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陈沙沙 刘芯邑
民办幼儿园的新困惑
□ 本刊记者 陈沙沙 刘芯邑
多年来,民办幼儿园不仅起到公办园的补充作用,更在市场化的考验下,成为促进中国学前教育发展的“鲶鱼”。然而,在大多数人看来,民办园似乎成了无往不利的吸金器。近日,记者走访多家民办幼儿园,发现其生存现状正在发生改变。
紧锁的正门,散落的教具,曾经被孩子们肆意涂鸦的课桌,现已蒙上了一层浮尘。本应和小伙伴们嬉戏玩耍的小郝特,在课桌上写下“我爱幼儿园”几个大字。
至今为止,郝特还在好奇,“放假那么久了,怎么还不上课?”
8月25日,已停止运营半月有余的北京回龙观地区欢乐堡幼儿园一片寂静。偶有前来打听消息的家长与滞留的教师聚在一起,讨论着负债累累的园所和孩子们的去向。
“园长已拖欠我们2个多月的工资了。”因为等待复课无果,幼师苗苗和同事们已经开始寻找新的工作。
记者了解到,欢乐堡的债务主要来自四方:拖欠物业127万元房租、退还家长约80万元缴费(学前班预收年费、押金)、拖欠教职工约17万元工资、其他欠款16万元。
回忆起5年的办园经历,园长张红兵感到心力交瘁。2006年底,一位投资商找到张红兵,希望利用她“蒙氏”幼儿教育的研究经验,开办幼儿园。
找好教师、置办家具后,投资方突然退出。她只得借款30万元,于2007年自行办起了欢乐堡。“房租、装修费的欠款是2009年底开始陆续还的。”
“从2007年开园,欢乐堡的收费标准按照满员配置275个孩子的成本核算,月缴费1380元/人,现在涨到1680元/人(含保教费、伙食费)。”谈到为何负债,张红兵进一步解释到,“如果生源满员,欢乐堡的利润率可达11%-13%。但是,我们从来就没招到275个孩子。”
据悉,虽然幼儿数目一直有起伏,但该园的幼儿数量平均在120人左右,按照每人每月1500元的托费来算,月入18万元左右。除去每月约9万元的房租、8万元的职工工资,再加上伙食、水电等日常开销,幼儿园结余甚少。
“属于小区配套的幼儿园,房租只有二三十万,最便宜的是每年19万。而欢乐堡是每年100万,而且是商业用电用水。”说到在商业用地上办园与在教育用地上办园的成本差异,张红兵对小区配套园羡慕不已。
如此算来,欢乐堡的经营状况可谓捉襟见肘。今年6月底,她原本打算预收学前班的年费还掉一部分房租欠款,但最终没有撑过去。
这笔约50万元的预收年费,随着欢乐堡财务“窟窿”的曝光,瓦解了家长们的信任底线。“诈骗”、“还我血汗钱”的声讨,让张红兵始料未及,更让欢乐堡轰然“倒塌”。
被猜测的高利润、单一的收入来源、高额的场地租金,不仅是欢乐堡的“先天不足”,也是北京众多民办园发展的“掣肘之痛”。
官方数据显示,2011年北京市幼儿园1305所,其中民办幼儿园508所,在园儿童约10万人。
除此之外,业内人士透露,还存在有约2000所非注册民办园(自办园)。《民生周刊》调查发现,占据学前教育半壁江山的民办园,其收费标准不一,且差距明显。
创办于1982年的丰台区北大地西区幼儿园,2010年由街道办性质转为纯民办。该园崔园长介绍,改制之后,每名幼儿入托费为1200元/月、伙食费350元/月。“也许大家都不信,去年我们的纯利是2万元。”
然而,这一稍显“悲惨”的数据,在红黄蓝双语幼儿园则截然不同。作为中高端民办园的代表,红黄蓝在京共有15家分园,其中普通班收费为3500元/月—4000元/月,国际班可达5500元/月。
红黄蓝负责品牌加盟的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从全国80余家红黄蓝幼儿园来看,投资回报率为36%—42%。”
民办园是不是“暴利”,恐怕难有定论。二十一世纪实验幼儿园园长、北京市政协委员朱敏对《民生周刊》坦言,“其实幼儿园的利润高不高,就要看它的收费超没超过3000元。”
3000元,这一节点的提出,是参考今年北京市价格主管部门成本调查队对49所公办幼儿园成本监审的结果。其结果显示,不含幼儿园建设成本,2011年每生平均支出为16588元,每生每月平均支出为1382元。
由于北京欢乐堡幼儿园的预收缴费始终没有退还,家长们拉起横幅进行声讨。图/陈沙沙
“成本不包含伙食费。如果每人收费2000元/月,幼儿园便能合理运作;如果收费3000元,则很容易达到25%的利润点。如果收费再高,利润就更高。”朱敏进一步判断,“在北京,2500—3000元的收费是比较正常的。”
此外,朱敏也强调,“民办园的收费标准是自行制定后,报教育、价格主管部门备案后实施,但最后的价格是否会高,完全由市场来评定。”
近年来,促进民办园发展的利好政策不绝于耳。2010年7月,《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出台,明确提出了“扶持规范的民办幼儿园,对城乡民办幼儿园给予多种形式的扶持和资助”。
北京市政府在发展公办园上的“大力”,让民办园倍感压力。北京市教委表示,在2015年前,北京将建设和改造600所幼儿园,政府办园比例将达到50%。
“实现政府办园比例达到50%,就意味着未来新增幼儿园90%以上是公办的,民办园参与小区配套园的竞标机会很少。”朱敏分析到。
对此,北京艾毅幼儿园总裁许尚杰接受媒体采访时曾感叹,以前房地产商建设好楼盘之后,对小区内建设何种幼儿园拥有推荐权,而现在教育部通过发放建设幼儿园的指标,来逐渐收回自主权。这显然大大增加了民办园“拿项目”的难度。
“运营成熟后,也想过‘复制’幼儿园,但没有场地。好地段的商业用地,每年房租就是几百万。”北京家·宝贝艺术幼儿园园长杨丽对此也深有感触,因为争取不到教育用地,家·宝贝开设分园的计划一直搁浅。
对于政策的变化,部分民办园负责人认为是“赤裸裸的不平等竞争”。
然而,公办园增多所带来的影响,并非只是生存空间上的“挤压”,还有吸引民办园的幼儿教师向公办园的流动。因为公办园幼教不仅工资较高、福利好,还有职称评定、退休金。如何招到并留住人才,成了民办园发展的又一大瓶颈。
事实上,这一区别一直存在,甚至渗透到幼教毕业生的择校观。
“北京幼师毕业的学生,就去丰台一幼、二幼等公办园实习。而我们民办园的新生教师,基本上来自丰台幼师、海淀幼师。”近年来,为了提高西区园的师资力量,崔园长开始奔赴河北石家庄招聘。
“这使民办幼儿园非常尴尬。即使努力去做团队建设、教师建设,但依旧改变不了教师流失的现状。”杨丽说道。
眼下,公办园的影响程度有多大、生源是否持续充足,已使北京市的民办园感到巨大的生存压力。部分受访者表示,接下来能够生存的将是有品牌知名度的民办园,但利润空间将大不如前。
“所以特色的办园理念、合理的价格定位,是民办园发展的两大方向。我们对教育的定位,是让更多的人能够上得起我们的幼儿园。”朱敏向记者介绍,早在2008年,就有业内人士预测,此后5年中国的学前教育要进行重新洗牌,“原因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