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刮进山屯(外一篇)

2012-04-29 00:44:03郭宏文
鸭绿江 2012年1期
关键词:屯里草香太爷

郭宏文,男,1963年生,辽宁省葫芦岛市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现任葫芦岛市作家协会秘书长、葫芦岛市连山区作家协会主席。1983年以来,已在《读者》《散文选刊》《散文百家》《海燕·都市美文》《鸭绿江》《安徽文学》《福建文学》《辽河》《岁月》《芒种》《满族文学》《西部散文选刊》等数十家报刊上发表散文数百篇。作品屡次在全国散文征文大赛和散文评奖中获奖,并入选《中国当代散文大观》《新世纪精美散文随笔选》《散文百家十年精选》等多种散文选本。已出版散文集《山屯物事》和《山屯情愫》。

一阵风刮进山屯,一阵又一阵风刮进山屯。

刮进山屯的风,总让我琢磨不透。这风,不刮的时候,一点风丝都没有。可一旦刮起来,就一阵接着一阵,一阵强过一阵。

从南山顶上刮进来的风,都小姑娘一般扑脸地温和。这样的风刮进来,山屯就渐渐地有了春天的味道。这样的风刮着刮着,山屯就变得盛夏浓荫了。

从西北坡上刮进来的风,都小伙子一般蹦跳地爽快。这样的风刮进来,山屯就渐渐地有了秋天的成色。这样的风刮着刮着,山屯就变得寒冬凛冽了。

我想,南来的风一定起于江南的水乡,华润飘柔,轻盈灵秀。有了这样的风,山屯才会有春的萌发,夏的丰腴。而那北来的风一定起于北漠的荒原,刚毅直爽,粗犷奔放。有了这样的风,山屯才会有秋的沉实,冬的铿锵。

在屯口的大杨树下,我常常看见住在屯东头的四太爷望着南山顶和西山坡发呆。

四太爷是山屯里最好的庄稼把式,春种秋收,一年四季的各种农事,都被他完好地分解到二十四个时节的光阴里。山屯里,哪个时节要完成哪些农事,似乎都是四太爷发的话,似乎都是四太爷说了算。我想,四太爷的心目中,一定有一幅操持山屯农事的流程图。有时,他很武断地把日历牌上标出的时节提前几天,理由是:今年的节气来得早。也有时,他又很武断地把日历牌上标出的时节延迟几天,理由就当然变成了:今年的节气来得晚。也不知是咋回事,山屯人就是听四太爷的,他说节气来得早就来得早,他说节气来得晚就来得晚。他如果没这个本事,恐怕屯里的人也不会管他叫最好的庄稼把式。

为不听四太爷的话,山屯还真有人吃过亏。那年晚秋,井礼二爷家的片豆角长得正起劲,四太爷就早早地给井礼二爷下毛毛雨,让他把盛长着的片豆角早点摘下来,或晾干豆角,或腌咸豆角,说今年的秋霜来得早,别被秋霜打了。井礼二爷没在意。结果,过了两天山屯就下霜了,井礼二爷家的片豆角,都被打成了没用的烂豆角,心疼得井礼二爷直拍大腿。其实,四太爷是井礼二爷的亲爹。亲爹的话不听,吃亏怪谁啊?四太爷的话这么准,以我之见,印日历牌的人,真该把他请去当参谋,好对节气的时间做个校正。

四太爷为啥要望着南山顶和西山坡发呆呢?我想,四太爷的那种凝望,一定与刮风有关。他凝望的地方,都是风口,是山屯进风的大门。作为山屯里庄稼把式的头儿,四太爷是在祈望着风调而后雨顺吗?风不调就会雨不顺,雨不顺就会粮不丰,粮不丰就会食不饱,食不饱人就会不快乐,山屯就会不安宁。这些,一定盛在四太爷的心里。一向把时节掌控得恰到好处的四太爷,在南山顶和西山坡间的山屯里,就把不好风的脉象了?我想,肯定不会,风的脉象,或许就在四太爷眼神的深处。读懂了四太爷,也就把准了风的脉象。

一阵风刮进来是山屯人的幸事。山屯里长时间没有一阵风刮进来,声音就会僵硬,气息就会腐朽。夏天没风的时候,山屯人会烦躁地蹲在树下,拿着荆条棍,去捅树下的蚂蚁窝,拿勤劳觅食的蚂蚁们撒气。也会往东大地边的水泡子里,撇进一块石头,把在那里“咕呱”、“咕呱”叫着的青蛙们惊吓成一片寂静。也会祸害人一般从屯口的大柳树上砍下一堆的柳条,编成遮阳的帽圈戴在头上,扮副鬼脸掩烦闷。冬天没风的时候,山屯人走在雪地上,总觉得自己的气息软绵无力,没有喷薄而出的强势。东家西家的小丫小小们,会“叽叽喳喳”地汇合在北河套里,沿着冰面画出一阵“嘻嘻哈哈”的风来。大公鸡也停止了雄起的鸣叫,它知道,没风的时候,声音不会传得很远。

