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里根”有点嫩

于英红

8月末在佛罗里达州坦帕市，美国共和党正式向远道而来的全国党代表们介绍今年11月大选的“罗姆尼-瑞安”组合。被视为4年或8年后竞选总统热门的新泽西州州长克里斯蒂作主旨演讲，两个南方州的女州长，以及罗姆尼的前竞争对手桑托勒姆等也作了发言。但外界最关心的是，“老面孔”罗姆尼半月前宣布的副手人选保罗·瑞安（Paul Ryan），究竟能否担当大任。

年轻、保守、低知名度，是瑞安给人的第一印象。罗姆尼自己当过东北部小州（马萨诸塞州）的州长，理想的副手人选应是个州长或参议员，但居然选择了一个比他小23岁的众议员，这跟上届麦凯恩选择小他28岁的佩林“老少配”有得一比。而与前驻华大使洪博培曾效仿里根，在自由女神岛宣布进军白宫不同，瑞安是在核心的“小政府”理念上追随里根，并应用到国会审批预算的实践当中。只不过斗转星移，瑞安“保守财政政策工程师”的形象或许在共和党内受欢迎，但在党外，则是另一回事。

“可畏”后生

瑞安雀屏中选，名义上是罗姆尼与亲信和律师团队连续数周在波士顿竞选总部“挑灯遴选”的产物，实际上还是共和党高层为了焕发茶党派系的催票效应而不断催促罗姆尼的结果。

尽管罗姆尼为了营造副手出镜的轰动效应，要求瑞安瞒天过海，数日内来回奔波数个州份，最终在弗吉尼亚州上演“威斯康辛号”战舰旁的“誓师”秀，但其实，在巴克曼、佩里、凯恩、金里奇、桑托勒姆等相继大倒热灶后，瑞安就是右翼媒体、智库那里呼声最高的副手人选。前不久媒体之所以格外关注威斯康辛州锡克庙喋血案，就在于它发生在瑞安的选区。

瑞安家族数代在美国中北部的威斯康辛州从事营建工程，但他16岁时父亲因病去世。瑞安从俄亥俄州牛津市的迈阿密大学经济系毕业后，一面帮某家族企业做市场顾问，一面给某联邦参议员当助理。28岁时他首次当选国会众议员，连任7届至今已14年，是本届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主席。他的妻子詹娜生于政治家庭（她的姨夫当过南方一个州的州长），靠走读夜校拿了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的文凭，并且受家庭的影响，从事了一段时间游说工作。

瑞安与前后两任众议长佩洛西、博纳一样，也是天主教徒，但年轻气盛，想法大胆。2011年《国家》杂志对众议员进行保守程度排名，瑞安比众议院68%的同仁更加保守。他主张大砍社会福利经费，大削联邦政府对老人和贫民的医疗补助，全面改革现行预算结构。在成为副总统候选人后，这个“正派的、居家型男人”（奥巴马语）立马变成“罗姆尼首席攻击猛犬”，不仅狠批奥巴马“消费儿童，让他们前途无亮”，还讽刺奥巴马被中国当成“踩脚门垫”。而此前，瑞安一直谨慎对待有关惩罚中国的建议，曾在国会指责中国操纵汇率时投票反对。

罗姆尼挑选这一“可畏”后生，试图扭转针对自己不敢公布报税表的负面舆论并改变选战话题。但在副手人选的决定做出后，罗姆尼支持率未见大幅提升。只是在关键“摇摆州”（另3个是北卡罗来纳、佛罗里达、俄亥俄）之一的威斯康辛，奥巴马的领先幅度有所收窄。

担忧步欧洲后尘

尽管瑞安对罗姆尼总统大选的加分效应有限，但他在国会“对抗”奥巴马政府预算案的角色通过副总统候选人的身份放大，有助于共和党在11月国会选举中拿下参议院多数席位。

在题为《繁荣之路：美国复兴蓝图》的2013财年预算案中，瑞安指出奥巴马当选以来公共债务上升了4.5万亿美元，近4年债务累计增加70%。瑞安认为，政府支持的项目无休止地扩大，增加了健保费用，给财政造成沉重的负担。而政府越是大包大揽，那些处在政府支持项目之外的人就越是渴望政府支持，于是福利覆盖面只能继续扩大，这样终将耗竭财政，美国有一天会步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后尘。而“受债权国左右的国家将会无法保障其国民的繁荣和公众的自由权利，一个留给后代雪崩般债务的国家无法宣称其为世界上的道德高地”。

