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
随着南京大学一百一十周年校庆的临近,各种活动相继启动,其中一项内容是:南大将在校庆前夕移植牛顿故乡林肯郡的苹果树枝。南大校庆办称,此事目前正在联络中,若进展顺利,牛顿苹果树将于一个月后现身南大仙林图书馆附近,届时,“砸中牛顿的苹果也将有可能砸中南大学生”。
当然,引进牛顿的苹果枝并非南京大学首创,早在2007年,天津大学校长龚克就曾剪下牛顿苹果树的枝条带回国内,并且为了保证成活,天津大学还制定出详细的扦插移植方案,请专家和园林工人将其嫁接到海棠砧木上,经过护理而嫁接成功。今年一月,由李嘉诚转赠给汕头大学的另外一根牛顿苹果树枝条落户汕头大学。同样,为确保移植成功,学校成立了牛顿苹果树项目小组,制定了《牛顿苹果树栽培工作计划》,派专人管理,模拟原产地的气候条件等等。
还有哪些内地大学引进了牛顿的苹果枝,我们不得而知,但揆情度理,估计有这种“创意”的大学还不少,因为我们颇有些人在这些雷人问题上特别有“灵感”,特别喜欢一哄而上。平心而论,大学引进牛顿的苹果枝,用意当然是很好的,无非是想以此来激励学子,沾沾大师的“仙气”,也用牛顿的苹果“砸”出几个大师泰斗级的人物。但这也很容易走进一个误区,引导我们看重的是牛顿被苹果砸中的一瞬,而忽略了他在此前的苦苦探寻,艰难思索;渴望的是奇迹的戏剧性发生,却不屑于为此付出长期艰辛的劳动。因而,总希望成功的路上有快捷方式可寻,有诀窍可觅,有阿里巴巴“芝麻开门”的咒语,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世界科学史上还有很多类似的动人神话,除了牛顿被苹果砸头发现万有引力定律外,还有阿基米德在泡澡时发现阿基米德定律,门捷列夫梦中发现化学元素周期表,瓦特看到水烧开后的壶盖而发明了蒸汽机等。这些神话是美丽的,但支撑着这些神话的是科学家们殚精竭虑的刻苦,水滴石穿的坚持,苦心孤诣的钻研,卧薪尝胆的坚忍。如果没有成功背后的这一切付出,就是头上被苹果一天砸十遍,天天泡在洗澡堂子里,终日沉浸梦乡而不醒,眼不眨地盯着开水壶,也不可能产生牛顿、阿基米德、门捷列夫、瓦特等科学巨匠。这也就是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的“三境界”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笑林广记》有个小段子,说是一个三流诗人,仰慕诗仙李白的“斗酒诗百篇”,自觉学诗不易,就学李白的豪饮,每日喝得醉醺醺的才去作诗。数月过去,问诗友:“我的诗近日学得可像诗仙?”诗友答曰:“不像诗仙李白,倒是很像酒仙刘伶。”同样道理,我们向科学大师看齐,以学界泰斗为楷模,关键是要向他们学科学精神,学治学态度,学创新思想,学坚韧作风,而不是学皮毛,学形式,学花架子,学雕虫小技。大学引进牛顿的苹果枝,或许也有其积极意义,但若不同时引进牛顿的科学精神和治学态度,就是满校园都长满牛顿的苹果树,学子脑袋一个个都被苹果砸出大包,恐怕也难培养出牛顿那样杰出的人才。
“牛顿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苹果枝。”牛顿苹果树来了,牛顿在哪里?
【原载2012年3月12日《大公报·大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