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思：在中国种“土豆”的洋人

韩宝镇

一个没有科技学科背景的荷兰人，究竟怎么成为中国家喻户晓的土豆网联合创办人？他又如何在文化截然不同的中国闯荡12年？

从不懂得给下属留颜面，到深谙中国人注重面子的观念，他的转变让他在国外生活的中国朋友都要惊呼：“你比我更像中国人！”

没错，他确实很中国，不仅取了中国名字方德思（MarcvanderChijs），还娶了中国妻子，在中国落地生根。

声言如果时光倒流还是会再去中国的他，为何现在又打算把部分业务移出中国？新加坡正是他考虑的两个国家之一。

方德思最近出席新加坡报业控股独资子公司SphereExhibits和美国国际数据集团联办的首届DEMOAsia座谈会期间，接受本报访问，话说从头。

一场F1赛事，竟机缘巧合地撮合了原本互不相识的方德思（39岁）跟王微这个生意伙伴“良缘”，开创了知名的中国视频网站土豆网。

方德思去中国之前，在德国工作。1999年，也就是他27岁那年，他开始觉得德国的生活太沉闷，想让自己的生活有重大改变。

他任职的Daimers公司当时正在把业务扩展到中国，他趁机向公司申请到中国工作。

方德思说：“我觉得中国有很多机会，是一个生活和工作的好地方，于是决定搬到中国去。”

他在中国打工三年后，决定辞去工作，出来创立自己的公司。他成立了顾问和贸易公司，协助外国企业在中国做生意。

2004年夏天，他萌生了开设音讯播客（podcast）的念头。不过，由于他在大学修读的是经济和金融，没有技术背景，无法靠一己之力办到。

就在这个时候，他巧遇拥有电脑科学背景的未来生意伙伴王微。方德思是在观看一场F1赛事时结识了王微。当时，王微正好坐在他身旁。

两人交谈甚欢，约好两个星期后一起打高尔夫球。就在那次打球后，方德思跟王微提起设立音讯播客的构想，而王微也喜欢这个想法。

2005年推出土豆网

然而，两人开设音讯播客不久，就发现它不会有太大的作为，于是当机立断，转换成网上视频的模式，并在2005年推出土豆网。

王微出生于福建，18岁时随家人前往美国。王微在美国求学和工作数年后回返中国打天下。他拥有英士国际商学院（INSEAD）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电脑科学硕士学位。

王微在创办土豆网之前，已是贝塔斯曼集团（BertelsmannAG）企业战略总监和贝塔斯曼在线中国的执行总裁。虽然因为本身的经历，王微比一般中国人西化，但也更清楚中西两种做生意的方法。这也正是为何方德思和他虽然背景不同，但却一拍即合的原因。

方德思说，他们把土豆网转为只有视频的网站，随后还购买属于自己的内容、节目和电影，使得土豆网成为类似视频网站Youtube、网上影片供应商Nexflix和家庭影片频道HBO的合成体。

有人以为土豆网模仿Youtube的模式，但方德思指出，Youtube其实比土豆网晚几个星期设立，而他们是在设立土豆网半年后才知道Youtube的存在。

谈到土豆网的设立，方德思说：“我们其实从第一天就开始成长。”土豆网的成长确实非同凡响，从设立第一天的50名访客，已经激增至2011年的3亿人次访客。

土豆网去年8月17日在美国自动报价股市纳斯达克上市，但首日跌破发行价，至今表现欠佳。方德思披露，目前中国股的表现不佳，尤其是在美国。

2010年离开土豆网再创业

方德思在2006年开设了网上游戏公司，但继续留任土豆网董事，直至2010年才离开土豆网。他说：“我想要开创全新的东西。我觉得我要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许是为了解除记者的疑惑，他特别表明，王微是非常优秀的首席执行长。他和王微依旧是好朋友，两人还在新西兰一起度过今年的农历新年。