瑞安认为，有限政府才是有效率的政府，如果政府承担过多的任务，将会一样也干不好；理想的体制应是权力保留在州、地方、个人手中，而联邦政府的角色回归到保障每个美国人追求其生命、自由和幸福这些自然权利上来，创造一个更加适合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机会的环境。因此，政府的职责在于加强安全防卫，国防预算不能减少，同时应改革政府机构，减少政府扶持项目，致力于发展能源。鉴于高税收阻碍了经济发展活力，导致很多公司迁移海外，流失了工作机会，瑞安在预算案中提出，所得税不得超过25%，企业税率从35%降至25%。

对于争议最大的健保法案，瑞安版预算案提出，自2013年起，所有的医疗补助支付份额将会一次性分配给各州，各州额度将会根据人口增长和CPI增幅而增加，各州在设计其健保项目时保留有灵活性。更重要的是，国会应在2022年废止2010年健保法案的一些重要条款，这些条款包括：要求绝大多数合法的美国居民获得医保；医保补助覆盖收入低于联邦贫困线的非老年人；对给雇员缴纳健康保险的雇主提供税收减免；社区生活援助服务和长期护理保险计划等。此外，从2022年开始，给新参保人员提供一套新的体系，使之有资格获得支付券以购买私营机构的保险。支付券额度将会根据参保者收入情况有所不同，2%最富有的参保人将会获得30%的保险费支持，接下来的6%获得50%，余下的92%将获得全部保费支持。

公众对这份暂时无法变成法律的议案褒贬不一。《政治学家》杂志认为，大部分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持负面态度，尤其是74%的老年人反对（关键“摇摆州”之一佛罗里达有大量退休老人）。皮尤的调查显示，41%的受访者反对改革现行健保体系，36%的人支持。这份调查还显示，民主党人和独立人士对这份预算案了解越多，越倾向于持反对态度，而共和党人了解越多，越倾向于支持立场。奥巴马称，这份议案是“路人皆知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里根理念回归？

瑞安的美国复兴思路与1981～1989年在任的总统罗纳德·里根的理念类似，都认为要解决危机，政府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而问题恰恰在于政府自身；政府已经管得太多，挤压了地方和公民社会自我恢复的空间和活力。

瑞安非常注重把自己塑造成里根理念继承者的形象。2012年5月，瑞安在里根基金会与里根图书馆举办的一次论坛上发表演说，盛赞里根留下了宝贵的执政遗产，认为里根执政时期实行减税政策，减少商业管制，为企业减轻了包袱；削减联邦政府支持的大批社会福利项目，让地方、社区和家庭成为整个社会的中坚力量，从而也激发了民间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最终促成了经济复苏，增加了更多就业机会。

二人也都强调加强国家安全防卫的重要性。里根执政时期，启动了战略防御计划，加大对尖端武器研发的投入，从1980年代初每年5170亿美元迅速增長到超过1万亿美元，急剧飙升的军事开支导致联邦政府的赤字达到空前规模。瑞安如要实现自己提出的消除赤字目标，那么复制里根的发展理念可能无法导向这一结果。当然，也有议员认为，瑞安的财政保守立场是有选择性的，他担任议员期间的投票记录显示他支持了一系列增加赤字和政府开支的议案。

而且瑞安面对的是与里根当年截然不同的国际大环境。1980年代冷战的威胁让里根能够凝聚民主、共和两党的共同努力让联邦政府的关注重点从经济、社会稍微向军事领域倾斜，“天定命运”的使命感和“山巅之城”的自豪感也容易激发民间支持政府遏制苏联的发展战略。如今，冷战威胁不再，恐怖主义与冷战带来的威胁毕竟有别，而瑞安精心构筑的“美国复兴蓝图”却可能导致弱势群体脱离政府支持项目的覆盖范围，直接面临生存环境恶化。

当自由的理念经历了多次大大小小危机的洗礼后，自由还能否回归到美国建国之初那种政府撒手不管，任由社会自生自灭的境况？近年来各大调查机构的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公众倾向于认为政府加大对社会福利项目的投入是值得的。如此，则瑞安的执政梦将非常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