,不会因为分离而被阻断。它只可能被压抑,转化为不可抑制的痛苦,却不能被消除。再婚后的乌库巴拉是个贤慧的妻子,温顺的儿媳,还是个谦和的嫂子,她真心实意的操持着这个新家,并享受着它平淡却温暖的氛围。然而新组建的家庭,新身份的确立,无论是多么的美好却也不能弥补母亲这一身份的缺失,不能平息内心骨肉分离的煎熬,乌库巴拉的失落感终于演变为难以忍受的痛苦。最终,她告别了婆家只身踏上了寻子的道路。昔日的这个倔强任性的少女,初为人母时却无法抗拒母性的召唤,为了担负起养育孩子的重担甘愿放弃她曾经渴望的个人幸福。正如荣格所说“母婴关系是我们所知道的最深刻和最强烈的关系。”乌库巴拉的抉择凸显了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特质。
在为了拯救小孤羊不顾个人安危陷入风雪当中时;在每一次看到寻子的母驼被强行拉走时,乌库巴拉心中的凄楚只有莎拉最能体会,因为她也曾有过相似的经历。莎拉年轻守寡,虽然不乏像红脸老人那样对她暗恋多年的仰慕者,却为了孩子没有再婚,而是耗尽毕生的心血把他们抚养成人。红脸老人拜访莎拉时对她说:如今儿孙满堂,又有成群的牛羊,这一辈子应该别无他求了。红脸老人的话语实际上是对一位哈萨克母亲的最大的肯定。然而这一成就的背后却是一个女人一生的代价。正如她对乌库巴拉说的那样——“女人从来不是为自己活着的。”莎拉一生默默操劳、无私奉献,她用一辈子的牺牲换来了家庭的稳固和血脉的延续。因此当乌库巴拉万分为难地告诉她准备离开去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时,作为女人和母亲,莎拉对她的决定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只是担心她如何让新婚的丈夫接受这个决定。临终前,莎拉嘱咐凯斯泰尔以她的名义宰杀一只羊——另一个“阿克萨尔巴斯”,祈愿世界上所有的家庭不再遭受骨肉的分离,愿相爱的人们能够终生相守。
原型在原始古老贴近自然的环境中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在荣格的理论中土地、森林、流水等自然景观都是与母亲原型相对应的意象,“与生命本原、诞生、滋养、保护、繁衍、充裕相联系”[9],是母亲原型的隐喻。生活在如诗如画的大草原上的乌库巴拉和莎拉是大地母亲的化身,体现了母亲原型所具有的母性美德。作为家庭的核心和精神支柱,她们意志坚强,历经艰辛,勇于奉献,显示出了对家庭的维系和对子女的呵护。她们如同千百年来屹立在哈萨克草原上的草原母亲石像那样,无论风霜雨雪都纹丝不动地毅然挺立在那里,用宽广深沉的母爱呵护着一代代子孙儿女。乌库巴拉的牺牲是莎拉曾经做出过的选择,莎拉为儿女忙碌操劳的一生也是乌库巴拉必将历经的生命旅程。两人的经历结合在一起就是一位母亲的人生轨迹。她们的抉择印证了母爱最大的特性——无私性。乌库巴拉和莎拉身上呈现出的人类古老的伟大母亲原型特质唤起了广大观众的集体无意识,从而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tPA属于非典型的糜蛋白酶家族丝氨酸蛋白酶。通常,该家族蛋白酶(如糜蛋白酶原和胰蛋白酶原)以无活性或极微弱活性的单链形式被分泌,在单链分子N端高度保守的结构被水解之后蛋白才能被充分激活,而tPA与其他丝氨酸蛋白酶不同,其在单链时就可对纤溶酶原产生很好的活化作用,其断裂成2条链后分子活性才增加5~10倍[26-28]。
作为神话原型之一的智慧老人原型通常在民间故事中较为多见。顾名思义,智慧老人是智慧的化身。卡尔•荣格认为“智慧老人代表知识、思考、洞察、智慧、聪颖和直觉,此外还代表道德品质,如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每当主人公陷入无望和绝望的境地时,智慧老人总会出现”[10]。在作品中,智慧老人往往以配角的身份出现,他们在故事的关键时刻或主人公处于极端困惑的时候突然出现,赋于主人公力量或启示,然后又骤然隐去。
智慧老人原型在哈萨克文化中的具体体现是“阿克萨卡勒”的形象。“阿克萨卡勒”意为白胡子老人,他们德高望重明断是非,是智慧的化身。《永生羊》中的红脸老人就是一位部族中受人尊敬的“阿克萨卡勒”,是个具有哈萨克文化象征的智慧老人形象。当小哈力迷失在刻满图腾符号的岩画前时,他睿智的反问和爽朗的笑声消除了小哈力心中的困惑。紧接着,他将小孤羊交给了小哈力。远古的图腾,怀中的孤羊结合在一起不仅起到了开篇的作用,也象征性地点明了影片生命传承的主题。小哈力是女主人公乌库巴拉命运的讲述者,而红脸老人则是小哈力成长的见证人。在小哈力的成人仪式上,红脸老人作为呵护晚辈并为之祈福的长者出现。他兴致勃勃地跳起了黑熊舞,把庆祝活动推向了高潮。哈萨克人认为如果晚辈得到了“阿克萨卡勒”的祝福,他就会一生平安。红脸老人的出席因而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红脸老人第三次出现时小哈力已是个翩翩少年,他主动迎上前去为老人牵马。红脸老人表示出对他的赞许,并向他讲述了奶奶莎拉的故事。他解除了小哈力的困惑,为他的成长祈福并向他言传身教哈萨克人的道德价值观。
