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动画电影必定离不开鲜活的动画角色,它决定着一部动画电影的成败关键。中国妙趣横生的动画形象在六十年代曾被称为是具有中国鲜明特色的优秀动画形象,其真实自然的造型让人们叹为观止,同时这些成功的典范也是中国古典文艺美学在现代动画中的切实展现。自然美的动画形象不仅在角色的外在塑造上出人意料,更强调了其内外兼修,刚柔相济的特质。
在词意解释中,“自”指的是自己,非他因而自有;“然”指这样的状态。“自然”指非人为的或不做作,不拘束,不呆板,非勉强的一种状态。晚唐诗人司空图曾言:“妙造自然,伊谁与裁。”意为所谓 “自然”, 是不可能人为裁度的。这种美与好皆不是刻意描画得之,艺术作品往往如此,若是雕削取巧得过分便会失了作品本身的韵味。司空图在《绮丽》一篇中也曾提到:浓尽必枯,淡者屡深。意思是若是人为描画的绮丽往往都是一种外在的浓艳,而内中其实是很空虚的。外表看起来寥寥几笔,淡薄无味,其内里则常常是丰富而绮丽的。这亦是强调了自然无为的道理。我们国产动画片《山水情》正是体现了这样一种淡然却自然美十足的意境之美。《山水情》中的老琴师与少年无过多的衣饰点缀,环境亦无炫丽多姿的色彩描绘,整部动画片造型简约,几笔随意起伏的线条勾勒,令人回味无穷的意境便跃然银屏之上。
总体来看,我们可以看出自然美的审美内涵彰显为“情真意切”,是用心用情去描绘百态的人物,任何失准的描述都不能称之为自然。自然美强调的更多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艺术感觉,是一种简练的审美意识形态。
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今天的动画片之所以发展缓慢,是因为不像迪斯尼动画那样有着成熟的市场机制,因此需要商业化,产业化。而也有一部分动画片印证了这种说法。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将国外的市场运作方法学到了,我们的动画便会发展起来。但这种观点也造就了不同的误区:一是将动画的商业性凌驾于艺术性之上,导致动画的艺术性与自然美感严重缺失;二是导致越来越多的动画创作者不能正确的用平常心去衡量动画价值,丧失了原本真挚,高尚的审美爱美之心。如《宝莲灯》的导演高希希也曾客观的评价, “该片市场运作的价值比影片本身的艺术性更大一些。我们在这部影片中尽可能的将现代观众所喜欢的创作手段都运用进去了,而谈艺术功力确实与《大闹天宫》那样的经典之作有相当的距离。《宝莲灯》在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和人文精神的表现上都比较肤浅。”
我国古代的神话人物在诗学家的描述下给我们留下了无与伦比的艺术财富。在古典神话中诸多文学家对神话人物的描写不失真实巧妙,其虽有夸饰,但却言简意赅,饰穷其要。例如《楚辞•九歌•山鬼》中屈原对妙龄的山鬼的描写:“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意所思。”寥寥几笔便塑造出一个妙艳绝伦的神话人物,她披带着薛荔、女萝、石兰和杜衡,乘着赤豹拉的辛夷车,车上插着桂枝编织的旗,身边跟着长有花纹的花猫......强烈的神性和野性色彩被点缀得玲珑剔透,既有身披薛荔腰束女萝的静态美,又有含情流盼嫣然一笑的动态美,一个自然流畅的人物无须多加修饰便俏然而生。
