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隆的选择

李蔚

双汇集团董事长万隆，或将铭记2011年的3 . 15消费者权益日。

当晚，央视新闻频道播出《“健美猪”真相》中，披露了河南济源双汇公司使用瘦肉精猪肉的事实：问题猪肉从河南出厂到抵达南京屠宰场过程中，一路凭借买来的“通行证”畅通无阻。

双汇是中国最大的肉类加工基地，与最为广泛的家庭日常生活相关，这样的丑闻意味着严峻的信誉危机。

正在北京参加全国“两会”的万隆得知消息，连夜飞回河南召开紧急会议。这个会一直开到清晨5:30。与此同时，国务院派出联合工作组赴河南督查，要求彻查“瘦肉精”案件，追究事故责任。

万人道歉大会

双汇大厦门前形似火腿的银色雕塑被称

为“一滴水”。每日早、中、晚饭后，万隆习惯于围绕着它缓步而行。2011年3月31日上午8时许，万隆像往常一样徐行漫步。

约一个半小时后，万隆换了装束，端坐在漯河市体育馆内的主席台前，召开双汇“万人职工大会”，漯河市政府领导、双汇全国各地员工代表、供货商、经销商、金融单位、投资机构应邀参加。双汇大厦、物流公司会议室、异地工厂会议室、肉制品事业部各销售大区会议室等地，设立了视频同步分会场。

这是“瘦肉精”事件后，万隆首次面对公众和利益相关方。

万隆操着浓重的河南腔第一个发言：“‘产品质量无小事，食品安全大如天，这句话我讲了十几年，央视十几分钟的报道，又给双汇全体员工上了一堂代价巨大的安全课。”

万隆说，双汇因“瘦肉精”事件的损失已超过121亿元。

会上，万隆向消费者道歉，并承诺双汇将对生猪屠宰逐头检测。

其后的媒体自由提问阶段不温不火。

在3月22日的内部会议上，双汇集团提出了“快速恢复销量”计划：“全力帮助客户做好市场启动工作，目标分成三个阶段：一是3月底将销量恢复到2000吨以上/天;二是到4月15日恢复到3500吨以上/天；三是到4月底恢复到5000吨以上/天，推动市场销售尽快步入正常轨道。”

这意味着，当时双汇集团销量至少下降了60%。

此前的3月21日，万隆首次面对媒体，接受《瞭望东方周刊》专访时说，关于应对舆论事件的能力，“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不是轻易能扳倒的”。

各界实地考察

2011年5月15日，中共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视察双汇，提出“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安以质为本，质以诚为根”的工作指针。

5月28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播出新闻，报道双汇集团如何完善食品检测体系，确保质量安全。

6月2日，双汇集团旗下子公司济源双汇复工。6月4日，《新民晚报》发表股评：双汇发展为何能在一片绿色中翻红？“危机虽然使一家企业遭遇重大冲击，但是，优秀的企业可以汲取教训，东山再起，股价自然也会回归”。

6月8日至7月12日间，双汇集团连续召开了20天的质量会议。这一系列的会议由万隆亲自主持。万隆说，双汇集团“对待问题猪的态度就像银行对待假币一样，严格监控，严厉处理”。

7月7日，《每日经济新闻》对20天质量会议进行了报道说，“消费者逐渐恢复信心”。

7月23日，人民网、中新社、新浪网、腾讯网、搜狐网等全国20多家媒体的50多名记者走进双汇，参观双汇生产线，与万隆零距离交流。

7月27日，中国文艺界名人参观了双汇生产线。

7月30日，《经济视点报》 “百家名企探营”之 “走进双汇”如期举行。来自河南本地成长型企业的董事长、总经理近30人“对话万隆”。

各界参观考察的效应很快显现，关于双汇的正面议论开始盖过质疑的声音。

也有万隆难以扭转的局面。

5月31日晚，双汇发展公告，因为“瘦肉精”事件，一些财务报告需要重新估算，所需工作时间较长，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公司重组的全部回复材料并报送证监会，申请延期报送。