没风的时候,家家屋顶的炊烟也都无精打采的,没有了欢畅的神色。炊烟打蔫了,烟道就在哽咽。烟道哽咽着,灶台的火就肯定不欢实,这个时候,蹲在灶前的母亲,就得使着一把残破的笤帚,一个劲地扇着添柴的灶口。焦虑的神情,连贯的动作,可灶内的火苗依然零星,母亲总被熏得泪眼盈盈。家人一顿饭,母亲脸斑驳。这个时候,母亲最期盼的,就是刮来一阵风。

一阵风刮进来,一片树林才有了声音。林间,时而枝条喧闹,时而叶片妖娆。没有风的时候,每一棵树都寂寞成了一尊尊的雕塑。雕塑只是一种外在的造型,没有内在的思想。我想,没风时的樹,花喜鹊和其他的鸟们都不喜欢在那上边筑巢絮窝,它们一定会担心那树上没有飞翔的思想。

山屯里的青纱帐刮进一阵风来,那“沙沙”的脚步声,就打开了山屯人期盼的心门。心门开启,胸膛就豁亮起来。“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青纱帐青叶的味道淡淡而去,粮谷的味道姗姗而来。粮谷的味道很是沉实,在“沙沙”的生息中清晰而分明。我的父亲对这种“沙沙”近乎于痴迷,他甚至跑到西大地的石坝上,去倾听那种境界。回到院子里,把那把挂在堂屋窗棂上的弯把镰,在磨刀石上刷刷地蹭来蹭去,然后笑眯眯地用大拇指挡着刀刃。父亲的心里,一定堆起了好多好多的高粱红。

高粱穗在场院里变成纯净的高梁红,必须经过一阵风的淘洗。四太爷操持着一把木锨,把从高粱穗上用木磙子压下来的东西,逆着一阵风刮来的方向扬过去,红红的高粱粒就与高粱壳和其他碎末杂质自然地分开了。我知道,这就是山屯人所说的打场。山屯人忙碌了一大年,就是盼在场院里打场时有个好收成。打场的关键环节就是扬场。没有一阵风刮进来,什么样的庄稼把式,也唱不好扬场的戏。有时,四太爷拿着一把扬场用的木锨,无奈地等着,一直等着,比等待久旱后的一场甘霖还焦急。一阵风来了,四太爷就甩开膀子扬个心花怒放。

有时,我的母亲对一阵风的等待,不比四太爷扬场时的那种等待差。母亲把采来的蘑菇摆在荆条盖帘上的时候、把从山上挖来的药材摆在荆条盖帘上的时候、把蒸好的片豆角摆在荆条盖帘上的时候、把烀熟的地瓜崽摆在荆条盖帘上的时候、把切好的安梨片摆在荆条盖帘上的时候……都会用虔诚的眼神,期盼一阵风刮来。一阵又一阵的风,刮来了,母亲就望着荆条盖帘秘密地笑。在母亲的心里,一阵风才能帮她收获,帮她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没有一阵风刮进来,山屯里的树叶都不会风风光光地落下来。一片叶子在枝头飘扬着,吸收着阳光酿成的养料,然后再把养料输送给树的枝和干。无疑,叶子是树木长大成林的功臣。功臣凋零的时候,没有风的吹动,那是何等孤寂。一阵风刮进来,树叶们争相打开隐形的降落伞,然后离开枝条,在风的航道中,滑出一条美丽的曲线,悠悠地落在大地的肌肤中。也许,这是一次美丽的凤凰涅■,有一阵风刮进山屯的时候,它们已在另一棵树的枝头飘扬着身姿。

有时,我会在一个寒冬的夜晚,躺在被窝里,躺在母亲的身边,去倾听一阵风刮进山屯,去倾听一阵又一阵风刮进山屯来。看着窗户上的白纸呼啦啦地响着,我的脑海里,就有一阵风刮过来。我甚至看清风的身影,旋转着,携着尘土飞扬,一路狂奔而来。风声越大,我家窗子呼啦啦的声音就越大。我就感到躺在被窝里温暖,躺在母亲身边温暖,躺在家里温暖。我想,窗外,有一阵又一阵的风刮着,才会让家的温暖体现出应有的价值来。

