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饼 青桐粑

包光潜

麒麟畈的青桐和桑树比较少见，让我想不通——这可是江南常见的树种啊。幸运的是，我家枣树旁有一丛青桐，篱笆外也有一棵桑树。在我印象中，它们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因为每隔两年，青桐树就要砍伐一次，放到水塘里浸泡，使其青皮壳沤烂脱落，得到一层灰白色的青桐麻，用于编织麻绳；而桑树临近水稻田，生产队每年都要芟刈田边的杂草，桑树也就有意无意地被农工砍掉，祖母和母亲看见了也不责怪。不过，我倒觉得砍伐后的桑树，叶片肥大，最适合制作桑叶饼了。

桑叶饼是麒麟畈的绿色食品，制作工序并不复杂。采摘新生桑叶若干，用淡盐水稍许浸泡一段时间。再将木模子放在桑叶上，把发酵好的米粉面按压在内壁黏湿的木模中进行造型；然后除去木模，再置一片桑叶于上方，用细麻线十字型捆绑即可。这种捆绑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并非易事。弄不好，已经成型的米粉面就会变形，桑叶也被弄碎。待所有的桑叶饼定型后，最后要把它们放到密闭的蒸笼里蒸煮。

蒸出来的桑叶饼通体淡绿，娇嫩无比。掰开时，会散发出淡淡的桑叶的清香。这就是田园的味道。不过，我祖母制作桑叶饼略有不同。祖母采摘嫩桑叶时，连同新生的桑枝条一起剪取，一起用盐水浸泡。然后将部分嫩枝、嫩叶捣碎如泥，榨汁，滤渣，和米粉面至均匀。后面的步骤跟其他人家完全一样。应该说，祖母做的桑叶饼才是正宗的，虽然有点涩味，但余香留存齿间。如果单从色泽上来看，亦是十分诱人的，仿佛草色如烟的江南，淡淡的胭脂绿，宛若采桑女浅浅的微笑——你一定会想起“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的诗句来。

端午之后，告别了粽子，青桐粑就闪亮登场了。麒麟畈的青桐粑制作也很简单。村子里的几棵青桐经常光秃秃的，人们等着叶子快点生长呢。好在与桑叶比较，青桐叶子大，每家每户每做一次青桐粑，也只需二三片叶子即可。不过，采青桐叶子比采桑叶要麻烦多了。青桐的躯干青而光滑，极少生有枝节，攀爬不便。即便采摘再矮小的青桐树上的叶子，也要站在板凳上；大一点的青桐树，就需要架设木梯了。我曾经帮助祖母采摘青桐叶子时，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在无碍筋骨。

蒸青桐粑之前，先将清洗干净的青桐叶子铺置在蒸笼里，把稍许发酵后的米粉面做成的粑放在青桐叶子上，等蒸笼里的粑放满后，再盖上一二片青桐叶子，大火蒸制。

青桐叶蒸制的发粑，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青桐的香气。这种香气比较浓郁，保持时间也比较长久。特别是蒸笼屉里的青桐粑，口感鲜嫩、滑腻，含在嘴里酥软如糕，后若冰融。

随着麒麟畈的住房改造，村庄已经面貌全非。偶尔回乡，我再也看不到桑树和青桐了。我问母亲，还有人家蒸发粑吗？母亲说，哪个还找那个麻烦，想吃就到街上买呗。

母亲也时尚了，可童年时麒麟畈的桑叶饼和青桐粑我却是吃不到了。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