直至今日，双汇仍未完成重组。根据双汇发展2012年1月16日发布的业绩预告，2011年净利润同比下滑49. 17%～52. 62%，下降原因系受2011年原辅材料成本大幅上升及“3·15”事件的影响。

万隆成长之路

万隆是土生土长的漯河人，出生于1940年，家境贫寒，高中还没毕业，就入伍成了一名铁道兵。复员后，进入漯河肉联厂，成为一名办事员，后升至办公室主任、副厂长。

1984年，国家取消了生猪统购统销的政策，肉联厂只得自找活路。各种公开信息说，当时漯河肉联厂的全部家当仅为一座3000吨的冷库、一座日加工500头生猪的车间和一座炼油坊，固定资产468万元，亏损580万元，在河南省10个国有肉联厂中排序倒数第一。

老厂长调走前，推荐当时的副厂长万隆出任代理厂长。从此，万隆开始了执掌双汇的生涯。双汇渐而成长为年产销售超500亿元的企业集团、中国最大的肉类供应商、肉类产量进入世界行业前三强。

万隆在双汇的时间至今已43年。在此期间，万隆经历了肉制品行业的起起落落，也获得了较多荣誉：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经营管理者、全国食品工业十大新闻人物、中国肉类十大功勋企业家、世界肉类协会理事、九届和十届全国人大代表等。

据称，万隆在上任时以“六亲不认”而闻名，一上台就换掉了所有的副厂长。

“头发少、头皮硬”

当时的肉联厂虽不盈利，但在计划经济年代也是“肥差”，偷肉的人特别多。

有报道说，万隆担任厂长以后，为扭转厂纪不严、纪律涣散的状况，制订了严格制度，对于偷盗企业财物者一律开除，哪怕是一根火腿肠：“过去偷也好，拿也好，咱不说了，从现在开始可要管管了！”

有人把肉装在雨靴里，还有女工把肉裹在衣服里，假装孕妇。万隆每天下班时站在大门口检查，曾一次开除15个人，小小的漯河为之震动。公安局长都来找他：“老万，你一次开除这么多人，要和我打个招呼啊。”

一位市领导的亲属也被开除，连说情的机会都不给，这位领导无奈地评价万隆：“头发少、头皮硬”。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双汇声名鹊起，万隆成为地方上举足轻重的人物。1996年漯河评选建市十周年为城市做出贡献的“十大功臣”，他排在首位。

双汇实行的是终身董事长制。坊间传说，“万隆在双汇说一不二”。万隆并不否认双汇存在“人治”：“在当时的国有企业，我认为‘人治是有效的。在国有企业没有建立新体制和完善的机制之前，如果没有‘人治，企业就完了。”

“卖双汇也不能卖老万”

万隆一生强硬。

90年代，万隆开始寻找外资。

1996年双汇食品城奠基，彼时有6个国家的16个公司参与投资，外方资本占69%，看似双汇失去了控股权，可每一个合资项目都由多家外资参与，每家外资都不是大股东。在组建的7家合资公司中，6家由双汇控股，万隆本人担任董事长。

1994年，双汇与香港华懋集团组建了“华懋双汇实业有限公司”。这是当时在国家工商局注册的全国肉类加工行业最大合资公司。

华懋董事长龚如心有“亚洲第一女富豪”之称，曾提出支付3个亿，改变双汇的商标，被万隆拒绝。

其后龚如心又提出扩大股权到50%以上，万隆不肯放弃控股权，两人当场闹翻。万隆放言，如果龚如心坚持增加股份，可以从双汇撤出。

双汇是华懋在内地投资回报率最好的一家，龚如心怎能放弃？万隆又一次赢了。

有当年参与过高盛入股双汇的人士评价说：“万隆想着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坚持去做成，这也是他的性格特点。

当年引入高盛有来自在各方面的阻力和异议，但最终各个关口都被他攻克下来了。”

万隆在公开场合表示，其实他在60岁的时候就想退休，曾尝试交过两次班，但都没有成功。

后由于投资者的进入，他被要求工作满一定的期限，漯河市委、市政府亦要求万隆任职终身董事长，并表示“卖双汇也不能卖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