在山屯里,一阵风其实是一杯酒,而另一阵风就是下酒的小菜。一杯酒难免有点烈性,但它能让你燃起激情来,能让你热血沸腾,能让你有所体悟,能让你良心发现。下酒的小菜无需太高的档次,也无需太多的花色,有滋味即可。有滋味,就可以享受到回味的幽远,就可以陶醉在清淡的纯美中。

一阵风刮进山屯,一阵又一阵的风刮进山屯,都是幸运的事。我真想到爷爷家里,拿两只青花瓷的酒杯,然后跑到我家的后山上。左手的一杯把一阵风的酒接下来,右手的一杯把一阵风小菜接下来,然后让一阵又一阵的风吹得我长发飘飘。我站在我家的后山之巅,饮着一阵风的酒香,品着一阵风的小菜香,我想,我就超过了四太爷,会把风的脉象,会像风一样改变山屯的春夏秋冬。

也许,一阵风又一阵风刮进山屯的时候,我都在迎接着它们。

多想咀嚼草的味道

我站在山屯的草地边,心情,像太阳一样温暖,像月亮一样明亮。草地里,风拍着葱绿和鲜嫩,溅起一波波草叶的欢欣,也扇起一股股草叶的清香。望着望着,心里悄然萌生一个强烈的念头:我想吃草。那鲜绿的草们,对我真是太有诱惑力了。有了吃草这样一个念头,我的食欲,就很快强烈起来,膨大起来。这种欲念,调动着我的视觉、我的嗅觉和我的味觉,全部进入兴奋状态,尤其让我的味觉系统腺孔大开,津液涌溢,难以自禁。

我想吃草。吃,总得讲究个吃法。我想在石槽边,像驴、马一样慢条斯理地吃;想在山坡上,像牛、羊一样狼吞虎咽地吃。我感觉,驴、马吃草,很有些边吃边品的意思,咀嚼得“咯吱咯吱”响,饥肠辘辘地咽下去,就可以直接进入胃肠消化了。而牛、羊吃草,程序就很复杂,看着也是明睁眼露地费事。或许,第一步该叫储藏准确些,囫囵吞枣地吃下去,吃得大肚溜圆。第二步才是消耗,闲暇时一口一口地倒嚼,眼睛眯着甚至闭着,腮有节奏地动着,悠哉游哉地品味着草香的幽远。

看驴、马、牛、羊吃相的时候,我曾好奇地盯着这些物们的腮,倾听着它们腮边的声响。这时,我的腮,也会时不时地动几下,伴着磨牙的声响,嘴里就像有了说不出的草香。我不知道直肠的驴、马们,还有倒嚼的牛、羊们,对草香的感觉是不是一样,可我,却对草的滋味,总是充满着丰富的幻想和无尽的期待。我曾学着牲畜们的吃相,细细地咀嚼婆婆丁和苦麻菜,细细地咀嚼杨树芽和榆树钱,我想,我咀嚼出的味道,也许就是草的滋味。

“寸草三刀,不喂料也上膘。”这是父亲跟我一起铡草时常说的一句话。我家曾养着一头黑褐色的骡子,父亲带着我,要经常铡草,给它准备饲料。有了那头骡子,我才知道什么叫“杂种”。骡子就是驴和马交配所生的,不能繁育后代。不能繁育后代,就被人们称为“杂种”。虽是杂种,但骡子的寿命长、体力大,最适合做畜力。有了这头骡子,我又知道公驴母马生的骡叫“驴骡”,耳朵长而大,公马母驴生的骡叫“马骡”,耳朵短而小;公骡又叫“叫骡”,母骡又叫“骒骡”。

我家的那头骡子是驴骡,而且是骒骡,模样长得好,性情也温顺。我知道它已经是杂种,没有找异性叫骡的机会,不能再生小骡子,就常常看着它发呆,看着它心生怜悯,就变着法地照顾它。它在我家,种地、拉车的活啥都干,是我们家不可缺少的帮手。可它吃的,除了极少量的高粱、苞米外,就是清一色的草料。我配合父亲,总是把喂骡子的草料铡得很短、很细,尽量达到“寸草三刀”的标准。我想,我们这样做,也算是对它最好的补偿和照顾吧。

吃着上好的草料,骡子神气得一天要打几次鼻喷。它打鼻喷的声音,大得我们全家人都能听到。打鼻喷,是骡子欢喜的一种宣泄。每天,父亲端着草筛子走到石槽前,骡子的耳朵、眼睛和鼻子,都像在表达着什么。我想,父亲一定懂得它的表达。或许,那头骡子,原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杂种,它只知道它需要草料,草香是它唯一的追求。它总是把父亲倒进石槽里的草料吃得干干净净,根毛不剩,并盼望石槽里到时候就能添进新的草料来。有香香的草,它就全力报答着它的主人。