除此之外,作为莎拉的同龄人,红脸老人也目睹了莎拉坎坷的命运,是影片中唯一一个见证莎拉从结婚生子、年轻守寡到含辛茹苦养育儿女并为他们成家立业操劳一生的人物。影片正是通过他的讲述,交代了镜头语言没有展现的莎拉的前半生。同时,红脸老人的“阿克萨卡勒”这一智慧老人的身份,使得他对莎拉一生的评价具有公正性和权威性。因此红脸老人虽然只是以配角的身份出现,在影片中却起到了穿针引线和深化主题的重要作用。
主题原型作为一种隐性的存在,是原型批评的核心内容。通过对主题原型的提炼和阐释,可以突出作品深刻的内涵,从而深化对作品的理解。古今中外文学作品中的创世主题、英雄主题、报恩和复仇主题等等,都可以归结为主题原型的范畴。《永生羊》中的追寻主题、循环主题及成长主题反映了影片深刻的思想文化内涵,并在深深地打动观众心灵之余为他们提供了无限遐想的空间。
成长是个体生命的重要体验,是人生的必经阶段。成长不仅是从儿童到成年的过渡,即身体发育的生理过程,它更意味着心理的成熟直至最终获得社会身份认同的过程。成长主题在文学和影视作品中大量存在,如马克•吐温的成长小说《哈克贝力•费恩历险记》和系列影片《哈利•波特》。作品中主人公的成长往往会遵循类似的结构模式,即天真——考验与困惑——顿悟与成熟三个阶段,影片《永生羊》中的小哈力的成长就印证了这一模式。
小哈力在见证女主人公坎坷命运的过程中,也完成了自身从未成年人到成熟的社会人的转变。初次见到乌库巴拉时,小哈力还是个天真淘气的小男孩。他时而饶有兴致地观察乌库巴拉的一举一动,时而打趣凯斯泰尔叔叔的一片痴情,时而又近乎崇拜地围在花骑身边。他诵读着花骑给的阿拜诗选,身上披着爷爷生前的长袍,希望长大后成为像爷爷那样的阿肯(民间诗人),这时的小哈力天真活泼、无忧无虑,充满了对成长的期盼。奶奶莎拉看到了孙子对成长的渴望,不失时机的为他举办了简单的成人仪式。她为小哈力换上了新衣,减去了脑后的小辫,用点燃的松枝在他头上绕了几圈,以示消灾祈福。成人仪式的举行只是象征性地表明了未成年的孩子向成人的转变,但是真正的转变还必须经历一系列的考验与磨练。就在成人仪式后几天,乌库巴拉与花骑私奔了,小哈力家的羊群遭到了恶狼的袭击,与他相依相伴的萨尔巴斯也死了。突如其来的一系列打击是对小哈力的严峻考验,萨尔巴斯的死让他感受到了失去生命的痛苦,乌库巴拉的离去使他体会到了凯斯泰尔叔叔内心的伤痛。小哈力对生命和爱情的意义充满了困惑,无忧无虑的小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爱思索的少年。以后的几年间,少年哈力既感受到了叔叔和乌库巴拉的结合给家里带来的快乐,也目睹了失去孩子的母亲的苦楚。在影片接近尾声时,少年哈力再次来到了儿时作画的岩壁前。此刻的他惆怅万千:他既为乌库巴拉毅然返回以前的婆家承担养育两个孩子的行为感到欣慰,又不禁对她今后艰难的生活捏一把汗。同时他复杂的心境中还掺杂着对凯斯泰尔叔叔的同情以及自己对嫂子的依依不舍之情。然而当他深情地用手一遍遍触摸着矗立在眼前的岩画时,他顿时感悟到了岩画的启示——繁衍生息,养育儿女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不久后奶奶的与世长辞更使他意识到了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勇于牺牲自我去担负重任。在经历了天真——考验与困惑——顿悟与成熟这一完整的成长过程后,哈力完成了对自我的认知,具备了一个成熟的社会人所应有的责任感和承受意识。小哈力的成长从一个不同的侧面点明了影片传达出的关于生命意义的思考。
神话是对人类生存状况的深刻反映,表达了集体的恐惧和欲望。在远古时期,自然界四季交替、草木枯荣的循环模式给原始初民带来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他们试图通过神话解释对自然规律的迷惑不解甚至恐惧。因而生命和死亡构成了神话的重大主题,也成为了神话原型的母题(motif)之一。例如作为西方文明源头的《圣经》中,就有人们耳熟能详的有关耶稣死而复生的故事。《圣经》对西方文学的影响无法估量,西方众多文本中的生死主题都可以从中找到其原型。