在《哪咤传奇》这部动画作品中,山鬼这个形象首次作为动画人物形象出现。不论制作人有着怎样的考量与构想,《哪咤传奇》中山鬼的形象的塑造的确不尽如人意,与原作中美丽窈窕多情的山鬼形象相差甚远。或许这部动画面对的群众体为儿童居多的原因,其人物的形象塑造略显单薄与稚拙。没有将这一个富有传奇与神性的人物的自然美多加揣摩。但是在对人物进行动画创作的时候,或许我们更该多一点深入人物本身的美,抓住其本质的自然属性,多一些灵气妙趣,用心体味人物的人性美,创作出真正令观众心服口服的动画角色。而不应该片面的倚重市场,过多偏重儿童的思维认知。一个成功的人物形象,只要他契合了观众内心的审美认知,那么它应该是超越年龄,老少咸宜的。而这也才是真正的具有艺术性与自然美的人物造型。
理智分析来看,一个“不美不真”的角色经过商业化的层层包装真的能让人在心底心悦诚服么?诚然不是,时光总会滤去糟粕,留下精髓,能让人们反复记住低回吟诵的永远都是最真实最自然的文化璞玉。与其如此不如让我们回到“自然会妙”的返真境界,用真挚的心去感悟世界,描绘世界,多一些灵气妙趣,少一分矫揉造作,让时间检验真伪,让人心分辨美丑,或许比用繁多的商业渲染更来得有说服力。
动画角色是创作者想象力与创造力集结而成的成果,应该具备独特的个人属性与魅力,同艺术作品讲究个人风格一样,动画角色亦追求鲜明的风格特征。这不仅是从角色的表面反映出来的外在形貌,更是对文化底蕴的一种剖析与解读。反观我们中国今天的动画,人们从中看到的大多是被外来文化侵袭的山寨角色形象,不论是从角色的形态神色还是人物的穿着跑动,皆是大同小异的迪斯尼风或是日系风格。有人甚至认为这种路子是遵循了审美应追求“国际化”,“潮流化”。误将外国的美当作真正的美从而竞相模仿。像《我为歌狂》,里面的动画角色无一不是日本动漫人物的模样,这样的形象真的美吗?真的是具有我们自己的艺术性的动画片吗?我们并非毫无切入点,我们亦有可以借鉴学习的鲜明个性的艺术特色,回想一下我们国产的优秀动画片,《像九色鹿》、《哪咤闹海》、《三个和尚》等哪一部不是带有我们自己特点的动画片。或者学习老一辈对待动画片的孜孜不倦的认真探索精神才是我们最好的“模仿”之路。
从艺术史的角度看, 艺术往往是从模仿开始,但“有价值的模仿是艺术成长阶段的必经之路”。[1]笔者并不排斥从模仿中得到经验,但一味地全盘模仿就不可取。我们有丰富灿烂的古文化,在众多口耳相传的经典神话人物角色中,难道我们就不能集我们国人的智慧创作出属于我们自己的“花木兰”、“功夫熊猫”来么?模仿虽不失为一条可取的捷径,但融会贯通,取别人之长补己之短才是令我们攀上一座顶峰的最佳途径。
自然美的角色塑造是一种对民族精神文化的理解与掌握。同时自然美的角色也是一种从外形到内在的审美意识。中国的动画角色多游走于刻意模仿的线路,少了许多人物性格的自然流露。司空图说,“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任何角色都该是不被强力所得的自然之真。遵循这样的思想,我们的动画角色才会是天然去雕饰的大气之美。我国六七十年代的动画之所以能够独领风骚,正是源于动画艺术家秉承了中国传统艺术审美的“情真意切”,“体素储洁”的返真追求,结合丰富夸张的童真意趣,更不以沽名钓誉为目的,用最自然素朴的心态创作出令世人震惊的有着中国浓厚底蕴与风采的精致造型。由此可见,我们必须沿袭最本质的民族神韵与文化精神,才能造就出自然且美的动画角色。
注释
[1]曹汝平,虽美非秀:中国动画角色形象塑造的当代遗落,电影评介,2010年第一期
[1]杜黎均,二十四诗品译注评析,北京出版社出版年: 1988
[2]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北京:中华书局.1988.
[3]尹岩.动画电影中的“中国学派”.当代电影.1988(6):71-79.
[4](法)丹纳著、傅雷译.艺术哲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19
[5]曹汝平,虽美非秀:中国动画角色形象塑造的当代遗落,电影评介,2010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