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的想法(外五章)

2012-04-29 00:44白月
诗歌月刊 2012年10期
关键词:大朵塑料袋绳子

白月,女,1975年生,贵州人,现居重庆。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潮》、《青年文学》等,著有诗集《白色》。

说真的,蘑菇长得太故意了。

很难叙述它一条腿的意思和永远戴着高帽子的心情……

这些动植物,它们,和我从未有过往来的它们,案板上的它们……

将在我的引导下作出让人敬畏的事情,它们将在沉睡中苏醒,接受现实的洗礼。

它们将变成段和片或是粉末……

不,它们已经变成段和片了。在我看到它们的时候……

我将用力地看着它们。用我全身力气和精神。

我守在这里的目的,寸步不离的目的,睡和吃都在这里的目的……

就是等待它们。不,应该是等待段和粉末的成立。我渴望速度。我不喜欢停留、观望和折磨。

尽管我这样的存在就是一种折磨。

是在什么时候有了“段”和“粉末”的想法呢?饥饿一到就有了?

应该还要早,饥饿到来之前?不对,还要早。

对了。在早上,那时我比较清醒。我本来想好好休息一天的……

虽然我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我那副只作为工具而存在的样子……

我的样子就是让它们变成段和粉末的样子。

我在早上,更早时,甚至梦里……

不不不,我没有梦。如果有过梦,我可能会改变想法。

即使不能改变我也会因为梦的存在而不乐意那么清醒:我是刀。

天生我材必有用。那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而我怎么就只能做“破坏”的事呢?

锅里的油啪啪啪地响着,嘲笑起来:刀啊刀,多情的刀啊,应该自豪的刀。

我面无表情,像冰块那样躺着。假装与它不认识。它懂什么呢?

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被我处理过了。

中午

狼吞虎咽后正经起来的中午

最后进入游戏的中午

什么也解决不了,早上解决不了,我解决不了,逃避解决不了,正视解决不了

反正解决不了,就不解决,我们就趴在地上

果然,太阳就趴在了地上

玩什么呢?什么都玩过。他玩过了,我玩过了

玩的不一样最后都一样了

都有气无力了,水银了;针尖了,毛孔了

紧张了。无人知晓啊

相信我吧,他说

什么证据都没有,能不相信你吗?

只剩下我了,能不相信你吗?

找不到理由的中午,狂躁的中午,将自己打倒捆绑示众的中午: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说

我是他的助手,走在前头:那是地狱么?

他板着午后的面孔说:啰嗦!

踏青归来

美丽者占有了美丽。

快乐者占有了快乐。

幸福者占有了幸福。

兴奋者占有了兴奋。

忘我者占有了所有。

我牢牢记住的是自己,我回来,好像捡到了丢失的碎片。

好像这失而复得的碎片不是我的。我看到我像一堆待命的零件散落着。

沉默是一台机器,正被运过来。

我听到笨重的滚动声——

我已逃避过。我不再逃避。那是空虚。

我愿活着但我已死去

现在去你那里的都是死了的我。

你还把我当活人看。我非常感激。

但我很清楚我已死去。

你无所谓我是活的还是死的,你要我陪着你。

于是我想我应该是活着的。

于是我使劲地想活过来。我笑了笑,发现脸上有塑料袋,想把它摘下。

但总是摘不下。

你说我的样子是怕羞的样子。

我更不好意思了,这样的半死不活,又使劲笑了笑。

但又不能总是笑,塑料袋里空气有限。

我就在塑料袋里看你吧。你又说我不好意思。

我是不好意思。却不是你说的那种不好意思。

我本来已经死去却要像一个活人,我已经很好意思了。

我是一点点一点点地死去的。我很不情愿一点点一点点地死去。

我是被迫死去的。第一次见你时我活着,第二次也活着,第三次第四次……

死之前我都活着,但一次比一次活得仓促。

我不知道我慌什么。

我活着,却正在死去,从第一次到这一次。

回想一下,如果是真的,那一次次痛快就是一次次死。那么我是幸福地死去的。

那么我死得其所。

知道死不好玩,死去了就活不过来,可我还是心甘情愿地交出了我不好意思的心跳和不好意思的躯体。

活着多可爱啊,可以死去,而死,不能再活过来。死不好玩,死是哲学的。

活是受害者。我愿做个受害者,心怦怦的跳着,受害着,活着——

这应该是生命的意思。

也是你的意思,你不要不好意思。

活着吧,你活着,嘲笑我的死,即使我已死去。

徘徊的可怕

为了避免在梦里大喊大叫,我出来。

我出来了。翻过千山万水般,翻着意识的跟斗。

但我发现梦外更适合大喊大叫,明晃晃的,到处都是镜子和漏洞。

面对不真实的反光,更想去破坏。

但我不想与自己搏斗。

怎么办呢?

蒙头睡回去吧,但睡不回去。

要么在这边要么在那边。但两边都一样。

两边都一样,干脆我骑在墙上。

骑在刀刃之上。

我不叫喊,裂缝喊什么才好呢?让裂缝两边去叫喊吧。

我亲历着,我沉默。我就是裂缝。

无聊者的绳索

我是在那些漂亮的花下面遛狗的。

大朵大朵的,一树一树的,红的白的,那春天的花啊在我头上开着。

落着,俯视着。

也在狗的头上开着落着俯视着。左右都是花,我们被花围着。

有鸟腾起小翅膀,“扑”一下,“扑”,黑一下就不见了。

飞,太快了。飞是一种可能,也是一种不可能。花也会飞。

可怜了会飞的花,变成了落。

我不会飞,狗也不会,就谈不上可不可怜。

绳子可放三米长,也可只放两米或半米。距离体现出一种尴尬美:

我抖一抖手,绳子也抖一抖,信息传递出去,狗儿就回来看我一眼。然后又跑开。随便也将我拖出去。

昨天落过雨,没用,今天又晴了。今天晴了,也没用,明天又会落雨——

遛狗遛到无聊处,就自言自语起来。

我是在这些花儿朵朵们下面遛狗的。我穿过他们柔软的手臂,绕过芳香的裙边。

是的,我有点杀风景,大声喊:回来回来。

绳子细细的身子奔跑着,使我和狗的距离奔跑着。

我真想抬头认真看看那些花,白里透红的,白里透红着。冬天刚刚过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呵——

我忽然被猛醒的狗拉去撞了一棵树,不好受。

忽然又被拉去撞了一下青色的瓷砖,这次很猛。我感觉更无聊了。但花儿们照样开着。开在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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