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秋
一份预定1月5日由五角大樓公布的美军战略利益评估报告,建议白宫放弃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战略,改采“1+”战略,即全力投入一场战争,同时干扰潜在的敌人。批评者说,这也许会诱使野心国家在美国卷入一场战争时,挑起另一场战乱。其实,财政困窘下能屈能伸是美国战略界的传统,明智的妥协比死撑面子更利于美国恢复生机。尼克松与中国媾和,从越南战场撤军,成全了北越,也撑大了苏联的胃口,最终让阿富汗战场埋葬了苏联帝国。
即便是被指为越战“始作俑者”的肯尼迪,也在古巴导弹危机期间一展妥协智慧:用对古巴海上封锁而不是入侵的方式,迫使赫鲁晓夫以宣布撤回在古42枚导弹,交换美同意不入侵古巴,并秘密撤回部署在土耳其和意大利的旧型号导弹。试想,如果美国在逼迫古巴附近苏联核导弹潜艇上浮时使用的是大威力的深弹,第三次世界大战恐怕早已是历史名词了。
不久前一名中国外交官谈到,不能简单地用“软”、“硬”来界定中国外交,斗争和妥协都不是外交的目的,而是方式和选项。但他一句“中国无意也无力在亚太排挤美国”却引来无数板砖,而其“智慧比拳头更重要”论,也招来“主权相让,国土被占,烽烟四起,群狼环伺,渔民被抓,渔船被扣。一味忍让,唾面自干,这算哪门子智慧?”的诘问。可见,不少国人把哲言“外交是妥协的艺术”单纯理解为“外交就是妥协”,而把“艺术”二字丢了。
外交“艺术”通常不是官僚系统的产物,当不时“求诸野”。而民间智慧五花八门,是否能宽容“天真、危险”的新思维,决定了“外交艺术”的想象空间。美国学界去年出现华府应该“放弃台湾”的论调,先是格拉瑟教授发文称,放弃台湾防务可能是让美国与中国大陆维持和平,避免恶性武力竞争的办法;大半年后,保罗·凯恩发文称,美国当以停止对台军售与援助、提前终止“协防台湾至2015年”的公报,换取中国“一笔勾销”目前所持美国公债。这些挑战美国现行法案的论说,得到主流媒体如《外交》双月刊和《纽约时报》的青睐,引发社会热议,正说明了外交艺术的生成是个不断试错的过程,需要海纳百川的机制。
未经公开辩论的密室政治,或许曾推开中美间紧闭的大门,但那是时势造英雄,不是英雄造时势。作为基辛格的门生,里根第三任国家安全助理麦克法兰曾异想天开,利用伊朗深陷“两伊战争”、急需先进武器的窘境,以出售数千枚美制导弹为筹码,试图与伊朗改革派握手言和,缔造震惊世界的外交奇迹。但麦克法兰不是基辛格,他秘密飞往战火纷飞的德黑兰,结果没有见到伊方任何高官。美方以军售为突破口的妥协外交遭受惨败,不但对释放被黎巴嫩真主党扣押的人质影响甚微,而且还在国会山引发了“尼加拉瓜军援门”的险恶风暴。
眼下阿富汗塔利班又在玩在外国设办事处、谈判“交换关押在关塔那摩之囚犯”的把戏,美国外交部门的回答很婉转:“如果这隶属于一个由阿富汗人倡导、并得到阿富汗人支持的进程,并且阿富汗政府认为这将发挥建设性作用的话,那么我们也将在其中发挥作用。”瞧,没有义正词严,也没有一厢情愿,进可攻退可守。所谓的外交妥协艺术,尽在只言片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