方德思已经卸下网上游戏公司首席执行长的职务，但还是公司股东。如今，他把精力放在他四个月前在上海创立的网络个性化儿童时装网站UnitedStyles.com。

不过，他在经营UnitedStyles碰到的困难却让他认真考虑要把一些业务移出中国。他解释说，他经营的网上时装生意面向国际市场，需要聘请懂得设计西式服装的设计师。可是，在中国，公司要为外籍员工办理签证却相当困难。

此外，使用公司网站的客户都是在中国以外的地方。公司把伺服机设在中国，网络速度显得非常缓慢，而中国的大防火墙（greatChinesefirewall）也使得公司在更新内容上面对困难。

他披露，要在中国寻找让他经营国际业务的创业投资公司也遇到阻碍。中国创投公司都只想专注于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

方德思则希望能够生产出品质优良，但价格也不太低的产品，可是中国产品讲究最低价格，不符合他所追求的商业模式和理念。

他目前正在考虑把部分业务转移到新加坡或者美国硅谷。他认为在本地做生意比美国好，能够得到政府的协助，但唯一的顾虑是公司最大的客户群在美国，而新加坡跟美国属于不同的时间区，在服务客户方面可能比较困难。

不过，如果有本地投资者或者喜欢在新加坡投资的人愿意注资，那他就会把业务转移到本地。

一定要有中国合作伙伴

外国人在中国经商，一定要寻找当地合作伙伴。

方德思说：“身为外国人，你无法单独做生意，你需要一个当地伙伴跟你一起做生意，在媒体业和娱乐业尤其如此。”

他自认无法跟中国官员沟通，有什么想法都是透过当地生意伙伴传达给官方。

“我无法说一口流利的华语，但即使我能够这么做，我还是需要当地伙伴。”

他坦言：“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当地伙伴。基本上，你不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一个当地伙伴。”

方德思也深谙“关系”在中国的奥妙。他说：“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在生活方面，关系都是非常重要的，但却有很多西方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认为，关系像一个平衡系统，华人懂得礼尚往来、互惠互利，可是西方人却是占尽好处，也不懂得回报。

比中国人还像中国人

如果时间倒转，方德思还是要再去中国闯一闯。

方德思说，他当初决定去中国，原本只打算去两三年，可没想到一待就是12年。

在中国多年，他从原本因为文化不同而感到吃力，逐渐能够跟当地人融洽相处和合作。 “我有一个在美国生活的中国朋友还跟我说，‘从某方面来说，你比我更像中国人。他在美国已经10年了。我这些年来确实有所改变。”

方德思是在Daimers财务部任职期间，认识了在策略部门工作的中国妻子。两人婚后生了一对子女，至今分别是四岁和两岁。

他在北京学习过中文，曾经会读和写中文，但如今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常写，以致对中文生疏了。他现在的工作团队当中有非华人，出于沟通的需要，大家都自然而然地使用英语对话。

不过，他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再专心学习中文的话，相信还是很快就会上手。”

深谙中国“面子文化”

来自荷兰的方德思如今对华人的“面子问题”了解通透，而教会他这堂课的竟是一名辞职的中国女员工。

方德思在前往中国之前，是在德国工作。可是，德国的文化恰恰与中国相反。他说，在德国，人们总是直来直往，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在中国却要顾及面子。

回想自己当初因为不清楚中国的面子文化而冒犯了下属，方德思似乎还深感自责。

“我好愚蠢，竟然在办公室内跟她大声说话。这真的是愚蠢的错误。之后，她居然辞职了，可是我并不想要她辞职。这是我得到的一次教训。”

“如今我说什么之前，都要思考一番。在中国生活了12年，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我现在会对下属说，这还可以做得更好，或换另一个方法来做。他们都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也就是我要给他们一个做得更好的机会。”

他总结经验道：“在中国，如果一个人犯了错，而你告诉他，他犯错了，那个人会把你的话看得很重，超过这句话该有的严重程度。”

很多美国人和欧洲人正是败在这个节骨眼上。（据《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