山屯里所有的驴、马、牛、羊们,一定都有前世的造化,山屯里的沟沟坡坡,到处都为它们生长着能吃的草。那些草们,春不用种,夏不用管,只要有阳光,只要有雨露,草们就不知不觉地长成一墩墩、一片片。阴坡是大叶草,阳坡是小香草,山边是黄蘼草,地头是扎根草……各种各样的草唱着飘香的歌,跳着妖娆的舞,排成行,列着队,整个山屯,就被草的世界包围了。这样的世界,无疑属于那些吃草的生灵们,属于那些陶醉草香的生灵们。

我想吃草,要像驴、马、牛、羊那样,吃原真原本的草,吃原滋原味的草。要像驴、马、牛、羊那样,咀嚼自然的本真,咀嚼草的味道。我甚至不想让手去当搬运工,不想用手把草叶送到嘴里。用手触碰草棵,那草的纯净,就会被手的淫脏所污染,就会被手的异味所熏噬。我还想把草叶上的露珠,一颗一颗地吮吸到嘴里,用露珠的晶莹剔透,清漱净口中的脏物和所有的异味,然后呼吸一口清风,让清风擦亮舌头,让清风镀亮牙齿。这个时候,我会俯下身去,卧于草棵之间,把草叶一片一片地衔进嘴里,咀嚼草香。

那是一个盛夏时节,我的爷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西山坡的那片长着小香草的荒草地一镐一镐地刨了起来,草根的坯子,垒成了拦土的墙。刨出的地,被爷爷撒进了许多荞麦种子。当荞麦花如落雪般盛开的时候,那小香草飘着淡香的紫色花丛,就彻底地在那里消失了,消失在我清亮的记忆中。那种消失,让我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我看到,供我吃粮的高粱地和苞米地,都变成了草地,山屯里的人们,正在一镐一镐刨着草棵,正在一镐一镐地开垦着它们。我明白了,地是草的生命积攒下来的,人们,吃嚼着的,都是草的灵魂。

我想起来,一个明媚日子的阳光下,有一只浅黄色的毛绒绒的山兔,在东山边的老柳树下,蹦跳着啃食着嫩嫩的车前草。乖巧竖在它的耳朵上,机灵系在它的尾巴上,柔顺飘在它的体毛上。蹦跳着,也不知咋回事,山兔突然打起滚来,看样子,好像是被啥套住了。不多时,山兔就一动不动了。那地方,来了一个人,是屯西头的二尕子,蹲下只一会儿,就拎着兔子,哼着小曲离开了。那二尕子干的事,是毁了一幅原版的“草棵野兔图”,也绝迹了一道精美的风景。那二尕子,一定不晓得吃草的境界。

想起二尕子,我也想吃草了。吃草,就不会老琢磨着去套山兔吃。可我,却在吃法上改变了主意。我不想像驴、马那样吃了,也不想像牛、羊那样吃了。那样吃,太奢侈,太浪费。山屯东头徐老四家的那头黑毛驴,天天不抬头地在石槽里吃,天天吃个大肚蝈蝈,攒下的驴粪成车拉。粪撒到菜园子里,菜棵里就会冒出一堆一堆的草芽来。看来,那头黑毛驴在吃草的时候,连草籽都没嚼碎。我觉得,那些草籽是草香的精品,却被它咋吃进去,又咋拉出来了,白瞎了。

这时,我想起蚂蚱来。我该像蚂蚱那样,抱着草棵,一口一口地吃草叶,一个豁牙一个豁牙地吃草叶。我又想起青虫来。我该像小青虫那样,把草棵当成家园,有的草叶留着住,有的草叶留着吃,调度有方,安排合理。我甚至想起蚜虫来。我该像一只小小的蚜虫一样,静静伏在草尖上,只吸食一些嫩叶的鲜汁,享受草香的极致。想着想着,我真的决定要像蚂蚱、青虫、蚜虫一样吃草,只有这样,才吃得精致,也吃得节俭,才能吃出品位来,也吃出文化来。

我是到了该种些草的时候了。不种些草,单指望着吃那些原真原本的草,吃那些原滋原味的草,就有与原来吃草群体争份额的嫌疑。我去沟沟坡坡上吃草,那原本在沟沟坡坡上吃草的物们吃啥?我应该有所选择地把那些草的苗们和种们,从沟沟坡坡上请到田里来,请到原本就属于它们的地方,让它们延续先辈们的基因,长成能让我吃得好、吃得香、吃出智慧、吃出健康的草棵来。我应该种些草,种些能吃出清香味道的草,因为,我真的太想吃草了!

责任编辑 牛健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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