顾名思义,影片《永生羊》的字面意义是可以永生的羊。羊是作品中反复出现的意象。对于世代从事畜牧业的哈萨克人,羊在他们的生活中有着不可替代的特殊地位。哈萨克人认为最为重要的“四畜”当中,羊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哈萨克人中历来就流传着“有羊的巴依是最富裕的巴依”之说[11]。羊不仅是生产和生活资料,还在哈萨克人情感世界中具有特殊的意义。哈萨克母亲会把心爱的孩子称作“我的小羊羔”。每逢有婚丧嫁娶等重大仪式或招待尊贵的宾客时,主人都要宰羊以示祝福、缅怀及敬意。因此,羊身上便承载了人们对生的憧憬和死的敬畏。电影《永生羊》的哈语片名是“阿克萨尔巴斯”(Aksarbas),这来自于片中的那只小孤羊的名字。“萨尔巴斯(sarbas)”是小哈力对小孤羊的昵称,类似于汉语中的“黄毛头”。这一称呼流露出哈力对小羊的疼爱。“阿克(ak)”意为“白色”,对于以游牧为生的哈萨克人来讲,白色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白色象征着乳汁,是神圣而又美好的。很多哈萨克人为孩子取名时,都偏爱以“阿克”开头的名字。例如“阿克江”、“阿克卓力”、“阿克马拉尔”等等。片名“阿克萨尔巴斯”不仅展示了哈萨克族的独特文化,也寄托了对“永生羊”精神不死,永远长存寓意的美好期望。
影片中,“你死不为罪过,我生不为挨饿,请原谅”这一句在宰牲仪式中的祷告词反映了哈萨克人意识中的“万物有灵”、“灵魂不灭”的观念。这缘于哈萨克人宗教信仰中的萨满教遗迹。伊斯兰教在公元9世纪传入哈萨克草原,到公元13世纪哈萨克人已经全部伊斯兰化[12]。然而,由于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萨满教依然对哈萨克人有根深蒂固的影响,以至于他们的伊斯兰教信仰有别于其他穆斯林民族。哈萨克人既信奉“毛拉”也认可“萨满”的存在,他们的信仰是伊斯兰教和萨满教的结合体。作为一种原始宗教,萨满教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他们认为动物和人一样,也有灵魂和感情。所以在宰杀动物之前必须向它道歉祈求宽恕,并感谢它正是它的死成全了自己的生。生孕育着死,死又重归于新生,生命就是在生死的交替中轮回。导演高峰在诠释永生羊的内涵时说:“人们悲欢离合时都会宰羊,羊承载着人们难以名状的情感。一只羊没了,而更多的羊在繁衍,一切都在轮回中,生生不息”[13]。
与羊的命运相对应的是人的命运。乌库巴拉所经历的坎坷实际上是重演了她的婆婆莎拉的命运,而莎拉的晚年生活则是她后半生的写照。两人的经历结合起来就是对哈萨克妇女一生的演绎。如此的命运在一代又一代的哈萨克妇女身上循环往复地上演着,如同自然界中春夏秋冬、日月星辰的循环交替,形成了一条生命的法则。《永生羊》结尾部分凝重悠远的画面进一步深化了生命轮回的主题。广袤的草原笼罩在乌云密布的苍空下,已经成家立业的哈力携妻儿赶着羊群辗转在转场的路上。新组建的家庭,摇篮里的婴儿,成群的羊构成了一幅永生不息的生命画卷。
追寻主题是西方文本叙事的一个源远流长的母题。从古希腊的伊阿宋历经艰险寻求金羊毛到约翰•米尔顿的《天路历程》直至象征着西方文明求索精神的典范之作《浮士德》,无不体现追寻主题。中国传统文学经典《西游记》讲述了唐僧师徒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求取真经的故事,也是一部有关追寻主题的力作。在哈萨克族的神话故事中关于追寻的主题也是比比皆是。故事中的英雄们往往为了寻找亲人、友谊或神奇的宝物远离故土,途中斩妖除怪,拯救百姓,最终既获得了追寻的对象又赢得百姓的爱戴。由此可见,追寻是人类历史长河中反复性的行为和心理欲望的概括化和抽象化。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无止无尽的追寻过程中。追寻的目的既可能是为获取金钱和荣誉,也可以是对爱情亲情等情感的诉求,或者是对生命真谛的探寻,追寻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精神动力。
影片《永生羊》中最为突出的追寻主题是女主人公乌库巴拉对爱情和亲情的追寻。这一主题的体现又总是和片中的动物有内在的关联。动物的命运是影片隐性的结构,动物的命运与主人公的命运息息相关,形成了对应关系。例如在一次狩猎中,花骑把乌库巴拉比作即将落入猎人掌心的小白鹿,使她认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就像那只无辜的小鹿,任人宰割。于是她选择了私奔来寻求真挚的爱情。就在他们出逃的那个晚上,狼群袭击了羊圈,萨尔巴斯死了。萨尔巴斯的死预示着乌库巴拉今后的命运也必将充满艰辛坎坷。五年后,花骑撒手人寰,留下了守寡的乌库巴拉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之后,她又被人诬陷通奸而受到了部落宗法的惩罚。当她改嫁给凯斯泰尔时又不得不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乌库巴拉悲剧性的命运在萨尔巴斯被恶狼咬死的那一刻已被注定。
