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吕天玲
雷洋洲,为盈田村而生
□ 本刊记者 吕天玲
雷洋洲,陕西省渭南市临渭区盈田村支书。任村支书的三十五年里,除了外出开会,他总是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看早间新闻,6点半准时开始绕村晨跑,顺便了解村情动态,风雨无阻。
花甲之年,雷洋洲成了渭南市的风云人物。今年8月23日,刚从西安开会回村的晚上,陕西卫视就专题报道了这位来自基层的十八大代表,与此同时,陕西日报的头版也刊登了他的通讯。
他患过鼻咽癌,游走在生命边缘时,他考虑的还是村子里的事情。他也被人告过状,状纸甚至已经递交到了北京,但是他还是坐在他的位子上。村子里的老人说起他会掉下眼泪,但是也有年轻的群众背地里骂他不近人情。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他心里,只是不想愧对“村支书”这个称号。
2004年11月25日,太阳像往日那样懒洋洋地照在这个距离西安不到70公里的县级市,一切如常。接下来几天市里有例行检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不过,雷洋洲却不能像以前那样从容了。
“我感觉手不停的地发颤,胸闷,头也很晕,天旋地转的感觉。”说这话时,他的手不自觉掐着脖子,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
检查很快就有了结果——食道癌。这个结果让很多人吃惊,更让村民们不知所措。
“把书记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就在想,盈田村以后该走向哪里?”作为盈田村党支副书记,曹高利现在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无助。这个感觉,他当时只能隐藏在自己心底。
“其实我更急。”雷洋洲的眼睛看向远方,用十分平静的语气描述那段日子。“我让人给村民们带去一句话——‘只要能睁开眼,我就不会停下’。”
这句话其实不仅是要告诉盈田村的村民,更是支撑着雷洋洲自己。他渴望赶紧回去,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个花了他大半辈子心血的地方。
手术后雷洋洲的体重骤然下降了近20公斤,瞅着直线下降的体重计指数,雷洋洲喃喃说,“化疗怎么像吃我的肉呢!”从此他不肯再上那台人体秤。
妻子、孩子和同事们都不忍心说,假装看不见,实际上雷洋洲已经是骨瘦如柴了。往日合体的米色西服此刻已变得空空荡荡,一米八的个子,仿佛只剩下了顽强挺立着的骨架。
化疗一个月,雷洋洲就坚持出院了,执意要回盈田村。看着村民们一个个泪眼婆娑的样子,雷洋洲说,“我离不开大家,离不开盈田。”
其实雷洋洲心里很清楚,手术后危险期还有三年,过后才能下“是否恢复”的定论。在这三年中,医生反复嘱咐他需要静养。而雷洋洲,却把工作当成了“静养”。
“在家里,我可能有点大男子主义。”说到家庭,雷洋洲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妻子,尤其是将妻子第一个推上节育手术台,让他一直觉得愧疚。
“我也是没有办法。”那时候,工作真的无法进行下去。回到家里,雷洋洲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希望能获得她的支持和理解。谁知道,换来的是妻子冷冰冰的一句话:“实在不行,你别当这个领导了。”
“咋这样说话哩,你不去我去!”雷洋洲现在想起自己那个小伎俩仍然觉得不好意思,“她担心我去,所以就自己去了。”这一去就带动了全乡一百二十多名妇女。
第一个上节育手术台,第一个拆自家房屋。村里的老人有时候会说,雷洋洲有点傻,做事情一点都不知道考虑自己,甚至有时候还敢得罪“上面的”领导。
有一次,村上选组长,雷洋洲竟然接到了省里某领导的电话,给他推荐人选。他坚定地说,原则之下的人情可以考虑,违反原则的事情坚决不行。
“他咋能这样对待上面的领导?”村里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刘连枝对雷洋洲的做事风格很担忧。
雷洋洲对重阳节分外重视。每年的重阳节他都要把村里的老人集中起来,吃饭、看秦腔大戏。
“我妈去年病重住院的时候,还说,‘赶快治好我,我还要回村里过重阳节哩’。”村民王秀珍的儿子回忆起去年母亲住院的日子仍然十分感慨,“她咋就那么惦记着重阳节呢?”
雷洋州在翻阅工作笔记。图/受访者提供
“本来我以为书记肯定回不来了。”王秀珍的儿子想。因为雷杨洲在重阳节前三天开车去了上海。那么远的地方,哪能说回来就回来。
然而,重阳节的前一天,下着大雨,雷洋洲竟然赶回盈田村了。“我要给老人过重阳节。”
一同去上海的一位王局长很不满,“想起重阳节就非要赶回来,下着大雨都要司机不停地开车。重阳节没有你还不过了?”
只有老人们知道,雷洋洲回来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这一天,凡是能起床的老人都要来村委会参加庆祝,和雷书记一起吃大餐,过一个属于自己的节日。
重阳节三天之后,王秀珍病逝。她临终时,对儿子说,“没有遗憾”。
雷洋洲也曾经惹火了村民。
2002年,渭南师范学院开始征地搬迁,新校址选在了朝阳大街南段,第一期就从盈田村征用了200亩地,征地款达1900万元。心急的村民有的已经开始筹划分到钱后怎么享受。
“不能分!”雷洋洲的这一句话在村子里炸了锅。有的村民甚至说,以前真是看错了这个书记,原来关键时刻还是为自己着想,想独吞了这笔钱。
“我帮你们算笔账。”雷洋洲告诉村民,他希望能把这笔资金继续投资滚动发展。
当他给村民扳起指头一笔笔算了总投资、收回成本以及后期利润三笔账时,越来越多的村民拿起手中的笔签了同意书。
不过,四组组长李亚鹏还是心存担忧,他的理由是投资虽好,但收回成本遥遥无期。
这个时候,雷洋洲把家长作风拿了出来。不同意也要干。“错失机遇,对大多数群众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现在,每个村民每年春节都会准时拿到2000元的投资收益。当他们看着有些被征地村已经把集体的资金分光吃净,村民生活无望、致富无门的现状,大家才真正理解了雷洋洲,“打心眼里服他”。
除了佩服他,雷洋洲身边的工作人员有的至今不理解他。“他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爱好。”每天刻板不变的作息时间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最大的休闲就是晚上吃完饭有时候去看秦腔,还是在路边表演的那种。”
其实,“雷书记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多陪陪孙子。”雷洋洲的朋友总是为他的两个孙子“鸣不平”,每天忙于工作的他很少有时间做好“爷爷”这份工作。
正说着,雷洋洲六岁的小孙子打来电话。“爷爷现在很忙,工作完了给你打电话。”放下电话,雷洋洲开心地笑了。
□ 编辑 张子琦 □ 美编 阎 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