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磊
最近被一部美剧《新闻编辑室》吸引,因其编剧是大名鼎鼎的艾伦·索金,更因为这部电视剧跟我所从事着的职业相关。
电视剧的主人公威尔是一家电视台晚间新闻节目的王牌主播,在受够了电视业成为广告商向消费者推销商品的途径后,彻底改弦更张,决定带着自己的团队重塑新闻的神圣性。他们宣称:我们不是餐厅服务员,不会按照你要求的方式奉上新闻大餐。我们不再为了新闻而制造新闻,也不做只会陈述事实的机器。他们立志于要告诉愚昧的人,什么是真相、真理,要为这个国家和人民设定该讨论什么,以帮助它成为伟大的国家。
不过,当这样的理想投射到功利主义主导着的现实时,他们麻烦不断,不能报道老板儿子以及那些跟老板关系不错的议员们的丑闻;收视率大跌,广告商追上门来,观众被他们那些枯燥的政治新闻全吓跑了,没有人关心他们自认为重要的美国建国以来对经济冲击最大的新闻;当然,他们还必须跟自己的傲慢、偏见和浅薄作斗争,他们那些被爆棚的正义感冲昏了的头脑不断地傷害着新闻中的当事人。
艾伦·索金说,“这是个浪漫、理想化、有点拔高的新闻编辑室—这并不是纪录片。主人公是努力实现美好理想的人。他们的成败与否并不重要—这种理想才重要。”对被默多克们主宰了的新闻业,艾伦·索金一贯没有好话,在他看来,现实世界的新闻业里,连这种理想都早已不复存在了。
和很多从事着传媒业的人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沮丧于这种理想的丧失。但是,随着这部电视剧的深入演绎,我越来越疑惑起来:可怕的究竟是理想的丧失,还是理想本身?
威尔说,他要做的是一档精英新闻节目。他要教化人民,而不再去迎合他们,他要告诉他们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美德,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什么值得被关注,什么又该被丢入垃圾堆。
自从有了现代新闻业,严肃的新闻业者多半是有一些精英主义情结的,就如威尔这样。传播学中还有个名词“议程设置”,认为大众媒介不能决定人们对某一事件的具体看法,却可以通过提供信息和安排相关的议题左右人们的意见,新闻媒介提供给公众的是议程。
不过,媒体却极少反思,他们自身的选择又受到哪些因素影响?为什么会关注某些问题,而忽视另外一些问题?不管背后是资本还是别的压力,共通的东西则是新闻业者自身的浅薄与偏见,另外,在传播工具异常丰富的今天,不同媒体形态的充分竞争,让这场塑造与被塑造的游戏中,读者的口味越来越占据了上风。
种种情境,媒体的工具属性早已压倒了其价值属性,对此,传媒业者多半是感到悲哀的。但抛开这个行业,这或许才是一个正常社会所该有的面貌,媒体本来就不应该取得那么重要的位置,他们自我赋予的形象和使命,本来就滑稽可笑。
或许我们不能否认,社会是需要教化的,那些正义、善良、睿智等等美德当然需要更多地传递给人民,但新闻业再也不是那个最优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