在影片中,母驼寻找幼驼的举动呼应着乌库芭拉对亲情的追寻。乌库巴拉改嫁凯斯泰使她失去了对儿女的抚养权,母驼也因此和小骆驼分离。不同的是,母驼不必掩盖母性的真情流露,它可以无所顾忌凭着本能的驱使一次次返回去寻找自己的孩子,而乌库巴拉只能默默忍受思念的煎熬和离别的痛楚。每当听到幼驼的哀鸣,看到执着的母驼被强行从幼仔身边拉走的时候,她心中的苦痛却无法言说。直到亲眼目睹母驼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以寻求和幼驼的相守时,乌库巴拉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挣扎毅然踏上了寻亲的路途。乌库巴拉这位曾经抗婚出逃的烈性女子,如今却为了固守亲情承担养育子女的责任而舍弃再一次降临的爱情。
追寻的故事既是生命个体的故事,同时在整体上构成了人类的故事[14]。乌库巴拉的命运已超越了个体的经验,它代表了哈萨克妇女乃至全体妇女的命运。她对爱情和亲情的追寻体现了一个女人对纯真爱情的追求及其与生俱来的母性情怀和牺牲精神。
原型影响着人们的情感世界和思维表达方式,“是每一个人都具有的心理机制”[15]。作为人类集体无意识的积淀,原型普遍存在,它深深潜入人类记忆深处,并成为文学及各类艺术作品中反复运用的隐喻和象征。原型批评试图发现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各种意象、主题、人物类型及叙事结构,找出它们背后的基本形式。通过再现原型激发人类无意识中深藏的集体体验,引发人们的共鸣。当观众们为《永生羊》中女主人公体现出的伟大母爱而感动,陶醉于哈萨克人天人合一生存状态之中并对他们生命传承的理念而感触不已时,其实正应了荣格的分析:“一旦原型的情境发生,我们会突然获得一种不寻常的轻松感,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运载或超度。在一瞬间,我们不再是个人,而是整个族类,全人类的声音一起在我们心中回响”[16]。
[1][3]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美丽新疆美好新疆——电影《永生羊》创作谈”.新疆日报〔N〕.2010年11月3日
[2]Beer, Gillian.George Eliot.Brighton: The Harvester Press Limited,1986,25.
[4][13]贾晔,王炜.新疆广播电视报〔N〕.2010.
[5][9]威尔弗雷德•L•古尔灵.文学批评方法手册〔M〕.姚锦请等译 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8,241、220.
[6][10][15]Jung, Carl Gustav.The Archetypes and the Collective Unconscious.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68,220、160.
[7]Frye, Northope.Anatomy of Criticism.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1,118.
[8]梅新林.红楼梦的哲学精神〔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5.
[11]尼合迈德•蒙加尼.中国哈萨克族传统文化研究〔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7,7.
[12]苏北海.哈萨克族文化史〔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45.
[14]吴晓东.从卡夫卡到昆德拉:20世纪的小说和小说家〔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26.
[16]卡尔•荣格.心理与文学(M)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